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大黑背扒在了籬笆上,沖著溫煦四人不住的狂吠著,如果不是籬笆攔住了,估計這兩個東西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
就在兩只黑背扯著嗓子叫喚的時候,屋頂上傳來了王轍的聲音:“黑虎、黑豹,別叫喚了,是客人來了!”
王轍的聲音一響起來,兩只黑背頓時收了聲,扒在籬笆上的前爪也收了回去,老老實實的坐到了地上安安靜靜的瞪著四只眼睛望著溫煦四人,似乎是在說:別打我們家的主意,我們倆盯著你們呢。
看到溫煦幾人來了,王轍跑下了樓,來到了院子門口打開了門,示意已經下馬的四人進來。
“沒有想到你們還騎馬過來的,牽進來吧,直接栓到那邊的樹桿上,我去后院弄點兒草,虧得前后剪下來的草還沒有丟掉正好喂馬!”王轍說道。
溫世貴笑著擺了一下手說道:“不用,有溫煦的馬在,咱們的馬就不用栓!”
“哦!”王轍聽了饒有興趣的看著幾人。
溫煦四人把馬背上的鞍墊什么的都取了下來,溫世貴仨人的坐騎還留著轡頭,二白身上外掛的東西除了本身的丁丁之外,都被溫煦取了下來,取下來的鞍啊,墊啊的直接放到了籬笆上之后,順手拍了一下二白的屁股,二白就自己顛著吃草去了,二白一動,剩下的三屁閹馬也就跟著二白一起奔了起來。
王轍看到笑著說道:“有意思!”
“我覺得你才有意思呢,咋天還是一身書生的打分,怎么今天又換成了類似陜北老農的裝束啦?”
溫煦不想和王轍糾結馬的事情,二白是村里的馬王,這都不需要想的,它不是別的馬哪有這本事。村里人讓為平常的事情,王轍不理解啊,他要是一深問溫煦怕自己又得撒個謊什么的,所以干脆扯開了話題。
王轍的打扮是挺離譜的,頭上頂著一頂白毛巾,沒有扎就是頂在頭上,上身是一件坎肩,坎肩呢和溫煦老家這里的不一樣,這里的坎肩是前后片縫在一起的,他身上穿的是前后片用三根細布帶子連著的,也就說側面的肉肉全都坦露了出來。
下身著一條灰藍色的褲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看起來挺軟和下垂感也是挺強的,如果是正兒八經的褲子,不說長褲,就不是九分褲和七分褲,甚至是齊X小短褲溫煦都是見過的,可是現在王轍穿的一條,褲筒子過了膝蓋之后就開片了,一條完整的褲腿愣是又分出了前后片,你說分前后片也就罷了,到了最底下的時候又是松緊口把褲腿子收了起來,你說這不是操蛋么。
王轍笑了笑說道:“涼快啊!”
“這天氣春天還沒有過你就求涼快啦?到了夏天你不會準備把皮給扒下一層吧?”溫世達開玩笑的說道。
“扒皮不至于,我又不姓周!”王轍說笑著把幾人往院子里讓。
進了院子,溫煦仔細看了一下院子,發現這里很多原本像是隨意亂放的東西其實都是經過精心布置的,很多東西例如院中東邊擺在地上的舊老車輪,就很有味道。
王轍看到溫煦盯著自己院里的老車輪看,笑著介紹說道:“這東西是我從坡下村里淘來的,二十塊錢!怎么樣這么一擺有意思吧?”
“的確不錯!”溫煦由衷的點頭贊了一下。
“這院子里的東西,除了泳池和少許東西之外,剩下的都是我自己親手淘來了,沒一個超過一百塊錢”王轍得意的說道。
和人家的院子比起來,溫煦自己的院子就普通了,人家這里雖說東西普通但是一湊在一起頓時顯得有氣質多了。就拿大輪子說吧,擺到溫煦的院子里一準兒就沒有扔掉的垃圾,但是到了人家這小院里,立刻增添了點兒藝術的逼格。
從擺設上來看,王轍對于自己的生活還是挺有追求的,日子過的也很精心。
溫世貴幾個可不太欣賞了的這個,張口說道:“院子里擺個輪子太占地方了,填點兒草都要好些!”
王轍知道這仨位和自己生活的套路不一樣,心中并沒有輕視的意思,對于他來說每個人的生活只要自己滿意就在最好的,房子裝飾也是這樣,家的舒適因人而異是沒有統一標準的。
“進屋還是在院子里?”王轍笑著對眾人問道。
“聽戲在院里聽?”溫世達問道。
王轍笑道:“那自然是不的,不過等一會兒,我以為你們開車屋頂上還有點兒活兒沒有干完,給我幾分鐘就好!”
“什么活兒,大家一起上個手快一點兒”溫世達說著開始捋袖子。
王轍連忙擺手說道:“不用,不用,就是腌的蘿卜響兒腌好了,正準備鋪在屋頂上曬呢”。
“這個時候腌蘿卜?”溫世貴小詫異了一下。
“朋友送過來的蘿卜我看著挺好的,加上家里的蘿卜吃完了隨手就給腌制了”王轍回道。
溫世貴道:“那走,上去看看吧”
看到大家都挺好奇的,王轍也就不在矯情了,帶著四人轉到了屋側,沿著金屬的臺階上了樓。
到了樓頂上的時候,發現樓上的面積還是挺大的,差不多有四百多個平方的樣子,比房子略小一圈兒,頂上的一小塊上零散的灑落著一塊蘿卜條,蘿卜條的底下還掛著水漬,旁邊還擺著一個黑色的陶壇子。
溫世貴走到了蘿卜干的旁邊,蹲了下來伸手捏起了一個,用手扯了一下放到了嘴里嘗了嘗,然后轉手交到了溫世清的手中:“嘗嘗看,腌的還真不錯!”
溫世清嘗了一口之后點了下頭,表示同意:“嗯!”
溫世達從溫世清的手中接過了還剩下小半條的蘿卜脆,咬了一口嚼了幾下之后對著溫煦說道:“世煦,和你們家腌的味道差不多!”
其實溫煦早就看出來了,王轍家腌蘿卜條用的蘿卜是自家產的,這個時候,溫煦溫室里產的蘿卜才有這樣的味道,和一般溫室里種出來的不一樣,與貯藏的也不一樣。
“用的蘿卜應該是我們家出去的”溫煦笑著說道。
王轍一聽立馬講道:“我的蘿卜是明珠煦冬公司的…”
說到了這兒,王轍一下子明白了,張口驚奇的指著溫煦說道:“他們老板叫嚴冬你叫溫煦,不會這么巧吧?”
溫煦笑著說道:“就是這么巧!”
溫世貴望著王轍笑著問道:“你不會在這里住了這么久,不知道煦冬的老板是我們溫家村的吧?”
王轍苦笑著回道:“我還真是不知道,我對這些也不是太感興趣,平常我就是聽聽戲,還在前面干了幾分地,然后養了一些土雞什么的”。
說著王轍伸手向著坡下指了一下。
文藝青年嘛,哪會關心這種事情,溫煦是理解的,就像自己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家靜雅軒對面那家電影院是誰開的一樣,只是不想去關心而以。
溫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很容易看到了一個用刺條圍起來的菜園子,里面分成了幾塊,現在綠油油的長滿了菜,長的還挺喜人的,菜園子的一邊有個木頭制的禽舍,和溫煦家的自然是不能比的,不過放到一般家庭養殖來說可不算小,估計里面能蹲上一兩百只雞。
“不錯,自給自足啊”溫煦笑著贊了一句。
王轍彎腰把手伸進了壇子口,抓了一把掛著水的蘿卜條灑到了旁邊的屋頂上,邊灑邊笑著說道:“還行吧,厭倦了城里的生活搬到這邊享清閑”。
“住你這樣的房子才是享清閑,莊戶人家可不會覺得這里的生活有什么輕閑的”溫世達笑著搖了一下頭。
說完走到了女兒墻旁邊擺著的另一個壇子,伸手提了一下發現滿沉的,于是對著王轍拍了一下。
王轍點了點頭,示意那壇子也是要曬的,看到溫世達伸手解著壇子口封著的塑料布,于是接著話頭說道:“那是自然的,大緊說的生活不止是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這話聽著文藝的狠,但是你要是真信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所謂的詩和遠方不光是需要精神基礎,更是需要經濟基礎的。口袋滿滿的奔向遠方才有詩意,每天餓的前胸貼后背的哪來的詩哪來的意?”
說到了這兒,王轍伸手點了一下自己:“就說我的一個朋友吧,七年前賣掉了明珠的房子奔向了麗江準備去那里開個客棧,他對我說過以后咱們再相見的時候,他就是客棧的老板了。誰知道我還沒有去麗江,三條不到他自己回來了,滿臉憔悴的和我說著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讓我記憶最深刻的一句話就是原來麗江也是有老鼠的!”
“哈哈哈!”
溫世貴幾人聽了全都笑了起來。
對于溫世貴仨人來說這是笑話,但是溫煦知道在大都市滿眼都是讀書讀的不錯的人,高樓大廈里坐著的都是經過高考錘煉的勝利者,就算是鋼筋水泥的囚籠也不會淹沒他們追求自由的想法。鄉間小墅,古井昏鴉,這才是很多人內心深處詩一樣的生活。
這其實是像錢鐘書先生〈圍城〉中寫的那樣,外面的人想進來,里面的人想出去,對于溫世貴這些農民來講,大明珠就是夢中才能生活的地方,對于王轍這樣的人來說,日睡到三竿,每餐土雞小菜的田園生活才是讓人向往的。
“對了,嫂子和孩子呢?”溫煦問道。
王轍聽到這問題,不由的苦笑了一下:“離了!”
“為什么?”
原本溫煦準備嗯一下了事的,誰知道溫世達好奇的問了出來。
“簡單!我想在這兒,她不愿意,說的這兒沒有好的教育條件,也沒有好的生活條件,最后我們好聚好散了,孩子歸了前妻,我一個人在這邊生活”王轍說道。
溫煦可以明白,自己和卓奕晴也不是如此這般?對于王轍來說這可能也就是追求田園生活的代價吧。
這個時候溫煦突然明白了,為什么王轍這家伙這么熱情的邀自己幾人過來玩了,很明顯啊,人都是社會性動物,在這樣的房子里一個人生活一周一月沒有問題,幾個月下來不覺得孤單那才是出了鬼呢。
溫煦這才剛想到,那邊溫世清也把這個問題給拋了出來。
“一個人住這里不覺得寂寞?”
王轍說道:“開始的時候還行,但是一個人住的時間長了的確寂寞,所以我一般來說一周有兩到三天的時間去鎮上,要不聽個戲要不就去看場電影,隨帶著在街上逛上那么一圈,喝個茶啊之類的打發一整天”。
怪不得!溫煦心中想道。
原本王轍制的蘿卜條就不多,五個人一起忙活起來說著話把活兒給干完了。
活兒干玩之后,王轍帶著四人到了屋里,他在房子里居然專門有個欣賞音樂的房間,大約有六十個平方左右,有專門的屋子自然還有專業的音響,不過今天用的不是他屋里那套豪華的AVANTGARDE音響,而是用起了墻角老式的留聲機。
把黑膠唱片往上一擺,等著唱片轉起來之后,把針往唱上輕輕的這么一擺,立馬一種三十年代大上海的那種感覺就出來了。
“穿林海,跨雪原…”
從唱片機里傳來了童祥苓先生的唱腔。
王轍和溫世貴幾人一聽立馬就像是被電擊了一樣,那叫一個如癡如醉啊。
但是溫煦愣是沒有一點兒帶入感,因為老膠片這玩意兒,聽著時不時的就有滋滋的聲音,而且人聲也不太真亮,讓溫煦來說現在去街上買個十塊錢的耳塞都比這個音質好。
雖說聽不入心,但是溫煦知道,對于這幾人來說,這東西是有特殊的意義,當然了也可能有人覺得這么聽著有逼格。
聽不下去,但是溫煦也沒有鬧,就這么閉著眼睛安靜的聽,可能是因為這小音樂廳里的椅子太舒服了,把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沒有幾分鐘,溫煦居然安安靜靜的睡著了。
一直睡到了差不多到了中午的時候,溫煦才被人給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