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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私賣煙土】

  杜月笙做事不僅漂亮,而且還很迅速。

  僅僅只用了三天時間,張達民便被上海法租界巡捕房抓獲,然后移交給上海地方法院審判,罪名是偷盜財物、販賣煙土。

  南京國民政府初期,對吸食和販賣鴉片并未完全禁絕,而是把這個當做一項重要稅收來源。其規定有三:第一,禁止進口外國鴉片,內地鴉片須有合法執照的公司收購,零售經銷商也要上交印花稅;第二,吸鴉片的人也要辦執照,否則就是違法抽大煙,而且煙民的稅收比普通人更重;第三,由政府創辦戒煙所,嚴責民眾戒煙(這條屬于扯淡)。

  也即是說,杜月笙、黃金榮和張嘯林合辦的三鑫公司,壟斷上海鴉片生意,從法律上講完全屬于正規合法的,只不過需要征收重稅。

  由于社會上反對意見很大,“鴉片公賣”政策在1928年夏天就停止了。三鑫公司的業務也從公開合法,逐漸轉為地下非法,實際情況沒有任何改變。

  更搞笑的是,杜月笙還是上海禁煙委員會三大常委之一。

  讓上海最大的鴉片貿易頭子,擔任上海禁煙委員會常委,這項任命頗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

  如今三鑫公司已經準備“結束”非法業務,轉而涉足“醫藥”領域,專門生產嗎啡等“藥品”,說白了就特么一制毒工廠。前上海警備司令、現上海保安處處長楊虎(常凱申的拜把子兄弟),專門負責保護三鑫公司的生意,公司需交給中央財政部長一定回報(1932年定為每年300萬美元)。

  注意,這些錢是交給財政部長宋子文,而非交給中央財政部,是不走政府公賬的,全都被某些人私下瓜分了。

  每年300萬美元的花紅,這還只是分給官員們的,利潤簡直要嚇死人。

  不管如何,杜月笙這個禁煙委員會常委,抓一兩個私賣煙土的罪犯,再名正言順不過。至于其中有沒有冤屈,只有鬼知道,反正人贓并獲,所有罪犯都一口指認張達民為主謀。

  張達民先被送去戒煙所關了幾天,他的兄弟姊妹拒絕支付戒煙費用,于是又被送戒煙所趕出來,扔到上海公安局關著等待法院審判。

  阮玲玉家。

  何阿英無比感激地說道:“多謝周先生,你可幫了大忙,終于把那個天殺的張達民抓走了。”

  周赫煊笑道:“伯母,你可不要亂說。張達民是法租界巡捕抓的,又被上海公安局緝毒隊接管,跟我完全沒有關系。”

  “對對對,沒有關系,”何阿英假模假樣的扇自己兩耳光,賠笑道,“你看我這張嘴,盡說些糊涂話。周先生是大學問家,哪里會做這種事情?”

  阮玲玉坐在旁邊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周赫煊,心里又敬又怕。讓她焦頭爛額的張達民,被周赫煊幾句話就送進監獄,在她看來實在太恐怖了。

  “阿阮,你陪周先生先坐坐,我該去煮飯燒菜了,”何阿英朝女兒擠眉弄眼,又對周赫煊說,“周先生,晚飯就在家里吃吧,也沒有什么山珍海味,委屈你了。”

  “無妨。”周赫煊笑道。

  等何阿英離開客廳后,場面突然安靜下來。阮玲玉不太喜歡說話,屬于比較悶的性格,被人欺負了也都選擇逆來順受不吭聲。

  周赫煊順口問:“最近在拍戲嗎?”

  “嗯,”阮玲玉點頭應道,“正在拍一部短片,名字叫《自殺合同》,是華北電影公司和大中華百合公司合拍的。”

  周赫煊又問:“華北公司和大中華公司快合并了吧?”

  “好像下個月合并,”阮玲玉說,“一起合并的還有民新公司和上海影戲公司,等《自殺合同》拍完,新公司聯華影業就要開張。”

  周赫煊笑道:“等聯華影業成立,你就要榮升臺柱子了。”

  “哪有,”阮玲玉不好意思道,“真正的臺柱子是金焰,聽說羅老板花了5000元簽字費從明星公司挖他。”

  金焰是中國電影史上的第一位影帝,被譽為“民國電影皇帝”。事實上他并非純粹的中國人,而是朝鮮人,父親被日本特務毒死后加入中國國籍,30年代出演了大量反抗侵略和壓迫的進步電影,后來還一度被列入國黨的通緝名單。

  周赫煊拿出《神女》的劇本,對阮玲玉說:“你把這個交給羅明佑,就說我會親自負責這部電影,請他挑一位合適的導演。”

  “周先生怎么不親自把劇本遞給羅老板?”阮玲玉問。

  “我明天就要離開上海了,”周赫煊無奈地笑道,“羅明佑是個愛玩的少爺,合并組建的新公司下個月張開,他如今人卻在香港。說是要跟董事長匯報進度,我看啦,估計又到哪里旅游去了,我根本找不到人。”

  “那好吧,劇本就放在我這里。”阮玲玉小心地收好。

  用過晚餐,何阿英還想留周赫煊過夜,不停地朝女兒使眼色。在周赫煊拒絕后,她又讓女兒出去陪周赫煊走走,說是一起逛上海灘的夜景。

  阮玲玉熬不過母親,只得答應,但出門以后很快就回來了。

  “你怎么沒去周公館?”何阿英詫異道。

  “媽,周先生不是那種人,你想歪了,”阮玲玉道,“他對我特別規矩,沒有動手動腳的,只是把我當朋友而已。”

  何阿英無語道:“我的傻女兒喲!他要是對你沒想法,會好像幫忙把張達民送進監獄?我跟你說啊,周先生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幾句話就弄得張達民翻不了身。你只要傍上了他,今后上海灘都沒人敢欺負你。你聽我的,明天一定要把他約出來,然后趁機去周公館過夜,先把關系給定下來。”

  阮玲玉無奈地說:“媽,周先生明天就離開上海,你了這條心吧。”

  何阿英頓時郁悶道:“你真是夠笨的,我懶得跟你再廢話!”

  阮玲玉回到自己臥室,無聊的翻開《神女》劇本。她以前看過小說原著,此刻再讀,卻發現小說和劇本相差萬里,只截取了其中一段故事。

  劇本的故事更加通俗易懂,也更加煽情感人,其中許多劇情都讓阮玲玉感同身受,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等把完整劇本看完,阮玲玉發現淚珠已經滑落到臉頰,她不由想起周赫煊來。能寫出感人肺腑的故事,不僅富有同情心,而且還才華橫溢,但就是這個人,卻做局設套把張達民丟進監獄,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呢?

  阮玲玉發現自己看不透周赫煊,那是個像謎一樣的男人。

  謎一樣的周先生,如今正在前往山東的路上,他又要去做政治掮客了,順便再從常凱申那里弄點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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