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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下馬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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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嬋翠怒極,正想拼命,卻被師尊叫住,“回來吧,你已經敗了,敗在輕敵。”師尊之言猶如圣旨,金嬋翠憤怒地望向兩人,右手緊攥,骨節之間“咔咔”作響  若以劍術論,兩人相加也不是對手,可他自大好功,粗心輕敵,只顧了葉飛,卻沒想到方白羽輕功如此之高,在瞬間受制,雖然最后以絕頂劍術,挽回了些許面子,可眾人眼睛雪亮,輸就是輸,承認自己的失敗,是仙人最基本的尊嚴。

  金嬋翠冷眼望著兩人,甩袖離去,站到師尊身后。

  “小事而已,不必掛齒。”方翠崖認真地安慰著愛徒。

  “轟隆轟隆。”在他離去的同時,一名身高八尺的大漢凌空降下,大漢背后懸著一柄比自己身材更加夸張的巨大石劍,看上去孔武有力,“下馬。”大漢不怒而威。

此人名叫楚方,一張國字臉,藍袍垂地袖,他是白鳥峰峰主楚天涯的長子,自小人高馬大神力無窮,是山上公認的大力士,人送外號楚力士。他為人拘謹和善,頗具領導才能,出現之時身后一片喝彩之聲  兩人深望此人也覺驚異,不禁道:“你也要攔路嗎。”

  楚方叉腿扎馬,雙足凝聚萬鈞之力,將地面踏的龜裂,“下馬。”

  “下馬。”他的一聲下馬,引來了身后無數聲的附和,看起來人緣確實不錯,“我們山上之人最講究面子,不會欺負你們的,快快下馬道歉便是,若然不從我就要動手了。”

  “呵呵,我們一路闖來,呂克難關,哪里有人給過面子,你要怎樣便怎樣,廢這些口舌做甚。”他越是德高望重,葉飛便越不給他面子,可謂狂妄至極。

  楚方略有怒意,國字臉漲做紫紅,“既然你不讓我說話,那就動手好了,給我下來吧。”

  “咔嚓咔嚓。”楚方雙手插入地面,土石飛走,山體裂開觸目驚心的巨縫,“力拔山兮氣蓋世,啊呀呀。”隨著怒嘯,一塊足有人高的巨大石塊,當真被他從山體中拔了出來,見此盛世墨玉嚇得后退,楚方身后一片喝彩之聲。

  接著,便見他膀子拉開,用力向上一拋,山石高高飛起之后一路落下,被楚方強壯的后背穩穩托住抗到了肩頭——好硬朗的霸王抗鼎式。

  “你還有最后一個機會。”楚方下達了最后的通牒。

  葉飛面無懼色,仍不下馬,“來吧,少說廢話。”

  “好好好,那就別怪我無情了。”楚方膝蓋微微彎曲,蓄滿能量之后,用力向前一推,整塊山石便“轟隆隆”地飛了過來。

  這一番動作,沒有一絲一毫的仙力波動,全憑蠻力為之,連方白羽都不禁動容,葉飛卻是不動如山,在墨玉背上平靜站起,呈環抱狀張開雙臂,“氣吞山河。”

  “轟。”巨石猛撞在他的胸前,墨玉四蹄皆埋入土中似要折斷,葉飛雙臂緊緊抱住山石,臉孔憋至鐵青,他的個子在同輩中人里不算矮的,可和楚方比起來則要渺小許多,在山石面前更是不成比例,眾人歡呼的更大聲了,有些甚至不顧禮節的吹起了口哨,全沒注意到幾位尊者的臉色嚴肅的很是難看。

  葉飛在馬上硬接此石,既要克服石頭自身的重量,又要超越那蠻橫地沖勁,其難度比將石頭拔出山體的楚方高出許多。

  墨玉四蹄即將斷裂,葉飛將重心壓低,所有力量灌注于雙臂之中,“給我停下來。”

  撞擊之力何等巨大,葉飛鋼筋鐵骨全然不懼,墨玉未向后挪動一步,便將這塊令人望之生畏的巨石攔了下來。

  方白羽在其身后,大叫了一聲:“好。”

  眾皆嘩然,所有人的下巴,都垂到了頸子上,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景象。而更讓他們驚訝的還在后面,只見葉飛學著楚方的樣子,拋起巨石穩穩接住,同樣耍了個霸王扛鼎式,再然后,整塊石頭便這樣原封不動的飛了回來。

  “我能以氣吞山河破你的力拔山兮,看你能怎樣破解自己的招數。”葉飛哈哈大笑。

  楚方方正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藍袍飛舞,兩條長袖崩開,露出堅實的手臂,像猿猴一般長而有力的臂膀,他依舊不動用仙力,以和葉飛相同的方法承接此石。

  “啊呀呀。”力量的比拼。身后的眾人為其捏了把汗。

  楚方面色難看的可怕,雙足深深地陷入土中,被石頭推著向后挪,飛沙走石,山體上出現了兩道清晰的劃痕,每一道痕跡都與他的小腿等寬。

  “給我接下來吧。”眾人能看出,楚方已經用盡了全力,他每向后退一分,身體便越下陷一分,很快的腳下土壤已經沒過膝蓋,而懷中的山石仍不止去勢,楚方的老爹心疼兒子想要勸阻,卻被掌教攔住,“給我閉嘴,他能接下來。”

  像是聽到了掌教真人的恩諭,楚方猛地下沉身體,雙臂向內合攏。“轟。”懷中的巨石碎裂為無數塊,割爛了他的袍子,但割不壞他的身軀,“確實是條硬漢,可惜選錯了對手。”葉飛雖然佩服,但敵我兩立,話不留情。

  楚方抬起頭,拱拱拳道:“承讓了。”他不做休息,高高躍起,回到人群內,一眾門友上來安慰,山上再無敢輕視葉飛和方白羽的人。

  如果說,金蟬翠的落敗尚有機巧可辯,那么楚方的敗,則是實打實的,毫無花哨的硬碰硬,同輩中無人能及。

  真是厲害啊。

  資質無雙。

  難怪能夠闖出通天路。眾人的腦海里,閃過這樣的話語。

  雙方氣勢悄然轉變,兩匹駿馬已經距離掌教真人不遠了,這個時候,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漫開來,山間樹梢上快速凝了一層寒霜,見霜如見人,眾人頭也不回,便知道是誰出手了——冷宮月!只有她,才有這樣驚人的手段。

  明月峰峰主最鐘愛的弟子有兩個,一個是自己的女兒,冰雪聰明、美貌無雙的納蘭若雪;另外一個,則是寒如冰,難親近的冷宮月。

  冷宮月是納蘭明珠在一座廢棄的宮殿中找到的,據說當時她靜靜地龜縮在宮殿的一角,不哭也不鬧像是在想事情。納蘭明珠能找到她,完全是因為冷宮月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股子寒意。之后不久,她了解到,這股寒意來源于一柄劍,一柄自小便相伴冷宮月左右,充當保姆和守護者雙重身份的從未在歷史上出現過的絕世好劍。

  這柄劍長三尺三寸,劍身透明如冰,劍柄上鑲嵌了一顆六角形冰珠,冷艷之中透著股孤傲,不分敵我的攻擊除了冷宮月之外的任何人。納蘭明珠為了在不傷到冷宮月的情況下,應付這柄劍上的寒氣,花費整整一年的時間,以地心玄鐵為材料打造了一把劍鞘,套上劍鞘劍上的寒意才不至于傷人。

  總算能夠接近小冷宮月了,對方卻不想離開,納蘭明珠為了跟她溝通可說是絞盡腦汁,直到最后自己的愛女恰巧闖入,冷宮月才有史以來第一次開口笑了一聲,從此被納入門下,成為了明月峰上有史以來資質最高的弟子。

  冷宮月從不輕易出手,一旦出手,便是驚天動地。

  方白羽和葉飛同時感受到了一股如劍芒般冷冽的寒意,鷹眉豎起右手搭在劍柄上,鴻鵠尖鳴金光弧狀爆射,葉飛那邊則凄慘很多,一把花劍全無戰意,頹廢彌漫沒有任何異象出現。他不禁氣惱,大罵老夏無用。

  冰寒之氣臨近,卻未有絲毫仙力加持,看來冷宮月是要斗劍了。

  鴻鵠劍意雖然凌厲,但明顯不如此間寒氣破壞力強,葉飛手中的花劍更是酒囊飯袋全無作用,這一陣,該如何個斗法?

  兩人都感覺沒有勝算,葉飛已經做好準備,用舉世無雙的蠻橫身軀硬抗此寒氣了,當此之時,天地間忽然卷起了一陣變幻莫測的玄風…

  “呼。”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玄女柔美動人的幻象自莫君如粗獷的身體之后出現,越變越大將三人全部包裹了進去。

  ——玄女劍。

  諸位尊者同時望向老乞丐,后者無可奈何地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寒冰至,玄風輕卷,催生出漫天的雪花,飄向崖下的人群,很快,眾人衣衫上便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霜。

  老乞丐曾經說過,玄女之力是輕之力、幻之力,是與重之力對應的極致之力,玄女劍承載著這股力量,其莫測之處可想而知。

  莫君如三年苦守此處,與玄女劍朝夕相伴,不知不覺間,已生出千絲萬縷的聯系,對玄之力的承受性較三年前高出了無數倍,是以此刻雖無仙力在身,用劍卻毫不費力。

  眼看這一陣又要落敗,人群中,一道錚鳴之音傳出,“雪塵”出鞘了,飄散在天空中的寒雪驟然一滯,肉眼可見的巨大寒流籠罩了場間。

  末日峰峰主方翠崖打著寒顫說道:“明月,你想凍死新生們啊,還不管管自己的徒弟。”

  納蘭明珠也覺得不妥,轉目尋找徒弟,卻哪里見得到她的影子,知道這是宮月故意躲避自己,不禁嘆息道:“哎,少年人啊,總是喜歡爭勇斗狠。”她信手一拋,彩綾飛起溫暖氣息罩住大家,冰寒帶來的肅殺才算緩解。

  下一時刻,寒流沖擊在玄女的幻象上,莫君如下巴上的胡須凍結在一起成為冰坨,墨玉和白瀚王的鐵蹄全部被寒冰封死在地面上。

  僅僅出鞘便有此等威力,若是被仙力催持,不知要凌厲到何等地步了。眾人感嘆,單以仙劍能力而言,只怕冷宮月手中的雪塵劍,穩坐蜀山小字輩頭把交椅了。

  玄女的力量被壓制,三人情況危急,方白羽拔劍,鴻鵠劍鳴金光照射九霄,金翅鵬鳥直沖寒流,羽翼上很快凝結了冰晶但護體神光不減,肉眼可見的寒流被從中截斷。然,冰源猶在寒流不息,方白羽以天啟之眼找到人群中冷宮月的位置,操控鴻鵠沖往。

  冷宮月一身白衣素雪,雙手持劍,似扛起重物似的費盡心力地將劍尖抬高了一分,“呼。”更加冷冽的寒潮擴散開來,這一次連師尊納蘭明珠控制的彩綾上都結霜了,金鷹的翅膀被凍住,金光猶在可再不如之前般靈動,顯得僵硬,鴻鵠的金色劍身從劍尖開始,一層薄薄的寒霜悄然鋪開。

  莫君如粗厚的眉毛,卷曲的胡子,散亂的長發,都被結結實實地凍住了,持劍的雙手瑟瑟發抖。

  此劍神威確實驚人。

  葉飛知道能破冰的只有火,而天下最強之火便在自己體內。可是,一旦動用這股力量,整個仙界都會震動。

  他想起了夢境中的畫面,想起了方白羽的冷眼以及慷慨赴死的決絕,他咬了咬牙,將眉心處的燒灼感強壓下去,右手攥拳毅然下馬,雙腳猛踏地面,一大塊山石逆飛出,寒潮被擋住一瞬。方白羽趁此機會,操控鴻鵠破云入天飽飲烈日精華,此前天穹曾因他的憤怒而烏云密布,鴻鵠乃飲火之鳥,見不到陽光自然威力不足,此刻飽飲烈炎身軀暴漲,向下撲擊時攜眷滅世之勢。

  然而,冷宮月毫不動容,雙手持劍劍尖又被抬起一分,此舉帶來的是毀滅性的變化,整個天地間都被飄舞的雪花充斥了,庇護眾人的彩綾慘遭冰封,蜀山學生暴露在冰雪之中。納蘭明珠怒極,喝了聲:“冷宮。”聲音發出一絲,便被鋪天蓋地的冰雪遮蔽下去。

  無奈,蜀山眾人只得紛紛祭起仙力,以仙之源力阻擋風雪之寒,除了掌教真人李易之和老乞丐云烈之外,無人能夠幸免。

  這真是一場浩劫啊。

  雪塵劍的威力超乎想象,撲下的鴻鵠從尖喙開始慢慢冰封,方白羽右手手掌都被凍僵了。實際上,此前葉飛早已落馬,既落馬便是輸了,但是幾位少年都是意氣風發的年紀互不相讓,偏要斗個勝負出來,所以,才有了金鷹的凌空一擊以及雪塵劍力量的完全釋放。

  仙界體系,懷絕艷之資者可得神劍認可,借用神劍之力量,所以實際上,仙人搏殺斗的是劍,仙劍強弱與仙人的實力直接掛鉤,這也是許多老一輩的仙人不如新近仙人搶眼的原因,一柄絕世的仙劍一旦認可了你,即便你是一頭黑驢,都能立馬飄到天上。

  更何況冷宮月天縱奇才,日夜與雪塵為伴,能夠最大程度承受它的力量。

  鴻鵠神鳥被冰封的地方越來越多,方白羽全身上下都已被凍上,唯有一雙有神的眼睛,無論風雪怎樣吹拂都眨也不眨。葉飛以強悍的肉身抵擋寒冷拼命前行,順著金鷹墜落的方向,他找到了冷宮月的所在,一邊大聲咆哮給自己鼓勁,一邊努力邁步,冷宮月自然看到了他,但也無能為力,將神劍抬起到這樣的高度,她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再無暇分神。

  此番斗劍雖然她未動用仙力,但畢竟長期浸淫仙道,能夠解放的劍上之力更多,所以還是稍稍占了些便宜的,以一敵三不算吃虧,逼得二人下馬已經是遠遠高于末日峰和白鳥峰上兩位傳人了的成就了,本應收手,可對面三人就是死咬著不放,這股氣越斗越兇也著實是她沒有想到的,此刻覆水難收想不傷人或者被人所傷都不太可能。

  葉飛用身體撕扯風雪,每次落步,腳下必有一個清晰的腳印,掌門李易之隔著風雪望他,被那瞳孔中迸射出的野性觸動,紋絲不動的身軀顫抖了一下,他已入上善若水之境,只有絕大的波瀾才能引起心境的波動,可見,葉飛帶來的震撼之大。

  莫君如快要被凍成冰棍了,杵在那里,一動不動,卻也因禍得福,玄女察覺到了持劍者情況的危急主動護主,玄之力一瞬間膨脹數倍,融化了白羽和君如身上的凍瘡,方白羽重獲自由,右手一提,鴻鵠劍往天中刺,濃密的黑云頓時散開,光芒普照在鴻鵠異獸的身上,后者重獲新生向下飛撲,冷宮月已經抬不起劍了,只能將風雪作用力凝聚,和金鷹對沖上,哪知道卻也因此給了葉飛機會,后者手腳并用,沖至冷宮月近前,一舉將她撲倒壓在身下。

  漫天風雪立時散去,鴻鵠歡鳴,飛回劍中,方白羽右手一探,攬著君如腰身引她上馬。白瀚王的確不是凡品,冰雪融化后,快速回復精神,抬起前腿歡叫。

  葉飛將冷宮月壓在身下,看到她白皙的臉孔真如雪片般剔透,身體柔軟混若無骨,不禁生出憐香惜玉之情,積滿怨氣的重拳在臨近對方精致臉孔的前一刻偏離,擦著冷宮月的鬢角猛擊在旁邊的巖石上,生生在上面留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而整個拳頭也因為這一下重擊而流血了。

  以他的鋼筋鐵骨都流血了,可見這一拳力道之大。

  眾人唏噓,葉飛俯視著她,鼻尖與冷宮月的距離不足半尺,兩人目光相遇,如寒冰遇到了烈火,竟是彼此抵消了,“恭喜你,逼得我不得不下馬。”

  “平手。”冷宮月的臉孔如萬年不化的寒冰,毫無表情,“我只能逼“你”下馬。”

  葉飛回過頭,看到方白羽和莫君如坐在同一匹馬上,臉上泛出笑容,“恩,平手。”方白羽引馬上前,跳下馬背,跪倒在掌教李易之的膝下,雙手抱拳。葉飛明白他的意思,自冷宮月的身上爬起來,在與白羽并排的位置跪下,雙手抱拳:“我,方白羽、葉飛,愿入蜀山學藝。”

  掌教李易之背負著手,不動聲色地望著二人。

  納蘭明珠快步走到愛徒近前,卻見冷宮月平躺在地上出神地望著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還以為徒兒被嚇到關切問道:“月兒,沒事吧。”

  冷宮月呆望著天上白云,許久,方吐氣道:“讓您擔心了,月兒沒事。”

  掌教李易之直到此時才終于展顏:“你二人真想拜我為師?”

  聽到他不溫不火的聲音,方白羽和葉飛都感到背脊發麻,將頭埋的更深了一些,“愿入師門學藝。”

  “那好。”掌教李易之伸出雙手,同時托起兩人的拳頭,方白羽和葉飛隨之站起,目光觸及對方平靜如水的面龐,如遭雷擊,馬上又將頭低下。卻聽李易之似笑非笑地道:“先去后山洗個澡,然后進司禮監,明禮是我蜀山門徒的頭等大事,你二人既來學藝,便先從這里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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