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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龍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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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地西起玄女峰,南至淮陽之濱繁華地,北臨中原皇朝,東達廣漠蠻族出沒處,是一片綿延無際的巨大山脈。青山道祖曾評價蜀中千山呈真龍翱翔之態,七座主峰環繞聚集為真龍張開的右眼,龍虎山一座山峰撐起了真龍緊閉的左眼,位臨東岸的巨大山脊是龍的嘴,玄女峰是龍的尾巴尖,其余諸峰都是真龍身上的鱗片。

  龍虎山和七座主峰既是龍眼也是龍穴,是整個山脈中仙力最繁盛之處,蜀中千山也向來以這兩處,頤養出的仙人法力最為強大。到三百年前,作為龍穴之一的龍虎山突然仙源枯竭,山上的靈物紛紛出走,再沒有回來,龍虎山從此沒落下去,到了當代,除了祖宗遺留下來的幾把成名的仙劍,門人的修為已是慘不忍睹。

  在樊村的時候,沈飛和邵白羽曾與穩坐龍虎山第三把交椅的鐵背上人結緣,那時候見到他,真如金剛佛陀一般,全身上下充滿威嚴和肅殺,高高在上觸不可及,此次再遇見,卻有了全然不同的心境,感覺當初沒隨他去了,真是明智之舉。

  蜀中千山,唯主峰至強,這是一千年來永恒不變的真理。

  而五人之所以登上龍虎山,是因為要追查魔教的下落,便需要從消息的源頭開始尋找。

  御劍飛行兩天兩夜,蜀地的廣袤讓人生畏。而當終于到達目的地,仙劍光輝從天空中劃過的時候,村民們現出的惶恐卻是他們始料未及的,瓦礫中滲透出黑煙,看起來應該是剛剛生了一場惡戰。

  五人徑直上山,起初山上的小弟子還很防備,待看到主峰的令牌才放下了戒心,引著他們一路到了龍虎山主殿,見到了鐵背上人。從一進入龍虎山的地界,沈飛就覺得異常壓抑,因為空氣中的仙力真的少的可憐,坐在云師叔的葫蘆上面,他甚至覺得隨時可能掉落下去。

  事隔近四年,鐵背上人再見當日樊村的三名少年,看他們身形挺拔成熟了不少,但眉眼中的凌厲卻絲毫未變,心中充滿感慨。

  “想不到真的被你們兩個小娃娃做到了,前途不可限量,前途不可限量啊。”

  鐵背上人身材高大,健壯,皮膚黝黑,脖子上掛著拇指粗石質佛珠,金色的袈裟破爛成一道一道的,肌膚倒完好著,可見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可見他肉身的強悍。鐵背上人入道之前,據說曾是一位仗著橫練功夫了得,四處行俠仗義的破戒僧,遭到佛門羅漢堂追殺,險些死掉,幸好半路上為龍虎山上任峰主所救,保全一條性命。至此入道修仙,與佛門再無瓜葛了。

  不過早年的佛門經歷卻對他往后的修煉產生了很大的影響,鐵背上人走的是橫練功加千斤力的路數,這點和沈飛很相像,手中法器也是自己煉制的,是一把三百斤重的金剛杵,據說里面封印了一只道行不淺的猛虎之魂。全身上下除了一身仙法傳自道宗,其余都是佛門的路子,所以外面的人才給了他鐵背上人的稱號。

  鐵背上人是沈飛第一個接觸到的仙人,對于沈飛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四年之后再見,反而感覺有些親切了。當下向對方行禮:“師叔謬贊了。”

  重見當年之人,邵白羽的感覺卻是另一番感受,內心澎湃卷起驚濤駭浪,勉強維持笑容,沒有說話。

  鐵背上人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絲殺意,知道白羽還沒有走出當年的陰霾,笑了笑道:“師兄,你們早來一步,就可見到魔教的妖孽了。”

“居然鬧成這樣。”云烈憂心忡忡,他本來還在猶豫龍虎山的消息是否真實,不成想居然已經動上手了,敢在蜀山腹地興風作浪,魔教這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白虎和青虎怎么樣,受傷了嗎?”

  “大當家和二當家正在閉關,要不然也由不得魔教放肆了。”

  “這么巧?”

  “不止如此呢。”鐵背上人猛地跺腳,將金殿踩得嗡嗡作響,“三天前,龍虎山布置在在各處的暗哨一夜之間,全部被端掉,我懷疑是魔教所為,向主峰報信。哪里想到,他們已經在井里下毒,若不是負責做飯的道童嘗味之后當先死了,讓我們生出警覺,龍虎山現在怕已淪陷。”

  “好陰險的手段。”鐘離睿氣憤,“敢問師叔,他們到底有多少人。”

  鐵背上人見此人年紀比沈飛、邵白羽更小,卻幾乎與云烈并駕齊驅,那三人都要站在他身后,心里疑惑,問道:“還未請叫,尊駕高姓大名。”

  “哦,忘了介紹了。”云烈知道自己的話比鐘離睿管用,所以主動為他介紹,“這是掌門師兄的大徒弟,蜀山未來的接班人鐘離睿。”

  “鐘離睿?”鐵背上人定睛打量他。若干年前,是聽說過掌教收了一位弟子,但那已經是閉關前的事了,面前的這個人也就歲的樣子,怎么會…

  鐘離睿知道他心中所想,右手雙指并攏持于胸前,嘴里念念有詞,金光閃耀,他化作了成年人的樣子,展顏笑道:“變形術而已,我習慣以童顏示人。”

  “原來是這樣。”鐵背上人這才明白過來,卻同時感到心驚,暗道:“變形術?蜀山有這般的仙法嗎?怎么從未聽說過。”

  第一次看到鐘離睿的真實樣子,雖然只是背影,已可看出矯健和挺拔,莫君如萌動的心境被撬開了一道縫,感覺癢癢的,往前上了一步,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對方卻已經恢復了頑童之態。

  心里很是遺憾,莫君如嚼起了小嘴。

  鐵背上人無比感嘆地說道:“主峰的境界已經到了我等望塵莫及的地步,自愧不如啊,自愧不如。”

  “市井之術而已,師叔不必介意。還請以大事為重。”鐘離睿自然而然地攜帶著一股子當大哥的氣質,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把沈飛和邵白羽這兩個不甘屈于人下的少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鐵背上人點點頭,緩緩道:“昨日我現水中有毒,馬上布置人手守株待兔,果然,深夜的時候,魔教的人就現身了,他們統一穿著灰黑色寬大的斗篷,深而長的兜帽遮住了面容,佩劍為深紅色,出劍之時帶著股血腥味,大概二十來人,各個實力高強。如果不是我們提前設伏,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只怕很難將他們擊退。即便如此還是損兵折將,這班妖人心狠手辣,居然分成兩隊,一隊上山狙殺我們,一隊到山下屠殺村民,我們將山上的妖人擊退后,才現山下的火勢,馬上下山卻已經來不及,臨近的幾個村莊女丁和兒童盡數被殺。”

  “不殺壯丁,卻朝著女眷和兒童下手是何用意。”鐘離睿眉頭深鎖,“山上損失如何?可有他們的尸體留下?”

  “我們這邊損失了兩名年輕弟子,一名長老。比較慚愧,只取下對方一人的級,是被我親手誅殺的。”

  “這人的尸在何處。”

  “就陳在內堂,不過從尸上恐怕查不到什么。”

  “哦?”

  “他的嘴里應該是含了裝有化尸水的軟囊,臨死之前咬破了尸骨無存,只留下一件破爛的衣服。”

  “總比沒有好,帶我們去看看吧。”

  “好,隨我來。”

  鐵背上人領著幾人穿過回廊,來到內堂,沿途盡是打掃戰場,清理血漬的道童。內堂寬大,從主殿和內堂的規模看一點都不比主峰來的小。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撲來,沈飛是大夫,馬上辨認出是化尸水的味道。

  定睛看去,一卷長席鋪地,尸體平行放著,上面蓋著白布,估計是山上的死者。旁邊離得很遠的地方,地面上燒灼出黑色的痕跡,現在還向外冒著煙,肯定便是魔教的妖孽了。

  他們對人狠,對自己更狠,舌頭下面長期藏著盛滿化尸水的軟囊,只要形勢不對,立即自殺不給敵方留活口,而沒有活口自然就沒辦法打探出需要的情報。似他們這個等級的對手,必定有強力的結界護身,云師叔能力再強,仙法再高,離的遠也察覺不到他們蹤跡的。

  鐵背上人將幾人帶到魔教的尸旁邊,莫君如只看了一眼,就捂住嘴跑出去了,當是好好地吐了一回。沈飛、云師叔見慣了死者的樣子,都沒什么反應,邵白羽因為心中的仇恨而忘記了產生反應。只有鐘離睿,他幾乎也沒見過死人,乍看到此等情景著實不適,但作為三名少年的大哥又不能將這份不適表現出來,只能強忍著,一邊伸手捂住鼻子,一邊瞇著眼打量尸體。

  “尸身燒毀了,他的劍呢?仙劍總該留下吧。”

  “看見衣服旁邊快要燒沒了的小鐵疙瘩沒有,那就是仙劍。”鐵背上人道,“說來也真是邪門,持劍者一死,仙劍居然也跟著融化掉了,像是有意識的似的,這種情況以前還從來沒生過。”

  “有手絹嗎?”鐘離睿問。

  鐵背上人干脆地從破爛的袈裟上扯下一塊布條遞給他,上面黏糊糊的已經被汗浸透,鐘離睿略微不適應,可還是接住了,將破布條蓋住手掌彎下腰,拾起了地面上快要融化掉的劍骸,仔細觀察,現灰燼尚未燃盡的空洞中,居然有黑暗的活物在向自己呲牙。

  “你們看。”他將劍骸舉高給他們看,眾人看到黑暗的殘留物,都感到不可思議。

  鐘離睿道:“這把劍的來歷很不尋常,銷毀吧。”他手一捏,劍骸毀于灰燼,里面的黑暗慘叫著死去。

  “把人都喊到主殿上來,我有話說。”

  明明是鐘離睿吩咐的,鐵背上人卻望向云烈,見他點頭才問道:“所有人嗎?”

  “所有人,包括山上所有道童,包括受傷的人員,所有人全部在主殿集合。”

  “好,就照你的意思做。”看到云烈不停向自己使眼色,鐵背上人終于決定,遵從鐘離睿的安排。

  龍虎山的紀律很好,鐵背上人的吩咐一下來,人們很快便聚集到主殿,按照長幼和尊卑的秩序自動排成三列。

  鐵背上人看人差不多齊了,為他們介紹道:“龍虎山記名弟子二十五人,其中兩人戰死,三人被我派往山下安撫人心;長老十五人,一人戰死,一人下山。算下來,總計三十三人。后山道童管事具體數量不詳,我大致看了一下,應該都到齊了。”

  “到齊便好。”鐘離睿走到前排,他小小的個子比任何人都要矮,稚嫩的面容比任何人都要年輕,卻散出無與倫比的氣勢,讓面對他的人不敢生出輕視之心。

  “把各位聚集到一起,是因為我懷疑山上出了內奸。”鐘離睿直奔主題,在眾人間引軒然大波,此次魔教偷襲的時間正趕上大當家和二當家閉關的日子,下毒的位置又格外精準,其實眾人心里多少有身邊出了內奸的猜測,只是激戰剛過,身心俱疲,不敢說出來影響大家情緒。此刻由外人提起,心里面反倒踏實了。正邪之爭爭的是生死存亡,為了自己的命著想,及時把內奸揪出來自然是好的。

  當然,也有幾個人不那么想,一位看起來實力不俗,頭花白的老道士便抗議說道:“三當家,就算有內奸在,也該是我們龍虎山自己清除,任由山外的人指手畫腳不太好吧。”

  鐵背上人一向性子急,但對于這名資歷深厚的老道也懷著三分敬意,解釋道:“這幾位都是主峰派來支援我方的頂尖高手,現在魔教環伺在側,我方自身難保,如果真有內奸的話,由他們出手找出并無不可。”

  老道執著道:“我自然知道他們是主峰的人,但家丑不可外揚的道理三當家也應該明白。”

  “何必…”鐵背上人正想反駁,卻被鐘離睿抬手制止了,鐘離面相老道,深行一禮,“敢問尊駕高姓大名。”

  “老道我的姓名已經二十多年沒用過了,法號青籬。”

  “敢問青籬前輩,蜀中千山可是獨自為政?”

  “這…自然不是。”

  “蜀中千山,同氣連枝,雖然相距遙遠,卻都是蜀山劍派的一個組成部分,缺一不可,這也是主峰接到龍虎山求援的消息馬上派我等前來支援的原因。我說的可對。”

  “你說的對,是這樣。”

  “既是一家,何來家丑不可外揚之說。”

  青籬上人被說的啞口無言,而鐘離睿還不想放過他,要借此立威,“更何況,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們置身局中,往往容易被感情因素左右,辨不清事情的本來面貌,我們作為外來者,明眼獨斷,看得反而更加透徹。再說的狠一點,山上之人互為同袍,互相親近,真要你們自己揪出內奸,等于把至親送上斷頭臺,就算下的去手,心里不難過嗎。此事交給我們,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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