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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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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林的酒勁一下子醒了,用那粗大的手掌揉揉眼睛,確定沒有看錯之后面向沈飛露出敬佩的神色:“了不起啊,了不起,道宗的功法實在讓人眼前一亮,沈道尊看你身手不凡,當是道宗的頂尖高手了,道士如此介入人國的事物可還是第一次,是否有著什么任務在身?”王林畢竟是老油條,馬上猜出了端倪,若干年來,只有一些不入流的道士愿意來人國游走,為王公貴戚效力;似沈飛這等只在傳說中才存在的強大道士愿意深度介入人間事務的行為還從來沒有發生過,肯定有著不同尋常的目的。

  沈飛看他把話說到這里,卸去了左手的結印,水中盛開的鮮花隨即凋零,仿佛在警告拓跋烈,你的盛開與凋零全由我一手掌控。

  “不瞞王將軍,沈某人下山,便是奉了師父的命令來人國傳教的。”

  “沈道尊您的師承是…”

  “家師蜀山第十三代掌門真人李易之!”

  “原來是這樣!”王林將軍倒吸一口涼氣,這才知道沈飛是道宗下山的使者,由此想到道宗已經準備好進入人國傳道,爭搶佛宗信仰的地盤了。

  沈飛見王林一副震驚的表情,馬上打趣道:“王林將軍準備怎樣站隊?”

  嚇得王林手一哆嗦,酒杯摔在地上,摔得稀巴爛。

  “哈哈哈,逗王將軍開心的,道佛隸屬正道,同氣連枝,沒有互相爭斗的道理,人民信仰什么,全由自己做主,沒有人會強迫民眾們的。”沈飛多聰明啊,看他嚇得不輕,馬上改口寬慰起來。

  王林將軍命下人將碎裂的酒杯打掃干凈,又拿來了一個嶄新的,喝酒壓驚,沉了很久才說道:“佛宗是人間的信仰,要想在此基礎上建立新的信仰,便需要破而后立,若想并存,只怕是很難的。”

  “不說這個話題了,咱們聊點輕松的吧。”

  “是啊,王將軍,說點輕松的,久聞王將軍酷愛收藏,不如拿出幾幅珍品給本王和道尊開開眼可好。”拓跋烈從旁附和,他和沈飛或踢腳,或站腳,配合默契,簡直是君臣之間的標配。

  “區區幾幅字畫,肯定是入不了殿下的法眼的,只能說是看個熱鬧而已。”說罷,王林連續拍掌兩次,吩咐道:“來人啊,把老爺我的字畫端上來。”

  王林道:“這副是蔡邕的《鴻都石經》的拓本,這副是仇靖的《西狹頌》,這副是…”凡此種種,琳瑯滿目,沈飛和拓跋烈都是武人,說實話對字畫的東西不甚了解,聽王林介紹,完全就是云里霧里地隨聲附和,王林卻津津有味地念叨,一副對字畫收藏很有心得的樣子,得意非凡。

  缸中字畫一一展示完畢,王林酒醒了幾分,拉著兩人繼續吃飯喝酒,在他們互相吹捧的時候,楚邪早就找了府上的管家,到房間休息去了,他才是個真性情的人,不喜歡虛偽不堪地應酬。

  也不知說到哪里了,沈飛和拓跋烈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困得不行,王林卻忽然目光一變,竟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王子殿下,沈道尊,你們來的正是時候,王某有一事相求啊。”兩人正困的不行,努力思忖怎樣才能擺脫王林的糾纏而又不拂了他的面子,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跪弄蒙了,互相看了一眼,腦子清醒不少。

  還是拓跋烈主動上前攙扶他道:“王將軍,正說的高興呢,你這是做什么,快快請起,有什么話咱們慢慢說。”

  “王子殿下,您不答應王某的要求,王某就不起來。”語氣之中竟是帶了哭音,和剛才判若兩人,簡直不可思議。

  拓跋烈又一次抬頭望向沈飛,與他有了一個眼神的交流,隨即低下頭來,好言勸道:“王將軍,有什么話咱們慢慢說,你先站起來,把自己的為難事說出來,我們如果能幫上忙的一定不會推辭的。”

  “不行,殿下不答應王某,王某就不起來。”

  “這樣…哎,王將軍你這是…算了算了,你快起來,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本王都答應就是了。”

  “王林這才起身,坐在桌子上重重地嘆了口氣,眼含淚珠的娓娓道來…”原來,王將軍看似和諧美滿的生活,其實有著難言之隱。

  一切都要從十年前說起,那個時候,王林剛剛從天牢中釋放出來,被陛下派往南通城做守城將軍,一路上拖家帶口,走的并不順利,一家老小早已為他操碎了心,又驀然接受如此大喜,連續幾天趕路,相繼感染風寒,便在一處破觀音廟里安頓下來,一步都走不動了。

  軍法嚴明,若三日后趕不到南通的話,王林會被以違反軍令的罪名問責,判處的刑罰必然是死刑,皇帝陛下已經給了他一次機會,只怕沒法再救他第二次了。

  就在這天晚上,家人入病,饑困交加,雪上加霜的是,天上還下起了瓢潑大雨,破敗的觀音廟四處漏風漏雨,搖搖欲墜,充滿悲涼。王林跪在殘破不堪的觀音神像前,向著觀音上人請求,只要能夠幫他度過眼前的難關,愿意向觀音上人敬獻一切。

  也不知怎么的,充滿絕望地起誓之后,王林便暈倒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早上,王林驚訝地發現一家老小感染的風寒一夜之間居然全都好了,不僅如此,有一匹走失的驢子載著主人的干糧物資跑到廟里來了。這只驢子簡直成了王林的救命稻草,就是靠著它,王林舍了妻兒老二,自行前往南通城上任了,他當時想的很好,驢子上攜帶的干糧足夠一家老小吃一個星期的,他們身上的病灶也已經痊愈,只要自己及時上任,成為南通城的城守,再帶著士兵趕回來迎接家眷不遲。

  當下將所有口糧全部留給家人,自己騎著驢子上任去了,馬不停蹄地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來到南通順利上任,接過將軍印信的第二天,便著急地帶著屬下回去尋找家人。哪知道這一找就是十天時間,翻遍窮山惡水,始終找不到當日藏身的觀音廟。

  王林心里急壞了,想起誤打誤撞出現在觀音廟中救了自己一命的驢子,心中一動,復又折返南通城,帶著驢子回到山中尋找,果然被它引著,找到了一家老小棲身的觀音廟。但讓王某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找到家人卻并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反而是悲劇的開始。”

  “悲劇的開始?”聽到此處,沈飛和拓跋烈同時心中一凜,猜不透王林為何會有此一言。

  卻聽對方繼續說道,“王某重見妻兒,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只顧著闔家團圓,完全忽略了自己一家的救命恩人是這只不知從哪里跑來的驢子,也就是因此釀成大禍,由于路途顛簸,過于辛勞,驢子在返程的途中就病倒了,隨行的士兵們饑餓難耐,眼見驢子病倒了,便想殺了充饑,王某當時剛剛接任將軍之位,雖然感念驢子的恩情,但也不敢太過忤逆了士兵們的意愿,在他們一再的堅持之下被迫妥協,最終將救了全家老小一命的驢子殺了給弟兄們充饑。”說到此處,王林潸然淚下,為自己的行為后悔不已。

  黑驢臨死之前的眼神王某至今難忘,歷歷在目,至此以后每天晚上都會在眼前徘徊,導致夜不能寐。

  哪想到噩夢才剛剛開始,半年之后,祖上的父母便相繼死去,一年之后兩個襁褓中的孩子身上長出類似驢子一樣的黑毛硬皮,耳朵也變得又尖又長,簡直和驢子一模一樣。老人死了,小孩卻死不了,自此遭受黑驢的詛咒活在黑暗中,害怕被世人當成妖怪而不敢見人,王某的妻子受刺激過大,瘋瘋癲癲生活,吃齋念佛于事無補;不僅如此,將軍府上下,每到夜里便可以聽到驢的叫聲,清晰無比卻又無跡可尋,搞得人人自危,夜不能寐。”說到此處,看起來五大三粗的王將軍情難自禁,放聲哭泣起來。

  “難怪進門之后不見任何家眷。”沈飛和拓跋烈對望一眼,同時倒吸一口涼氣,誰能想到,看起來威風八面的大將軍,卻有著如此的難言之隱。不過說實話也是咎由自取,且不說在觀音像前的祈禱是否有作用,那黑驢對王林一家有著再造之恩,他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和軍士一起把黑驢給吃了,簡直是無情無義的典范。只是驢畢竟是妖,而王林是人,人、妖產生矛盾的時候,還是要站在人這一邊的。

  “王將軍,這么說起來,府上現在仍受到黑驢的騷擾嘍。”

  “何止是騷擾,簡直就是詛咒,是夢魘,無所不至的夢魘。王某的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身上的黑皮黑毛越長越多,鼻子往外凸,背脊弓起,甚至開始像驢子一樣四肢著地的走路了。王某的妻子不忍孩子們遭到別人的白眼,便帶著兩個孩子一起住在將軍府最后面的一間院子里,過上與世隔絕的生活,王某偶爾去看看她們,日子雖然艱苦,但也算是一家團圓。

  可那可惡的黑驢根本不想放過王某一家,近半年來,經常附身在我家孩子的身上,被它附身的孩子便如同得了失心瘋一樣,見人就咬,見人就打,以至事情越鬧越大,眼看就要兜不住了,幸好殿下您帶著兩位道尊來到了這里,現在只有你們才能救王某一家老小的性命了。”

  聽他說完,沈飛露出狐疑的神色,問道:“王將軍,恕沈某直言,將軍你深居高位,人脈廣泛,難道就沒想過請個和尚來誦經驅邪嗎,要知道,說起克制邪煞,和尚應該不遜色于道宗。”

  “哎,快別提了,王某怎會想不到請高僧前來做法事呢,可是無論何等地位的高僧,一旦聽過事情的經過便連連搖頭,大呼阿彌陀佛,無論如何不愿意前來幫忙。后來還是通過一位關系比較好的僧人,王某才知道了他們不愿意幫忙的原因:原來在僧人眼里,凡事有因才有果,王某行不義之事在前,理應遭受黑驢詛咒的惡果,若是他們強行出手干預,便是打破了因果循環的自有規律,是會影響他們廣積福德的修行的。”

  “可據我所知,僧人對于妖孽應該是不留情面的吧。”

  “是啊,王某當時像道尊一樣,也有此疑問,誰想到那名僧人卻說:撇開因果循環不談,佛經有言,黑驢是觀音菩薩看到農民耕作勞苦,為了減輕他們的辛苦而幻化成的一種形態,換句話說,黑驢在他們眼中是觀音菩薩的象征,而王某祈愿的地方是觀音廟,得到的幫助是來自黑驢的,無疑印證了觀音菩薩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做了卸磨殺驢的事情,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伸出援手的,一定要王某受夠苦難,記住教訓,償還罪孽才可以。”

  “原來如此。”見識過凈靈和尚對于人間凈土的看法,聽過王林的敘述沈飛覺得很有可能,人國中生活的和尚有其堅定的信仰和執著在,他們憧憬的是當年的佛祖,希望建立的是一片人間凈土,而在此之外,又認可輪回轉世的存在,認為自己修的是來世,世人要承受因果循環的規律。他們的心中雖然懷有慈悲,但在某種意義上講,卻是非常可怕的偏執狂,所以才會完全不給王林這個帝國將軍的面子,執著的堅信因果循環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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