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的戰斗會很激烈,如果你覺得緊張、害怕、手足僵硬,都是非常正常的——新兵就是如此。┡
到了那個時候,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反復地回想我現在所說的話,來集中精神。
黑劍一路沖過無數障礙和阻攔,以驚人的度殺向血之魔能師,北地軍用劍術的影子在他的動作里隱約可見。
泰爾斯則被黑劍用單臂摟在懷里,在呼嘯過耳邊的氣流中竭力抬頭。
他的手里緊緊抓著那把奇怪的凈世之鋒。
跟隨著黑劍,極向前沖鋒。
那兩個男人,即便他們都是難得的極境高手,即便他們都手持強大的傳奇反魔武裝——我卻依然有預感:他們最終會落敗的。
血之災禍——那個看似無害的小姑娘,是個極其可怕的對手,十二年來,她是唯一能讓我同時感受到恐懼和緊張的存在。
在刺得人無法睜眼的呼嘯寒風中,第二王子張著嘴巴,艱難地搶掠著飄過嘴邊的空氣,維持自己的呼吸。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們沖鋒之前,黑劍最后的話:
她的可怕不在詭異的威能或是無窮的力量,而在于她真正擁有一顆我所說的“強者”之心——即便強大如她,卻依舊沉著謹慎、果斷決絕,抓住一切機會,從不小覷任何對手,反應迅,應變及時。
即便偶然表現出的瘋狂,也絲毫不影響她對戰斗的態度和本能。
那個怪物對戰斗的體悟之深刻,理解之到位,經驗之豐富,我只在少數幾人身上見過。
當黑劍帶著泰爾斯沖出第一步的時候,穿越者的大腦里是一片空白。
仿佛他又回到了天空之崖上,向著百米下的崖底飛墜落。
直到第一只多頭蛇的觸手出現在眼前,耳邊掠過血肉摩擦的可怕滋滋聲。
黑劍沉穩地抓著他的手揮出凈世之鋒。
“嗤!”
他的的眼前飛過被觸手變成的灰燼。
泰爾斯這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多種多類的情緒瞬間襲上心頭。
緊張,恐懼,忐忑,還帶著些興奮和激動。
我們得先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那個怪物,血之災禍——從來沒有以真身面對過我們。
泰爾斯念及此處,輕輕咬牙。
他在心底翻來覆去地回想黑劍的話,消化著剛剛的震驚和訝異。
站在我們眼前的“她”,都是用血肉創造出的假身。
這是我跟她兩度交手,在生命與死亡間游走,用鮮血換來的情報。
換言之,并非如你所說:傳奇反魔武裝無法封印那怪物。
而是試圖封印她的人,無法在不計其數的血肉之中,鎖定她的真身。
泰爾斯微微蹙眉,看向前方的那個溫婉少女。
不是真身?
遠處,“吉薩”抬起頭,表情詭異地看著他們。
這個…哪怕在擊敗兩件傳奇反魔武裝之后出現的“吉薩”——也是假的么?
所以,在樺樹林里,索尼婭將“她”震碎在無上之盾下的時候…
她才能表現得毫無傷?
“唰!”劃破空氣的尖嘯聲。
兩條中型觸手一上一下,橫掃而來。
面對她,我們必須窮盡所有可能,奪取一切優勢,賭上全部籌碼,只為了最后的勝利。
就從找到她的真身開始。
泰爾斯只覺得黑劍體內涌起層疊澎湃的力量,后者隨即腳步一顫,在一處矮石墩上輕輕一踏。
他們騰起一尺的高度。
黑劍在空中不可思議地轉身,堪堪從兩道觸手的中間滑過。
先,是出擊的時機——當那兩個男人徹底失敗,她痛下殺手的剎那,就是我們踏入戰場的時刻。
那時候的她無論是猶豫、驚疑,或者是簡單的分心,都是我們寶貴的微弱優勢,哪怕只能替我們節省半秒的沖鋒時間,接近她那具假身。
半空中的泰爾斯面部朝上,眼睜睜地看著其中一只觸手閃過他的眼前。
他的視線遠方,隱約可見委頓在地的尼寇萊——隕星者奮力搏斗的身影,最終淹沒在密密麻麻的觸手堆里。
觸手里有塊酷似半只舌頭般的組織,它掠過泰爾斯的鼻子,傳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與酸臭味。
泰爾斯死死壓下胃部和喉嚨的不適感,強迫著自己不能閉眼——他要看清楚自己的敵人。
所有可能。
一切優勢。
全部籌碼。
他咬著牙,一遍遍在心底重復黑劍的話:
其次,是我們的攻勢——一旦開戰,就立刻亮出魔能師天敵般的傳奇反魔武裝,在震懾之余,使她在驚訝和懷疑中沉浸多哪怕一秒,從而暴露更多的破綻。
也吸引她更多的注意——在我的身上。
黑劍緊緊握著他執劍的手,凈世之鋒劍刃翻飛,在一上一下滑過兩道觸手的同時,在它們上面削開兩道傷口。
觸手迅萎縮黑化,猶如瞬間燒焦,最后盡成飛灰。
他們距離“吉薩”僅剩三十米。
遠處,注意著這邊的血之魔能師輕輕地“咦”了一聲。
“吉薩”緩緩吸氣,臉上的血色斑紋開始輕輕顫。
沒錯。
除了戮魂槍和斷魂刃之外的…第三件傳奇反魔武裝。
真是驚喜連連的晚上。
飄飛的灰燼沾染了泰爾斯的臉龐,與融化的雪水混在一處。
下一刻,泰爾斯只覺得渾身一頓——黑劍雙腿落地,左手在地上輕輕一撐,便恢復了平衡。
去勢不減,一往無前。
迎面而來的寒風迅將泰爾斯臉上的雪水變成冰晶,小王子一陣齜牙咧嘴,它們便從快凍僵的臉上滑落。
一只巨大的觸手憑空襲來!
只見它瞬間分成無數小觸手,從正面可見的一切方向和角度,向著黑劍攔截而來。
仿佛要不顧一切地攔下他們。
而他們避無可避。
泰爾斯已經做好了準備:黑劍將用他的凈世之鋒,生生殺開一條血肉橫飛,灰燼遍地的生路。
直到黑劍一個矮身,面對數百條蛇信子般的瘆人觸手,他體內力量涌動,立刻就是一個急剎旋身。
在驚疑之中,泰爾斯頓時頭暈眼花。
我們的突破方向也必須慎重考量——找一條布滿廢墟和阻礙的路徑,為我們提供最佳的視野與防御掩護,哪怕只能給我們掩蓋一寸身體,擋開一次攻擊。
黑劍所挑選的是一條布滿障礙的土石路,因兩位魔能師的激戰而坍塌的房屋比比皆是。
他們轉進了一面被破壞的矮屋后,一道土墻擋在他們與無數小型觸手之間。
幾乎以大面積片狀進擊的血肉肢群,覆蓋面遠土墻,只見分散在四周的觸手飛地掠過土墻。
“砰!”
而集中在中央的觸手,則毫不留情地轟然力,將土墻生生擊碎!
土石飛向泰爾斯的臉部,被黑劍抬起手臂,擋掉一部分。
然而就在土墻碎裂,擊碎土墻的觸手們去勢一減的剎那,黑劍再次動了。
奇異的力量遍布的他的雙腿,表情沉著的黑劍瞬間加!
“嘩啦…”
只見黑劍迎面欺身,破入盡裂的土墻碎塊中,擠進最薄弱的一個縫隙,任由四濺的土石擦過他身體的其他部分,留下無數血痕。
泰爾斯死死閉著眼,感受著灰塵和土石擦過自己的臉。
頂著飛濺的土石,黑劍緊緊抓著泰爾斯的手,凈世之鋒輕劃,一劍斬開土墻前的五六道小型觸手。
腥臭和燒焦的味道充盈了泰爾斯的鼻子,血肉化成的灰燼散落在他們的身周。
黑劍沖破這段土墻,他們再次沖出五米。
唯有如荒漠旅人珍惜每一滴水一樣,珍惜戰斗中的每一個機會,我們才能積少成多,壘沙成墻——勝利與生存都建立在對每一個細節的精雕細琢上。
尤其面對血之災禍。
憑借著奇異而罕見的終結之力,黑劍在多頭蛇的瘋狂撲擊下左挪右閃,偶爾才用凈世之鋒開路,他們的腳下路徑激起陣陣塵土,在飛雪的映襯下,越朦朧。
而泰爾斯唯有苦苦咬牙堅持,承受著極與寒冷帶來的雙重折磨。
他只覺得,黑劍挾著自己的右臂不斷收緊,簡直快要把他勒成兩段。
然而他們距離“吉薩”卻越來越近。
剩下不到二十米。
我們突破到一定距離的時候,你會進入她的視野。
“吉薩”看清了黑劍懷里的那個男孩。
她隨即露出微笑。
“原來如此,我還在想為何基利卡找遍了周圍都沒見到你…”魔能師柔聲道,她的清脆嗓音如在耳邊響起。
在極的移動、閃避、突破、戰斗中,隨著黑劍瘋狂突進的泰爾斯,隱約看見血之魔能師的可怕表情。
我的狀態很糟,不允許我在沖鋒狀態維持太久,但幸好,我們有凈世之鋒,可以保證我們不受她的能力影響——至少不會被她那詭異的血肉操控突然俘虜。
“原來你給自己找了個新護衛,真是個了不起的孩子…”
“吉薩”看了一眼面無表情,身手不凡的黑劍,看著他們沖鋒的身形越來越近。
“別擔心,”血色斑紋在吉薩的臉上再次分岔出新的支線,讓她的笑容看起來越詭異:“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泰爾斯心中一陣戰栗。
如果她的目標是你——如此之近的距離,面對志在必得的弱小獵物,她有很大的機會不退不避,倚仗著你所說的“無法被封印”的優勢,最短時間內解決我,拿下你。
吉薩猛地舉起雙手!
“噗嗤!”
她身后的多頭蛇基利卡“咆哮”著,六道巨型觸手從體內暴長而出。
在夸張的地震和噪聲里,這些巨型觸手從地上、地下、半空中,向著他們分襲而來。
那時就是我們的機會。
巨型的血肉觸手橫攔在他們面前的道路上。
黑劍沉著地握緊泰爾斯的右手。
那個瞬間,黑劍轉過目光,表情陰冷地看著一個方向。
“咵…”
觸手齊齊裂開,斷肢殘體組成的血肉組織里,瞬間蹦出無數肢體狹長、細小、宛如小孩大的蜘蛛一般,卻渾身滿布猙獰尖刺的漆黑怪物。
怪物們紛紛落地,繼而相繼一顫,身上的骨刺如刀鋒般瞬間伸出。
她的真身,應該隱沒在那些惡心的血肉造物內:地下、觸手中、那個大怪物里,或是任何可能的血肉中——就像是將水融入大海,將樹藏進森林。
我們要在無數的血肉叢堆里,找出她的真身所在。
“咝…”
怪物們像是餓壞了的幼蟲一樣,從體內打開一個器官,里面出悚然的嘶嘶聲。
下一刻,猶如街道上無數圍著富人爭搶著要施舍的乞兒一樣,漆黑的怪物們紛紛抬起“頭”,然后甩動著四肢,或跑或跳,或滾或爬,甚至還有幾只怪物在空中展開同樣丑陋的黑翅,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地朝著黑劍和泰爾斯包圍而來!
那個瞬間,他們眼中站在前方微笑的“吉薩”被這些恐怖的小東西們遮蔽住。
“嘶嘶…咝…”
泰爾斯一個激靈,看著眼前的恐怖場景,頭皮漸漸麻。
血之魔能師極度擅長在戰斗中汲取經驗,并迅將之化為戰力,對曾經遭遇過的敵人和手段——例如我——在第二次遇見時,馬上會有相應的新手段,予以反制。
這意思是…
同樣的招式使用第二次,對剩斗士是無效——呸呸…
泰爾斯丟掉多余的想法,竭力集中著自己的精神。
他在最危險的戰斗中。
不能分心。
泰爾斯迎著刮面的寒風,痛苦地半睜著眼,只覺得在高的移動中,連心臟都快要從胸腔跳出來了。
他死死咬著嘴唇,只能靠不斷回想黑劍之前的話,來集中注意力。
第一次交手,我用‘極震’——我從一名極境刺客身上習得并改造的招式——滑開了她的觸手們。
然而,第二次在小巷里再見時,一旦我再次使用‘極震’,她就立刻轉變策略,用出新手段——血肉重新變形,以尖銳鋒利的骨刺破解了這一招。
“看到了嗎?帶著骨刺的怪物們,”黑劍的話語,在風聲中斷斷續續地傳進他的耳朵:“專為了壓制我的‘極震’而存在。”
泰爾斯大力地吸了一口氣,把目光聚焦在那些漆黑怪物身上。
它們本身的形狀猙獰倒也罷了,只是一旦加上它們驚人的數量——泰爾斯只覺得毛骨悚然。
那感覺,就小孩大小的黑色蝗蟲,成群結隊,成千上萬,鋪天蓋地,地向著他迎面撲來。
黑劍毫不猶豫,沖向眼前的怪物群,仿佛眼前的不是奪命的危險,而是美妙的幻夢。
所以,第二次交手,在短短幾秒中,我就被她壓制住了。
幾乎就要死在這些小怪物們手上。
這一次,黑劍不再保留,不再取巧,不再省力。
泰爾斯只覺得身側的黑劍渾身一顫,一陣如有實質的搏動,從他體內深處激蕩而出。
他知道:這是獄河之罪。
比泰爾斯自己的力量,還要強大、熟練、有效一萬倍的——獨屬于黑劍的獄河之罪。
原本縈繞在體表的寒意,如有實質地滲入泰爾斯的心底,讓他渾身一顫。
泰爾斯感覺到,身旁的男人變得不一樣了。
黑劍的表情變得凝重而陰沉。
他似有若無的氣息,開始變得兇猛粗暴,身上的肌肉也隱約開始膨脹。
黑劍那對本就堅毅凌厲的眸子,瞳孔慢慢睜大,將越來越多的光芒收入眼內。
那個瞬間,黑劍仿佛一頭兇獸,緩緩睜開了它的眼睛,露出它的爪牙。
終于,第一只漆黑的怪物從空中迎面襲來,離黑劍的頭部只剩一尺。
它身上的骨刺微微一抖,似乎越鋒利,身后是無數兇狠可怕的同類,在嘶叫聲中鋪天蓋地,洶洶而來。
跟它們比起來,凈世之鋒的尺寸似乎微不足道。
當時的我,不得不在那群怪物里展開‘瞬死’——熄滅一切生命跡象,避開她的感知——搶回一條命。
我想,待會兒的第三次相遇,她也馬上會有反制‘瞬死’的手段了吧。
“嘶嘶…”
蜘蛛似的怪物們仿佛漆黑色的巨浪,涌向黑劍,要在瞬間傾覆這條無力的小舟。
泰爾斯狠狠地吸進一口氣,然后死死屏住,把無意識顫抖著的左臂緊緊夾在腋下。
無論身邊這個男人是誰,到了現在…
他只能相信黑劍。
相信他。
但也在那個瞬間,那個她將觸手變形,化出無數骨刺怪物的瞬間,我感應到了…
下一刻,面對著漆黑怪物組成的無邊巨浪,黑劍出低沉的吼聲,四肢將泰爾斯死死壓在懷里,凈世之鋒被后者死死抱在胸前。
就在第一只怪物將自己的骨刺刺入黑劍的頭顱之前——
黑劍瞬間收束全身,然后整個人一斜,向前——向著怪物們倒去!
仿佛在巨浪中傾覆的小舟。
一瞬間,泰爾斯感到自己周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轉。
眼前屬于魔能師的無數漆黑怪物,也在視野中開始轉動。
它們越來越近。
泰爾斯也越來越暈。
直到一陣屬于他自己的波動,適時地涌上泰爾斯的大腦,平復掉眩暈感。
我感應到,她潛藏在地下的血肉里,某個方向出了旺盛的波動…
黑劍的全身早已縮成球狀,向著那些氣勢洶洶,亮著猙獰骨刺的漆黑怪物,翻滾而去。
他們繼續向前翻滾著。
在我的感知中,那股波動無比顯眼,幾乎不可掩藏。
黑劍的右肘狠狠著地!
“咚!”
擂在一處低矮的石墩上。
我相信…那就是她的真身。
我敢肯定!
下一瞬,泰爾斯只覺得,黑劍正摟著自己的右臂出極致的震動。
“砰!”
地上傳來沉悶的破裂聲。
仿佛燜鍋里的爆響一樣。
旋即,石墩在頃刻間碎裂,一面巨大的板狀石塊詭異地從地上被震起!
石板飛起在半空的瞬間,黑劍翻滾著的身形突然止住!
泰爾斯一陣反胃,眼冒金星,幾乎就要吐出來了。
黑劍隨即雙腿踏地,借著慣性,與地面構成一個幾乎要倒下的銳角,向前加沖鋒!
那面巨大的石板,被黑劍用肌肉賁張的右臂死死抵住,瞬間貼上黑劍的身前,被他推著向前沖擊。
這降低了黑劍的度。
卻為他提供了防護。
這就是我們最大的籌碼…鎖定那怪物真身的能力!
但那個瞬間的感應,只能給我一個大概的方向,如果我們魯莽地進擊,只會讓她提前察覺,從而進行規避。
所以,我們接下來需要做的就是,在她的那些對敵手段里撐下去,沖出一段距離…
然后將她的那種異常波動…第二次逼出來!
這樣,兩個方向,兩條直線交匯的地方——就是她的真身所在!
那一秒,黑劍頂著厚石板,沖進了怪物堆里。
周圍的一切都暗了下來,漫天遍地的怪物們,遮擋了他們的全部視野。
“嘶嘶…”無數的嘶叫聲充斥著泰爾斯的耳朵,讓他既煩躁又心慌。
他們會成功嗎?
會的…吧?
迎頭,第一只怪物的尖刺向著黑劍的臉頰刺來。
黑劍微微低頭,將頭臉藏進石板后方。
“噌!”
怪物的骨刺刺上石板,擦出明亮的火光,卻沒法在黑劍的身上帶走一根毛,只能“看”著黑劍沖過它的身側。
第二只怪物伸出帶著倒刺的骨刺,削向黑劍的腹部——泰爾斯所在的地方。
泰爾斯望著越來越近的骨刺,聽著耳邊的嘶嘶聲,大腦一片空白。
然而,黑劍只是微微一動,那面石板隨即轉過一個角度,貼上他的腹部,死死擋開怪物的突刺。
“砰!”
借著石塊的防護,黑劍繼續向前沖擊。
無數的蜘蛛狀漆黑怪物,如蝗群一樣,蜂擁至黑劍和泰爾斯的身側。
在無數石板和骨刺的碰撞、摩擦、敲擊聲中,黑劍環抱著臉色白,嘴唇青的泰爾斯,低頭頂著石板,狂野地加沖鋒。
偶爾有一兩只漏網的怪物,抓住了石板之間的縫隙,在黑劍的小腹、腿側、肩膀等處拉出一道道血跡,卻都被他握著泰爾斯的凈世之鋒化作灰燼,或是用極致的度甩開。
泰爾斯死死睜著眼睛,視野里,無數的漆黑骨刺和節肢,都像流水一樣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我們第二次逼她‘變形’,逼她出波動,現出真身的機會,就在…
作為防護的石板不過幾秒鐘,就在無數沖擊下寸寸碎裂。
碎石和鮮血,同時從黑劍的身上落下。
然而也在同時,黑劍渾身一顫。
就在…
“嗤!”
一只漆黑怪物的尖刺擦過他的肩膀,帶出一道鮮血。
“噌!”
然后是第二只,刺穿他的左大腿。
就在我與她第二次交手時,用過的‘瞬死’!
但黑劍卻恍若味覺,臉色灰敗的他,除了依舊把泰爾斯死死抱護在懷里之外,對身上逐漸增加的傷口毫無反應。
就像失去了感官一樣,無知無覺地向前沖鋒。
一項短時內熄滅體內生機,從而消失在敵人感官里的技藝。
剎那間,泰爾斯感覺到,男人身上的肌肉開始僵硬起來。
他動作依舊,體內的力量卻仿佛瞬間消失,呼吸停止,皮膚僵化,動作緩慢,連雙眼也失去了光澤。
一瞬間,泰爾斯甚至覺得,就連視野里黑劍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也緩緩模糊起來。
泰爾斯知道:黑劍的“瞬死”動了。
他惴惴不安地望著前方依舊“嘶嘶”沖來的漆黑怪物們。
很快,泰爾斯不用再忐忑了。
只見無數的漆黑怪物,猙獰而瘋狂地沖來,卻像無頭蒼蠅一樣,涌過他們的身側。
在嚇人的嘶叫聲中,原本朝著同一個方向,如一道洶涌浪濤般的怪物們,竟然像被擾動的湖水一樣,瞬間亂了起來。
幾乎每一只怪物都頓在原地,瘋狂地顫動,像是無助的孩子般,向著四周不斷“張望”。
怪物們開始在他們的身周亂跳亂轉,卻對中間動作已經慢下來的黑劍,一無所覺。
黑劍如同緩步過河的老人,又如同逆流而上的扁舟,在滿地密密麻麻的漆黑怪物里慢慢行進。
看得泰爾斯心里毛。
黑劍不時被一只怪物絆了一下腳,碰了一下肩,甚至被刮出血痕,但他還安然無恙地抱著泰爾斯,行走在怪物堆里。
一路向前。
泰爾斯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黑劍,連同著他自己,已經在怪物們的感知里,徹底消失了。
同時想起黑劍的叮囑。
她見識過‘瞬死’,一定會有新的手段來反制我——無論是變形、暴起、增幅、增生,還是唆使那個大怪物變身。
遠處,“吉薩”的身影微微一頓,只見魔能師的臉上,嘴角微微扯動。
下一刻,她身后的多頭蛇基利卡再次呼嘯起來!
那個瞬間,黑劍身側的所有漆黑怪物,齊齊變形。
泰爾斯驚愕地看著這些小怪物們身后的一根到三根骨刺,齊齊出“喀啦”的開裂聲,然后化為綿軟而挺拔的細肢…
細肢們變得更加細小、尖利、柔軟。
就像…觸角?
變化出觸角的怪物們,像是突然在黑暗中見到了光亮一般,不再無頭蒼蠅般地原地顫打轉,而是舉起觸角,向著四周緩緩轉動起來。
怪物們的觸角像是有生命一樣緩緩顫動著,齊齊向著黑劍和泰爾斯的方向掃來。
然后緩緩停止。
似乎已經感知到黑劍的所在。
就像是…在做最后的確認。
糟糕。
泰爾斯心中一驚。
果然…即使距離上次交手的時間還不過一刻鐘,但吉薩早就準備好了反制“瞬死”的手段。
而且,似乎相當有效?
他隨即緊張地看向抱著自己,依然在怪物堆中艱難跋涉的黑劍。
然而后者只是閉著眼睛,如枯木一樣緩緩行進。
泰爾斯心中焦急萬分。
吉薩,她已經動了——變形,或是什么其他的手段…
所以,黑劍,你是不是該醒過來了?
泰爾斯抱著胸口的凈世之鋒,看著那些將觸角漸次對準黑劍的小怪物們,心中撲騰撲騰直跳。
最后,頭皮麻的他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黑劍的胸口一下。
但這一下,卻像是捅了馬蜂窩!
霎時間,所有的漆黑怪物像是從沉睡中突然歸來,背負著輕顫不已的觸角,帶著猙獰依舊的骨刺,再次出令人心悸的嘶嘶聲,齊齊后腿一蹬!
向著黑劍和泰爾斯撲來。
“嘶嘶…”
那個瞬間,泰爾斯渾身一陣雞皮疙瘩!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
行將就木的老人般的黑劍,猛地一動!
仿佛呼吸出生以來的第一口空氣一樣,黑劍大力地吸進一口長長的氣,隨即渾身一顫,如同從噩夢中醒來。
黑劍遽然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