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吃雞,有人面前擺著燉好的雞卻食不知味,噓長嘆短。∏雜÷志÷蟲∏
蒼廬縣城地處偏僻之地,真正的博學大儒沒有,就算有,小地方也留不住,早就離開了。林上坡在縣城中也算是頗有學問的人,因此也收到了請帖。
桌上葷素搭配,林上坡提起筷子又放下,拿起擺一旁的請帖反復看了又看,似乎想看出花來,最終拿著請帖離席,扔下了飯桌上的老婆和兒女,在屋外的竹林旁徘徊。
林夫人很快跟了出來,問道:“郡主的請帖,別人想要都要不到,何故如此憂慮?”
林上坡搖頭嘆道:“京城才是真正名士風流、匯聚博學之士的地方,人家郡主什么沒見識過,這小地方哪來什么精通詩詞之人,以詩會友怎么看都是借口。你沒看最近蒼廬縣的動靜嗎?富戶人家幾乎被抄了個遍,那位王爺擺明了是在斂財,咱們家境頗為殷實,這請帖,就怕筵無好筵會無好會啊!”
林夫人頓時緊張道:“那怎么辦?”
林上坡嘆氣道:“還能怎么辦?被盯上了,怕是跑也跑不了…”
粉墻黛瓦的蘇府,算是縣城內少有的名門,老爺子蘇德康也算是蒼廬縣有名的有學問之人,早年在京城讀過書,據說和如今的某位封疆大吏年輕時是同窗,而祖上也是做過朝廷大官的人,如今的家業也算是蒙祖上余澤。
上回遠迎商朝宗的人當中就蘇德康,本是坐著馬車去的,結果看了一場血淋淋的場面不說,最后還是走回來的,一大把年紀被逼走那么遠的路,差點沒把命給丟了。不幸中的萬幸,活著回來了,而蘇府也算是少有的幾個沒被抄家的,有驚無險。
管家手上拿著請帖,陪著拄拐而行在庭院中散步的蘇德康,問了聲:“老爺,這位郡主弄出個以詩會友是什么意思?”
拐杖戳了戳地,蘇德康冷哼道:“還能是怎么回事,無非是殺孽太重想收買人心,在那故意做做樣子給別人看罷了!”
管家:“老爺,那去還是不去?”
蘇德康琢磨了一下,亦是一聲嘆:“我也是左右為難吶!不去,一家老小的性命堪憂!去吧,這庸平郡王擺明了是亂臣賊子,圖謀不軌,一旦朝廷大軍來到,其必定土崩瓦解,屆時我蘇家可就貼上了與逆賊為伍的標記,搞不好也要遭清算吶…”
臨近傍晚的蒼廬縣城,因為十幾張請帖的撒出,略有騷動。
靜墨軒,陸圣中站在門口連連客套拱手,終于將左右前來看熱鬧的鄰舍給打發了。
原因自然是因為那張請帖,左右商鋪的人看到官兵騎著馬來給陸圣中送請帖,一聽官兵說是郡主發出的請帖,自然惹來一陣驚嘆和圍觀。
得了清凈,走回柜臺后面,陸圣中打開那請帖細看了一陣,最終請帖收入了袖子里,像個沒事人一樣。
夜幕降臨時,門口的兩只燈籠,他只點亮了一只。
約莫半個時辰后,有客進了商鋪,呆了好一陣方離去…
次日大早,牛有道一開門,不出所料,商淑清已經等候在門外。
“道爺,早。”
“郡主,早。”
多話不用,牛有道先將所有窗戶打開了以示光明,然后自覺坐在了梳妝臺前。
商淑清也順其自然地走到了他身后,開始幫他整理頭發。
正常來說,商淑清每次來都會說點事,這回卻是一聲未吭,直到幫牛有道盤好了頭發也沒說什么。
最終還是牛有道盯著鏡子里的人問道:“郡主不準備問點什么?”
商淑清反問:“道爺會告訴我嗎?”
牛有道:“其實也沒瞞你們,辦事的都是你們的人。”
商淑清:“可還是糊涂著。”
牛有道:“每日有勞郡主這般,實在過意不去,回頭請郡主看一出戲如何?”
商淑清明眸眨了眨,笑道:“好!”
旭日金光遍染層林,城外遙望的山腳下,昨日接到請帖的,有坐牛車而來者,有坐轎者,有徒步者。
陸圣中是徒步而來的,戴了定軟帽子,目光不時打量四周。昨夜就聽到了點風聲,知道收到請帖者不止自己一人,讓他放松了警惕。
此時所有接到請帖的全部等候在山下的一座長亭里,來者手持請帖,紛紛互相打招呼。縣城就那么點大,能來的就算彼此不熟悉,大多也都是曾經照過面認識的。也只有陸圣中顯得比較另類,大家都陌生的很,獲悉是靜墨軒的新掌柜,有人免不了問原掌柜哪去了,陸圣中自然有編排好的說辭。
等候的過程中,眾人神色各異,有繃著臉不說話的,有神情凝重者,也有神色興奮的,談論的主題也無非是郡主這次的以詩會友。
陸圣中不太言語,始終面帶微微笑意,對誰都客客氣氣,聽著眾人的談論,心里卻在嘀咕,以詩會友?沒我那首詩能有這事?
他也能理解商淑清為何搞出個以詩會友,商淑清畢竟是個未嫁女子,單獨見他一個男子也說不過去。
只是不知這次的以詩會友是個怎么會法,他這里還準備了宋衍青送他的兩首詩中的另一首,必定能更加吸引商淑清的注意。也不知那個牛有道會不會露面,露面了有沒有下手的機會,下手了能不能安然脫身?
就在他思緒百轉間,一名便裝親衛進了長亭,滿面笑容地朝眾人拱手道:“有勞諸位貴客久等,怠慢了。”
“無妨無妨!”有人客套,有人不吭聲。
那親衛也不啰嗦,伸手相邀:“諸位,郡主有請,請跟我來!”
眾人陸續出了長亭,卻被告知,隨行下人和代步工具都不得進山,需徒步前往,說是這里的規矩,大家沒辦法,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他們這些平民做選擇的,只得遵守。
途中,有雅興者,一路夸好景致,鐘靈毓秀、藏龍臥虎之地之類的。
年紀一大把的蘇德康卻是雅興不起來,進山的路雖不崎嶇,也沒有臺階,卻是徐徐蜿蜒上升的,等于是一路爬坡,他這年紀自然有些吃不消。不過這種情況下,自然不乏尊老者,有年輕點的左右攙扶。
來到了重兵戒備的山莊外,已在能眺望整座縣城的山頂。
眾人進入山莊時,門口一側跪著的漢子令不少人心中嘀咕,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錯,看起來很憔悴的樣子。
眾人被帶到了山莊里的主花園后,親衛又對眾人笑道:“這里給每人準備了一處雅間休息,內有筆墨紙硯,郡主先請諸位留下墨寶,詩詞歌賦皆可,限時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后郡主會來此與大家各持所作會面共賞。”
也不管大家答應不答應,已有一群下人過來,分別各請一人跟自己走。
有人意興滿滿地朝大家拱手,“諸位,半個時辰后見!”
陸圣中跟了一下人進入花園深處,眼睛余光一直暗暗左右打量著,從進莊園開始,他就一直在留意內部環境。
他所到之處是一坐落在花園深處的幽靜小閣,下人將其領入了閣內,斟上茶水后請他自便,然后退下了。
陸圣中環顧閣內,茶水果點俱全,案上有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筆墨紙硯。
在小閣內慢慢轉了圈,茶水果點都沒碰,走到了案旁,滴水硯中,慢慢磨墨。
就在他準備留下宋衍青贈予的另一詩篇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進來了四個人。一個戴著紗笠的女子;一個抱劍的中年男子白發宛若銀霜,神態平靜;一個略帶慵懶神態的青年,進來后手中劍隨手就杵在了地上,邊上跟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神情冷漠的青年。
只掃了一眼,陸圣中大概就辨別出了幾人的身份,商朝宗剛抵達蒼廬縣剛進城的時候,陸圣中就在人群中認識了牛有道,沒想到剛來山莊就見到了目標。但是他不敢下手,那個懷中抱劍的白發男子讓他心弦暗暗繃緊,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一見人來,陸圣中連忙繞出長案執禮,儒生舉止倒是裝的像模像樣。
牛有道笑容可掬地介紹商淑清,“方平先生吧?這位便是郡主!”
陸圣中忙行禮:“小人拜見郡主!”
商淑清頷首示意了一下,心里嘀咕,不知牛有道請自己來是要看什么戲。
牛有道伸手,請了商淑清去案后落座,自己和袁罡護衛在了商淑清的左右,而白遙則不動聲色地挪步在了陸圣中的身后,令陸圣中渾身不自在。
“聽說方平先生的詩寫的不錯?”牛有道又笑著問了聲。
陸圣中謙虛道:“不敢不敢,難登大雅之堂。”
牛有道笑言:“我也作了首詩,想請先生指教一二。”
陸圣中客氣道:“指教不敢,愿洗耳恭聽。”
牛有道貌似斟酌了一下,繼續笑瞇瞇吟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不知我作的這首詩如何?”
“…”陸圣中愕然看著他,心道,這是想施壓于我剽竊為己有嗎?
商淑清亦有些狐疑地看向牛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