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添的墓碑 少室山、懸崖。
后山懸崖,少林歷代方丈閉門思過之地,第一代掌門達摩就在后山懸崖思過,最終帶領少林成為中原第一大門派。
那里禁止外人踏足,不過今日卻有一人進入了后山懸崖。
通行無阻,墨傾池來到后山懸崖上。
懸崖絕壁之上,玄慈盤膝而坐,低頭仰看山頂飛泄而下的流水,聽風聽水聽鳥鳴。
墨傾池站在玄慈身后,觀看四周美景,并不著急。
他等待了半個時辰,玄慈才站立起身,轉身望著他,開口道:“我雖然派人前去請你,但我卻并沒有寄希望你再上少林寺。”
墨傾池笑了聲,玄慈站立起身,他卻坐了下去,他坐在一塊巨石上,搖著折扇,優雅回道:“我的確不想上少林寺,但也知道若我不來少林寺未來我的麻煩肯定不少,兩害相較取其輕,因此我來見你。玄慈方丈,你有什么就問吧,我既然來了,那就自無不言言無不盡。”
玄慈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立刻恢復平靜,依舊長身而立,雙手成佛印,望著墨傾池,問道:“老衲的確有諸事不解,希望可尋公子一解疑惑。”
他笑了笑沒有言語,只是望著玄慈。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但請直言。
玄慈沒有遲疑,開口問了一個思忖很久的事情:“你為何要將三十年前雁門關之事公告于天下?”
墨傾池直接道:“有兩個原因,一、馬大元身亡,汪劍通汪幫主的意思被馬大元的婦人康敏掌握,又加上丐幫長老徐沖霄功名之心不死,欲復出武林,因此喬峰是契丹人的身份已經掩飾不住;二來,我需要喬峰顯露出自身契丹人的身份,而我則乘機取代喬峰的位置,進行下一步計劃。”
玄慈眼中沒有驚訝,繼續問道:“因此鳩摩智傳訊少林,言我欲圖謀不軌其實也在你的算計之中?目的是讓少林因之中計,繼而一落千丈。”
墨傾池點頭,“大韋陀掌法的秘籍的確是鳩摩智贈送于我,而也是我親手將秘籍交給鳩摩智,最終再命他施行計劃,讓少林眾僧認為我圖謀不軌,號召天下英雄匯聚于丐幫大會之上,最終再由我反駁,成就江湖之上無人撼動的地位。”
玄慈點頭,繼續問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故意放過我,不將我與葉二娘有私情之事泄露出去?”
墨傾池冷笑了聲,望著神色平靜的玄慈,道:“你錯了,當日我的目的就是令少林、丐幫聲望一落千丈,不過任何事情有計劃就有變化,葉二娘就是其中一個變化。”
“什么變化?”
“葉二娘出現在丐幫大會之前,我與她曾達成了一個協議,她若指正你我便幫助她找回失散多年的兒子!不過她最終沒有完成這份協議,最終愿意用死亡的方式為這次陰謀劃下了句號。”
玄慈很冷靜的繼續問道:“即使沒有葉二娘,你手中還有當您我與葉二娘私通的證據,可你卻不拿出來。”
墨傾池望著玄慈,問:“當時我若拿出那些證據,眾人是否相信?”
玄慈沉默了一下,搖頭:“半信半疑。”
墨傾池道:“半信半疑固然可以令少林聲名下墜,但卻亦令江湖上下動蕩不安,而這并非是我希望得到的結果:我希望得是一個穩定的江湖,一個由我可以親手主宰的江湖。”
玄慈望著眼前人,沒有懷疑,甚至沒有懷疑的理由。
一切都合情合理,無可挑剔。
這一切自然是合情合理的,因此墨傾池口中言語都是真話,而不是虛妄言辭。
玄慈手捏佛珠,佛珠捏了一圈,而后道:“老衲還有一個問題:鳩摩智、赫連鐵樹兩人慘死在大宋境內,這是否是你所為?”
墨傾池直言不諱,點頭道:“不錯。”
說完,墨傾池站立起身。
風依舊輕柔、流水依舊潺潺,山崖依舊壯闊蒼涼。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涂抹上了一層冷意、一抹殺機。
腳步聲響起,一僧侶悄然間已經出現在墨傾池的身后,距離墨傾池不過二十步遠,他望著墨傾池,眼神平靜而深邃。
墨傾池慢慢站立起身,不慌不忙,他望了一眼玄慈,輕聲嘆了口氣,道:“言語已畢,你們準備如何處置我呢?”
他搖著折扇,低頭掃了一眼腰上劍,輕聲道:“白紙扇你們已經見到了,至于劍你們愿不愿意見呢?或許說你們有見劍的資格嗎?”
淡漠的言語,恐怖的氣勢,充斥山崖上下。
山下議論之聲不止,議論墨傾池。
山上風聲水聲鳥鳴聲,焦點亦是墨傾池。
雁門關前。
三十萬遼軍兵臨城下,黑云壓城城欲摧。
城下耶律洪基肆無忌憚,冷眼望城樓。
城上大宋天子趙旭鎮定自若,平靜望著城下。
遼國國君、宋國國君。
王見王。
各有千秋,毫不遜色。
城下,耶律洪基勒馬長嘯:“趙旭,你投降寡人,寡人封你異性王如何?”
城上,大宋天子指著耶律洪基,回頭望著眾將軍,一臉平靜道:“誰若取下耶律洪基人頭,封萬戶侯。”
臣愿前往,臣愿前往!
江湖義憤填膺,縱聲高呼。
耶律洪基跨馬長嘯,冷嘲熱諷道:“寡人項上人頭在此,何人敢來取?”
身后,三十萬遼軍,虎視眈眈。
趙旭揮手,下令道:“開城我去與耶律洪基一會。”
無人異議。
城門大開。
趙旭當槍匹馬出現在城下,兩人相隔不過二十步。
耶律洪基身后三十萬遼軍。
趙旭身后七十萬宋兵。
王對王,再次對峙。
趙旭望著耶律洪基,手持寶劍,淡然道:“人頭在此,可敢來取?”
耶律洪基神色微變,收斂了面上的猖狂神色,眼中閃過一抹贊色,冷聲笑道:“趙旭,算你有膽氣,不過待明日我大遼攻城,不知你可還有今日之張狂。”
趙旭勒馬回頭,不望耶律洪基,一句話平靜在天地間響起:“昔年的燕云十六州今日大宋要連本帶利討回。”
耶律洪基冷聲一笑,一揮手。
一匹快馬飛行,隨即一顆頭顱拋在雁門關前。
趙旭停下馬,望了一眼地上頭顱。
下馬,撿起頭顱,平靜走入雁門關。
這頭顱上的人并非是別人正是大宋前往和遼國談判的重臣,范純金。
今日之后,雁門關上下殺機四溢,殺氣盈野。
舉國上下無一人再談和談之舉,唯有血戰,背水一戰。
十一月二十三日,亦是嵩山武林大會召開的同一天,又有兩顆頭顱出現在雁門關上。
兩位大宋重臣的頭顱:呂大防、范祖禹 呂大防前往西夏談判,西夏境內被殺。
范祖禹前往吐蕃談判,吐蕃境內被殺。
兩個人頭全部送至雁門關。
天子望著面前人頭沉默不言,很久,天子在宣紙上寫上一行字。
上面寫道:“效秦皇漢武,驅并北上,直達賀蘭山!”
十一月二十九,天子趙旭立身城樓守衛遼軍攻擊,大宋將士氣勢如虹,抵御遼軍,死戰不退,死守不退。
戰局僵局。
十一月二十四,戌時,清點人數。
宋:戰死兩千三百人,傷兩千九百余人!
遼:戰死一千九百人,傷九百人。
耶律洪基震怒,深夜召見諸將軍,命令眾人快速破城。
趙旭深夜點著火把,親手處理士兵尸體,恭謹行禮鞠躬。
隨后數日,宋、遼血戰不止。
雁門關前尸山血海。
每日趙旭都站在城樓上與城樓士兵守衛遼軍,一步不退。
士兵愈戰愈勇,遼軍欲戰愈激烈。
戰局陷入僵局。
夜,夜已深。
趙旭卻還未眠,他將門口的守衛召進門,詢問:“范純金、呂大防、范祖禹如何死的?”
兩位侍衛不約而同立刻回應道:“陛下不用知道他們怎么死的,陛下只需要記住他們來日若宋可破遼就有他們功勞就可以了。”
趙旭面上露出苦笑,嘆道:“我聽出來了,他們三人其實并非是因談判失敗而被殺的。”
侍衛一陣沉默,但很快其中一位侍衛往前走了一步,冷聲說道:“陛下貴為天子應當懂得取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倘若陛下連這一點都不明白,那文詣龍淵后院那一百三十三塊石碑下的人犧牲得也沒有意義了。”
“不,不是一百三十三快石碑,而是一百三十四塊。”另一人糾正道。
趙旭一愣,問道:“是誰?”
兩位侍衛回道:“百川。”
“百川?”趙旭跳了起來,瞳孔猛縮,拉著前面那位侍衛的鎧甲,嘶吼道:“百川,那個百川?”
那位侍衛很平靜推開趙旭,語氣很平靜道:“文詣龍淵只有一個百川,那就是駱百川!”
另一位侍衛也很平靜補充道:“他死了,他死得其所。”
趙旭癱軟坐在地上,雙手抓著腦袋,沉默了很久很久,趙旭才道:“百川可留下什么話?”
“有,他留下一句話,留給公子的。”
趙旭憤怒的瞪眼,沒有面對眾人的華貴,如野獸一般嘶吼道:“我想知道,他是我的兄弟。”
兩位侍衛很冷靜望著他。
趙旭還欲言語,但卻言語不出了,他是駱百川的兄弟,可有什么人比面前這兩人還有資格當駱百川的兄弟呢?除了駱文濤,沒有什么人比這兩人更有資格了。
房間空曠而哀傷。
很久很久,兩位侍衛終于開口了:“公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駱百川是你口中的那個笨蛋嘛!如果是,那駱百川將無比榮幸,至少他是為他親愛的主人而死的,親愛的墨傾池少爺。”
言畢,兩位侍衛離開了房間,站在門口,任由冷風刮面。
冷風吹面,亦吹走面上的眼淚。
房中傳出盡力控制但卻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嗚咽聲。
三個人腦海中同時浮現文詣龍淵時墨傾池講述得那一則小故事。
從前有一個人,他叫駱百川,是一位少爺的仆人。
他對少爺非常忠心,有一天他看見有毒蛇在靠近少爺,因此他沖上去與毒蛇搏斗,最終被毒蛇咬死。
少爺哭笑不得望著氣若游絲的他:他傷害不了我。
駱百川憨憨笑了笑:“那就好,少爺。”
人死了!
那個駱百川死了,這個駱百川也死了。
這可真是一個有趣的故事啊。
趙旭笑了笑,淚也笑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