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該休息的基本上都休息了,牛有道觀察了一下一行人馬的防御戒備布置。五百人馬雖然是輪值休息和戒備,但看樣子,估計方圓幾里之內有什么異常難逃這邊的察覺,他也就放心了一些。
一座帳篷內,垂簾撥開一道縫隙,藍若亭盯著牛有道的舉動細細觀察后,微微一笑,嘀咕自語:“有點意思…”
稍作溜達的牛有道回了自己帳篷內,摸出了那封信,借著外面的篝火火光,拔出寶劍以劍鋒小心剔開了密封,抽出了里面紙張翻來覆去看了看,竟然是張白紙,連一個墨點都看不到。
對著外面的篝火火光反復看過后,又將紙張放在鼻子前反復嗅了嗅,最后還伸出舌尖在紙張上亂舔了一通,砸吧著品嘗了一下滋味。他還擔心用了什么隱藏字跡的藥物,這一舔,什么都明白了,敢情是封假信。
“廣義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看來老圖的提醒并非無的放矢,還真想害老子,真當老子是泥捏的…”牛有道自言自語地皺起了眉頭,琢磨著真要是被上清宗盯上了鬧個陰魂不散的話,怕是麻煩,畢竟許多事情他還搞不清深淺。
反復思索后,心中有了謀劃,又將白紙折好,重新裝回了信封…
次日大早,天剛蒙蒙亮,眾人吃過東西準備出發。
帳篷有人搭有人收,馬匹有人喂好了送過來,什么都不用牛有道管,一切都有人打理的好好的,明顯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家伙。
一行再次出發,隆隆疾馳,牛有道察覺到了與昨日的不同,已經沒人再把他夾在隊伍中間看著他。
跑了些路后,牛有道突然快馬加鞭跑到了前面,與商朝宗三人成排在前。
三人看著他,牛有道隨口找了個話題,“王爺,以您的身份,身邊就五百人馬嗎?”
商朝宗道:“本王的品級,沒有官職的情況下,按祖制,只允許有五百親衛。”
“哦!原來如此。”牛有道點了點頭,其實就是找個話茬,說完了就賴在前排不退了,跟在后面吃灰多難受。
藍若亭忽笑問道:“恕藍某見識淺薄,敢問法師,不知五陵豪杰墓在何地?”
“呃…”牛有道立馬意識到了和自己的桃花詩有關,不禁看向商淑清,奈何人家遮著臉,看不清反應,看也是白看,遂呵呵一聲道:“瞎謅的。”
這解釋還真讓藍若亭無語,隨后又向牛有道打聽上清宗的情況,牛有道雖在上清宗呆了幾年,可壓根就不知道什么,皆以‘一言難盡’帶過。
其實他說的都是實話,可在藍若亭等人看來,這家伙沒一句實話!
半上午過去,穿過山,越過荒原,道路又順到了河道旁,看著沿途的風景,牛有道神情中漸漸流露出思索回憶神色。
直到河道對岸的山腳下出現了三棵并排的蒼勁老樹,牛有道才確認了過來,離五年前離開的那個山村應該不遠了。
河流走向開始向山中迂進,快到前方通往山中的一條小路時,牛有道突然回頭道:“王爺,前面路口能不能停一下?”
說話間已經到了,商朝宗抬手,人馬陸續勒住韁繩停下。
商朝宗問道:“法師有事?”
牛有道揚鞭指向一旁小路,“不瞞王爺,這里面有個山村,正是我出身的地方,我少小離開,還不曾回去過,想回去看看怎么樣了,不會耽誤太久時間,能不能請王爺稍候。”
商朝宗看向藍若亭,有征求意見的意思。
藍若亭四周看了看,笑道:“既如此,王爺,不妨一起去看看能出法師的地方是何鐘靈毓秀之地。”
商朝宗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想趁機探探牛有道的底細,點頭道:“也好!”
牛有道心知肚明,也懶得解釋什么,笑回一句,“窮山窩子罷了,就怕王爺嫌棄。”
“走!”商朝宗揚鞭一指,立刻有幾名前哨縱馬跑去探路,其他人不疾不徐地隨后。
途徑山中林密之地,不用吩咐,左右人馬有人開始弓弩上弦,或抓住了武器,高度戒備著四周。牛有道回頭看了看這些人,能感覺到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軍士,極具實戰經驗。
“噓…噓…噓噓。”
山中突然傳來鳥鳴聲,牛有道似乎被電觸了一下般,猛然看向鳥鳴方向,瞪大了眼睛。
“王爺,這鳥叫的不地道。”
護衛軍士中突然有人出聲提醒,商朝宗等人立刻勒住了馬,高度戒備四周。
有人馬護住了商朝宗等人,也有人開始將牛有道夾在了中間,弓弩已經隱隱對向了他,虎視眈眈,貌似把牛有道當做了故意誘他們進陷阱的人還是怎的,一旦不對隨時要發難。
“噓噓…噓噓”
遠處又隱隱傳來鳥鳴聲。
牛有道立刻神色激動了起來,目光探尋著四周,也撮唇“噓…噓…噓”學了三聲鳥叫。
四周陷入了安靜,等了一會兒后,才又傳來“噓…噓”兩聲鳥叫。
牛有道頓時兩眼放光,無視身邊隨時帶來的威脅,怒喝道:“讓開!”
藍若亭略默,擺了擺手,示意人馬讓開了。
牛有道直接縱馬沖了出去,跑出不遠,又停下了,“噓…”再次撮唇發出一聲悠長鳥鳴聲。
接著原地勒馬轉圈,不斷觀察著四周。
沒多久,山林中嘩啦閃現一個人影,一個魁梧青年沖到半山腰,停在一棵大樹下,瞪大著眼睛盯著牛有道打量,絲毫不顧瞄準他的弓弩。
牛有道亦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對方,兩人就這樣彼此互相打量個沒完沒了,后面的商朝宗等人看著奇怪。
魁梧青年明顯很激動,嘴唇嚅囁哆嗦了許久,最終顫音道:“道…道爺,是你嗎?”
這一聲久違的‘道爺’二字,真正是讓牛有道熱血沸騰!
牛有道用力握拳收了下肘,猛然指著他,興奮異常地斷然道:“猴子!”
‘猴子’二字也讓那魁梧青年情緒徹底失控了,不顧荊棘沖了下來,跳落在了山道上。
牛有道翻身跳下馬,兩人張開雙臂緊緊擁抱在了一起,互相用力拍打著對方的后背,那簡直比一對熱戀中的戀人還深情。
藍若亭等人看的差點起一身雞皮疙瘩,不過算是看明白了,這個牛有道從見面就能看出是個從容淡定的人,頗為灑脫,如今居然如此失態,可見是遇上了交情非同一般的故人。
但幾人身邊的護衛人馬卻沒敢放松警惕,高度戒備著周圍,到現在若還不明白那所謂的鳥叫是有人在發信號才怪了。而且有一點非常能肯定,牛有道對這種鳥叫信號也非常熟悉。
外人是難以理解相擁二人在這個世界的寂寞的,那是一種心靈深處的寂寞,外人也無法理解二人的交情。
待到雙雙情緒穩定下來后,兩人推開彼此打量對方,眼神中飽含太多太多的感情。
看到猴子雄壯的塊頭,還有那個頭居然比自己還高半個腦袋,想想猴子以前那因瘦小身板才得來的‘猴子’外號,牛有道突然笑得前俯后仰。
猴子剛才的失控情形已經不見蹤影,似乎又恢復了從前那面無表情的冷漠樣子,很酷!
有些骨子里的來自靈魂的東西是改變不了的。
“道爺,你笑什么?”猴子問了聲。
牛有道搖頭呵呵道:“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身材有問題嗎?”
猴子愣了一下,意會到了什么,嘴角略微翹了一下,代表自己也覺得好笑。
摁奈下笑意,牛有道奇怪道:“你怎么來了?我好像見你逃進了甬道。”
猴子淡定道:“不進甬道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牛有道愕然:“這話怎么說?”
猴子:“整個甬道整體坍塌,我躲都沒地方躲。”
“…”牛有道無語,還以為對方跑的快,沒想到下場更慘,嘆了聲,朝山路盡頭方向努了努嘴,問:“你也是從那小廟村冒出來的?”
猴子點了點頭,問:“你是牛有道?”
牛有道樂了,“你怎么知道?”
猴子:“醒來后,發現自己中了箭,才知村子不久前遭受過匪兵的洗劫。養傷的時候,聽說村里有個叫牛有道的變得有點奇奇怪怪,跟傻子一樣找村里人問東問西,說跟我一樣好像什么都不記得了,什么時候離開了村子村里人都不知道。我當時就反應了過來,應該是道爺你,奈何我當時的身體傷的很重,不宜去找你,也不知道該去哪找你。”
商朝宗等人看著這邊,距離稍遠,聽不到二人在說什么。
牛有道沉默著點了點頭,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我一直以為你當時脫身了,沒想到你也來了,否則我不會一個人離開小廟村。”
猴子就一個字,“懂!”
有這一個字就夠了,牛有道也不多解釋了,負手眺望四周山林,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又有點慶幸道:“幸好我這次順道經過這里,想著過來看看那些村民,還點人情,否則怕是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與你再見。對了,憑你的本事,這山村怎么能留得住你,你就沒想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把誰家姑娘肚子禍害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