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實在難以相信,潮汐界的世界意志會出現在虛空。
但事實擺在面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藏寶之地有世界意志存在,這到底暗含了什么意思?馮布局的時候就知道的嗎,還是說是一場意外?”
安格爾回憶著奈美翠對于藏寶之地的描述。奈美翠從未說過,藏寶之地有世界意志。而以奈美翠的能力,是肯定對世界意志有所察覺的,既然它未曾提及,那就說明,世界意志在六百年前的時候并沒有出現。
這個分析聽上去很耳熟:虛空風暴也不是六百年前出現的。
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聯?
世界意志是在虛空風暴之后誕生的。亦或者,虛空風暴的出現,本身就是世界意志的手筆?
當安格爾這樣想的時候,突然覺得念頭變得通達了許多。
之前他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虛空風暴為何能持續這么長時間,以及虛空風暴為何時漲時落。當時因為所獲信息不全,難以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但如果引入了世界意志這個外因,一切似乎就合理了很多。
能讓虛空風暴長久存在的,肯定不是普通的手筆能做到的。并且,虛空風暴還有規律的膨脹與收縮,這更是說明,布局者絕對接觸到了規則級的力量,而這種規則級力量還不是普通的規則,必須涉及到虛空的規則。
常人難以企及,而世界意志…屬于規則的集合體,它卻是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所以,如果將虛空風暴的來源,放置到世界意志的頭上,那么很多邏輯就捋順了。
然而邏輯再順,也依舊不能解釋,世界意志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還是說,馮所謂的寶藏,其實就是讓安格爾與世界意志的一次親密接觸?
安格爾無法回答。不過馮如果設的局,真的涉及到了世界意志,那么他相信,這里應該會留有答案。
安格爾收起心中的種種浮思與猜測,繼續前行。
在前行的路上,安格爾除了思考世界意志的問題,也想到了汪汪。
汪汪嘴里說的令它恐懼的氣息,是指世界意志嗎?世界意志給人的壓迫力的確很強大,但讓人恐懼,安格爾其實覺得還好。
汪汪都能承受那片奇異世界的壓力,居然會承受不住世界意志的壓力,這有點奇怪。
還是說,汪汪感覺恐懼的氣息不是世界意志。亦或者,世界意志特意針對汪汪?
或許是因為孤獨,亦或者其他原因,導致安格爾腦海里的問題一個跟著一個蹦出來。不過,這并沒有持續太久,一來外界的壓力越發的強盛容不得他胡思亂想;二來,他距離光點也越來越近,比起無端疑問,現實顯然更重要。
光點,隨著安格爾的深入,是越來越多。到了此時,安格爾看到的已經不僅僅是十個,而是超過百個、千個的光點,而且看上去這還沒到盡頭。
當光點越來越多的時候,安格爾也覺得這些虛空中閃耀的光點,開始有種熟悉的既視感來。
一開始安格爾還不明白這種既視感從何而來,直到當他距離最近的光點,不到十里距離時,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安格爾站定于虛空某處,然后開始不停的調整著自己的視角,最后,安格爾找到了一個很合適的角度。
從這個角度遠遠望去——
遠方那按照一定規律匯聚的光點,像是一條閃爍的銀河,從遙遠的深邃處,一直延伸到視線正中央。
這條發光的銀河,就像是虛空中一條發光的路,從不知名的遙遠之地,一直延伸到近處。
“你行走于黑暗之中,腳下是發光的路。”安格爾有些出神的望著遠方,嘴里輕聲呢喃著:“這是…花雀雀和多多洛預言中看到的那個畫面。”
預言照進了現實。
不僅僅是拜源族兩位預言家的預言,安格爾也在白白云鄉的那個畫室里,看到過與當下一模一樣的油畫。
而那幅油畫的作者,是馮。
安格爾曾經無數次的設想,花雀雀預言中的光之路,會不會是一條黑暗長街上兩邊亮起的路燈。
但沒想到,這條光之路并非在現實中,而是存在于茫茫虛空深處。
“光之路意味著什么呢?它的盡頭,就是你的藏寶之地嗎…馮?”安格爾遙遙的望著遠處的光之路,心情有些微妙。
既然馮畫了相關的油畫,那么毫無疑問,眼前的光之路,就算不是馮做的,也絕對與馮有關。
許久之后,安格爾輕輕吁出一口氣,繼續前行。
他開始有點期待光之路的盡頭會是怎樣的光景了。
花了約莫五分鐘左右,安格爾終于來到了光之路的起始處。到了這,他也算是明白“光點”的真相。
那是大量堆砌在一起的虛空光藻。
虛空光藻,其實是虛空浮藻的一種變體。而虛空浮藻是一種極其特殊的魔植,具有空間虛無的特性,也有植物的特性。它能吸收游離的空間能量,來滿足自己生存的條件。
安格爾的手鐲空間,之所以能裝活物,就是因為里面存在虛空浮藻。一邊吸收空間能量,一邊釋放能讓活物賴以生存的氧氣。
而虛空光藻,它也可以吸收空間能量,但它并不釋放氧氣,而是通過特殊的結構轉化為光能,這讓虛空光藻可以在虛空之中持續的釋放著柔和的光芒。
很多虛空中的捕獵者都會收集虛空光藻,像是深海鮟鱇一樣,在頭顱上掛一個光藻制作的帽子。因為虛空生物絕大多數都擁有趨光性,而這些光藻就成了誘捕的工具。
對于巫師而言,虛空光藻的珍貴程度雖然不及虛空浮藻,但不是完全沒有用出。虛空光藻,可以制作很多與光能有關的物品,只是想要達到制作標準,需要的虛空光藻數量會非常龐大,用虛空光藻往往有些得不償失。
但如果有大量的虛空光藻打底,選擇自發光的虛空光藻還是很好的。
只是虛空光藻的稀少程度,比起虛空浮藻還要少,所以巫師很少會拿虛空光藻來制作光能物品。
然而,平時很稀少的虛空光藻,在這里卻多到恐怖。
這條光之路上,安格爾起碼看到了成千上萬個光點,而每一個光點中都有數以萬計的虛空光藻堆砌…
安格爾不知道這是不是馮的手筆,如果真的是,那這手筆可太大了。
哪怕虛空光藻的應用范圍不大,但要知道的是,巫師界的虛空光藻可是按“粒”賣的,每一粒基本都需要不少的魔晶,遇到急需的巫師,甚至可以達到上百魔晶。
而眼前,隨便拿一個光點,里面就有上萬粒。
可以說,這根本不是一個個光點,而是一個個魔晶堆啊。
當然,真實的價格不是這么算的,因為需求虛空光藻的巫師并不多,很多店鋪半年都賣不出去一粒。所以,也不能將虛空光藻直接與魔晶劃等號。
但就算如此,這么多的虛空光藻也很駭人了。
安格爾站在一個虛空關照堆前,心中癢癢的,有些想要打包帶走…但仔細的觀察了許久后,安格爾還是克制住了欲望,沒有去碰這些光點。
哪怕單獨看這些光點,并沒有異常,安格爾深入內部也沒有發現危險,但他還是做了這樣的決定。
倒不是說安格爾發現了什么危險,純粹是謹慎。
這里的光點排列非常的規整,都是兩兩相對,宛如一條道路旁的兩盞路燈,并且一路延伸到了盡頭。
這種規整,安格爾總覺得它富含有某種意義。
或許是儀式學的一種擺設符號。
儀式學的儀軌,往往看上去是平常的,可你一旦隨意亂動,哪怕不小心碰到,都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
所以,為了避免出現問題,安格爾哪怕心里再饞,最終還是克制了。
兩眼不聞身邊事,安格爾悶著頭,走上了光之路。
踏上光之路后,安格爾一開始并未感覺到了有什么特殊,但隨著他在光之路上漸行漸遠,卻是感覺到了異樣。
——世界意志所產生的壓迫力,增速減緩了。
按照安格爾自己的推算,當來到這附近的時候,壓迫力的增幅會達到一種恐怖的程度,安格爾或許要動用一些能力、甚至綠紋,才有辦法抗住。
但真實的狀況,與他想象的不一樣。
壓迫力依舊在增加,但增幅程度并不大,甚至可以說微小,以安格爾目前的情況,完全能應付住。甚至,再增幅一倍,安格爾都可以勉強撐住。
安格爾不相信,壓迫力的增幅會自發的減弱,肯定存在某些外部機制,讓壓迫力的增幅變緩。
想到這時,安格爾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道路兩旁的“路燈”。
“是它們的原因嗎?”安格爾想了想,探出精神力往光之路的外邊探去。隨著精神力來到光之路外,一股沉重到極點的壓迫力,立刻從精神力觸手中反饋過來。
從這反饋來看,光之路上的壓迫明顯比外界的小。
而光之路上,最有疑惑的地方,就是兩旁那規整且繁多的虛空光藻構成的“路燈”。
“看來還真的與虛空光藻有關。”安格爾暗忖道,在他的記憶里,虛空光藻并沒有減免壓迫力的效果,所以,安格爾更加傾向于最初的那個猜測,是儀式學的儀軌起了作用。
整齊排列的“路燈”,或許真的就是某種儀軌。
而且,安格爾相信,假如他的猜測沒錯,這一出估計也是馮的惡趣味。
如果安格爾沒有抵御住虛空光藻的誘惑,去拿了一部分虛空光藻,說不定就會讓這里的儀軌失效。那么,此時他面對的壓迫力,就會呈幾何級遞增。
也許當前他還能抵御壓迫力,但隨著壓迫力增加,他最后估計抵達不到真正的寶藏所在之地。
到時候,安格爾甚至可以腦補出,馮笑瞇瞇的臉龐,說出滿是惡趣味的聲音:“不是不給你寶藏,是你自己選擇了要虛空光藻,進不來藏寶之地,怪得了誰呢?虛空光藻的價值也很高,如果你能賣出去,你也不虧是吧?”
雖然以上是安格爾的個人腦補,但他莫名有種直覺,如果真拿了虛空光藻,說不定真的會出現這一幕。
不過,安格爾比較了解馮的做派,他雖然有一些惡趣味,但做事也不是真的很絕。
馮當初留在柔風烏拉諾斯那里,估計就是他的提示。
因為他沒必要特意留一副“光之路”的畫在那里,既然留在了那里,肯定是在暗示后來者,這條光之路存在某種涵義。
再加上花雀雀的預言、多多洛的預言,都是與光之路有關,安格爾這才對這條光之路非常的警覺,也很謹慎。
現在看來,雖然還沒有定性,但他的選擇應該是走對了。
安格爾帶著幾分慶幸,繼續朝著光之路的深處走去。
一路上,光之路的壓迫力都是緩慢上升,在安格爾的承受范圍內。
安格爾也時不時的將精神力觸手伸出光之路外,試探光之路外的壓迫程度。每一次的測試,都超過安格爾的預料。
之前安格爾以為,他用了種種手段,應該還能硬撐幾十里。但真實的情況是,如果沒有光之路,他估計就到此為止了。
到了后來,安格爾也不試探了,因為精神力觸手一出去直接被壓迫到無法收回的地步。
還是乖乖的在光之路上繼續前行。
在這條宛如銀河的光之路上,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安格爾終于看到了盡頭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