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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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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每一名仙人的仙術都不可以小視。”見過了楚邪以人間之力召喚天外隕石的手段,廷方深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過去猶如井底之蛙,無知好斗,不知進退。

  這一戰開始以后,身上的氣勢遠遠沒有之前來得鼎盛,卻也犯了仙人對戰的大忌斗心不盛。

  斗心是仙人勝利的根本,類似炎天傾、楚邪之流,都是斗心鼎盛之輩,所以才能屢屢戰勝實力超出自己的強大對手。廷方開戰之時,斗心不盛,一味求穩,近身肉搏明明劍招高明過對方很多,卻也只是造成輕傷,沒有傷及根骨,被對方使出了絕招,反擊過來。

  此刻心思終于沉冷,重新涌起爭勝的決心:“我輩擎乾坤,我輩狂如歌。我李廷方身為蓬萊島未來的島主,身為這命運大潮之中的弄潮兒,絕不能在此地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散仙,絕對不能。”

  “嗖!”的一聲,他驀然離地,以攻為守,棲近了對方,招致四劍聯動的斬擊,一力降十巧,手中長劍自下向上斫,斫出一道劍罡,“呼!”近距離斫出的劍罡,威勢巨大,卻被四劍同節奏的揮斬割裂為四段,劍刃逼近,劍風掃過額頭,要不是琉璃青火盞自動護主,便會命喪當場。

  廷方實沒想到自己孤注一擲的決心,會這樣被對方輕易地打破,自尊心受挫,卻也重新審視出現在手中的琉璃青火盞,意識到這才是自己賴以成名的寶物。

  琉璃青火盞如同一株與大海同色的火焰珊瑚,可大可小,可攻可守,在劍刃逼近的一瞬間,騰起一道火柱庇護住了廷方也逼退了敵人。

  眾人只見擂臺上燃起了一團蔚藍色的火焰,火焰逆沖向天,邊角冒出一個個泡泡,像是某頭巨獸在深海中呼吸。身在其中的廷方如同被包裹在母親的懷抱里,似乎一下子長大了不少,兩眼的瞳孔變成和大海相同的顏色,手持一株珊瑚狀火焰樹,兩足向上,竟是逐漸飄離了地面。

  “這是…”萬重道人眼界不凡,馬上猜測到此物的出處,“以樹為形態充滿生機的海洋之火,毫無疑問是只會出現在蓬萊仙島之上的琉璃青火盞!你的真實身份是…”后面的話沒有說完,一片蔚藍的火之海已經向他襲來,水火相生相克,永不交融,卻如同兩儀道魚一般,在琉璃青火盞的作用下呈現出了不可思議的樣子,讓人震撼交加。

  廷方隨便地一個甩手,琉璃青火便呈海洋狀態奔襲過來,如同一片熾熱的大海撲向對手。海水頂多可以溺斃敵人,但是灼熱如火的大海則會讓對手在痛苦中死去,萬重道人識得厲害,施展輕身功夫騰空而起,剛剛離開火海的籠罩范圍,卻驚訝地發現,廷方已經到了近前。

  仙劍揮出,四道殘影齊動,應對他的卻再也不是之前的普通仙劍,而是琉璃青火盞是灼燒。將琉璃青火盞抓在右手掌心里,廷方的左手竟然也出現了一團火焰,隨著他往上甩手,手掌劃過之處形成一道火流的光弧。與四柄劍刃碰撞發出“乒乓”之音,類似于金鐵碰撞發出的聲音,再看那劍鋒之上,居然都出現了燒焦的痕跡。

  萬重道人心中生寒,再往后退,廷方順勢將手中的琉璃青火盞扔了出去。

  琉璃青火盞離手之后,即形成一道光流,快速從視線中劃過,炸裂在萬重道人往前揮擋的劍鋒上,“轟”的一聲,炸裂成一團耀眼的火光,將后者完全包裹了進去。

  “啊啊啊。”萬重道人在火焰包裹下呻吟,苦不堪言,眾人本以為廷方會收手,畢竟這種死法實在太過殘忍,可惜沒有,廷方站在火焰之外,毫無表情的看著火焰中掙扎的萬重道人,沒有喜怒哀樂流露,這樣子讓沈飛聯想到了成圣之前的師兄鐘離睿。

  而萬重道人身在火焰之中,本來還寄希望于廷方留手,看到對方冷淡的表情之后,卻也明白了真相,放棄了祈求,抱心守元,全力自救,仙人尊嚴在此,絕不祈求對手的憐憫。

  他身在火焰的包裹下,深深感受到琉璃青火盞與其他火焰的不同,在這里,不僅要承受火焰的炙烤,還要克服深海中的浮力和壓力,甚至窒息,想要逃離火焰的籠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抱心守元,用仙力覆蓋體表,抵擋火焰的侵蝕。

  可惜怎能如愿!不一刻功夫,便難以自持,在火焰中痛苦扭曲掙扎,從里到外被燒成焦炭。由于是被活活燒死的,他高大的身體蜷縮成一個團,雙手攥拳,全身佝僂,水分蒸發干凈,牙齒骨骼殘缺不全,兩眼凹陷,正剩下了兩個洞,死狀恐怖。

  徹底死亡之后,包裹住他的火焰化作一道光,回到廷方手中,重新顯現出琉璃青火盞的樣子。廷方身在火焰之中,手持琉璃青火盞,仿佛是那火焰的一部分,神采飛揚,眼神中的淡然與死寂讓人覺得分外陌生。

  婷希眼見自己的弟弟以殘忍的手段殺死了對手,非但沒有絲毫抱歉,反而露出喜悅的笑容:“廷方終于可以自如地操控琉璃青火盞了,父親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卻忽然心有所感,看到兩名和廷方差不多年紀的孩童一邊哭一邊奔向擂臺,而他們身后,赫然還跟隨著一位慈眉善目的女子,孩子們不顧燒焦尸體的猙獰,撲在父親尸體上面大聲地叫,哇哇地哭,女子走上擂臺,卻表現得異常堅定,嘴唇緊咬:“要你不要來,要你不要來,偏偏不聽我的,萬重啊,你這人哪里都好,就是太倔強了,一點都聽不進別人的意見,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以后可該如何是好。”

  婷希眼見三人在尸體上流淚,非但沒有蹙眉,反而露出笑容,一邊登臺走近他們,一邊說道:“擂臺之上刀劍無眼,你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以后便由我蓬萊仙島照顧吧…”

  沈飛坐在云上,看她一副虛偽刻意的嘴臉不禁蹙眉,如果說之前的接觸讓他感覺兩人只是因為經歷的增加而無法再回到從前的天真爛漫,那么這一次,婷希的刻意嘴臉以及她嘴角露出的笑容則讓沈飛感到厭惡。

  “不要過來。”孩子們的母親喝停了李婷希,“我那口子一輩子講尊嚴,好面子,他死了我們也決不能讓他丟了面子,認賊作父更是不可能的。”

  說完了這些,李婷希尷尬在原地,蔚藍長裙在風下浮動,如同吐信的毒蛇,“擂臺之上刀劍無眼,我弟弟一時失手也是無心之過,夫人還是不要心思太死了才好,一個女人照顧兩個孩子,可不容易。”

  “刀劍無眼不假,我也沒有罵你們贏的不光彩,只是兇手的身份一輩子都不會改變。”大概是太過痛苦了,孩子們的母親異常鎮定,不卑不亢,“仙人以劍相搏,生死各安天命不假。負債子償,父仇子報更是仙界流傳的規矩,我的兒子總有一天會去找到你們還債的。你最好現在就撕去偽裝的嘴臉,殺死我們孤兒寡母以絕后患!”

  “呵呵,你以為我不敢?休要給臉不要臉,否則我現在就殺死你們。”李婷希冷笑,對她傳音,凡是威脅到自己弟弟的存在,都不能被允許,為此不惜撕去一向的偽善。沒想到廷方在此時出現在身后,一身淡藍火焰燃燒,卻沒有任何溫度,也不會傷害到姐姐。

  “戰斗已經結束了,我們走吧,姐姐。”廷方的聲音很空洞,似乎也沒有熄滅身上火焰的意思,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和之前那個好大喜功的廷方完全不同。

  婷希拽住自己的弟弟,站在原地重新露出微笑,繼續傳音與她:“身為母親處處都要為了孩子著想,是讓他們終日活在仇恨的痛苦下,活在蓬萊仙島的追殺下,還是給他們一個美好的未來,一笑泯恩仇,怎樣選擇,你自己衡量吧。”

  “假仁假義,我們一家子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操心。”說罷,母親的臉上露出決絕之色,走到了自己孩子的身后,抬起兩臂從后面攬住他們,終于忍不住流下淚來,“好孩子,我們一家人生在一起,死在一起,讓萬重一個人先走,太寂寞了。”

  沈飛始終從天空中盯著她,感覺她那份異常的鎮定像是篤定了某種決心,聽了她說出的話語之后,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從天空中搶下,可惜已經晚了,只見那母親回目望向李氏姐弟,目光之中充滿怨毒:“報應很快就會來到的,你們躲不掉的。”

  “噗嗤”兩聲,雙手從后面扭斷了孩子們的脖子,然后用那雙染血的雙手,插進自己的胸腔原來她也是一名仙人!

  沈飛到來的時候晚了一步,孩子們無辜而安詳的眼神,倒地的畫面,頭顱與地面碰撞發出的脆響深深印刻在他的內心深處,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攥緊了。

  “為什么這么傻,為什么這么傻!”沈飛抱住了雙手插入自己胸腔的母親,看著她用盡最后的力氣捏碎了仍然在跳動著的心臟,不顧黏在身上的血漿,大喊:“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傻,把孩子們教導成才不好嗎。”

  “活不了的,那個女人不會讓我們母子活下去的,既然如此,我便用最怨毒的仇恨詛咒他們,詛咒那對姐弟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說罷,“噗嗤”一聲,捏碎了自己的心臟,“我們一家人的怨念會化作實體,永永遠遠地詛咒你們。”

  傳說,滿含怨念而亡之人,其死后魂魄會化作亡靈,追殺兇手直到將之殺死,兇手不死,就永遠不得往生。

  一家人同時慘死在一個地方,接受慈母最惡毒的詛咒,“永生永世地詛咒你們,不得好死。”心臟明明已經停止跳動,明明血液正在快速的失去溫度,卻還是有最怨毒的詛咒回響在眾人的耳邊,“詛咒你們,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孩子的母親躺倒在了沈飛的懷里,鮮血不僅染紅了沈飛的衣服,也浸透了地面。婷希站在原地,頭上的草帽被冷風吹起,一直飛到天上,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在場的所有人,同時感受到身邊溫度一下子降低了下來,一直往下降,直到如同冰域,再抬起頭,天空陰沉沉地往下壓,滿是煞氣,月光被無法形容的黑暗所遮蔽,甚至恍然之間生出幻覺,有不知名的爪印出現在云端。

  “這是…”恐懼緊張近乎窒息的氣氛在空間里彌漫,廷方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姐姐的身前,而婷希說道:“死魂詛咒,該死的女人用最愚蠢的辦法,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來謀害我們。”

  “姐姐,你不該威脅她的。”沒想到婷希對那女子的傳音,居然全落在廷方的耳中。

  兩姐弟互相對話的時候,四道光柱沖向高處,穿破天際,這光芒渾濁,夾雜著鬼厲之氣,分別騰起自母親、父親、他們的孩子,這一家四口的尸身之上。騰空的光柱,像是醞釀邪煞的胎盤,依稀能夠辨認出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在其中游弋。

  “嗷嗷嗷嗷嗷。”刺耳的尖叫響徹競技場,觀眾們終于意識到情況不對,尖叫逃跑起來,互相擁擠的時候有多人被絆倒,被緊接著到來的人們毫不同情地生生踩死。

  貴賓席上,慕容白石一臉無奈:“哎,怎么又出事了,最近的競技場真是不太平。”四名黑衣人出現在他的身后,黑衣蒙面,背挎鋼刀,單膝跪地,“主人,此處危險,隨我們走吧。”

  “哎,走吧。”慕容白石在侍女的支撐下緩慢起身,“懸舟,老哥我先走一步。”

  令狐懸舟望著擂臺,極為隨意地揮手,“哎,我也不能久待了,免得被牽連,真是個多事之秋。”他徑直起身,離開了競技場。

  (梨樹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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