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的尾音回蕩在石壁之間,震徹大廳。
其他五位伯爵似乎還未反應過來,其余封臣們也議論紛紛。
但塞爾瑪怔怔地注視著這位獨臂的伯爵,眼神漸漸又有了生氣。
泰爾斯和伊恩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克爾凱廓爾伯爵,”塞爾瑪難掩眼里的激動,結巴著:“我…我感謝您的信任。”
但克爾凱廓爾猛地回頭!
“不,”他生硬地道,拒絕的口吻讓女大公一怔:“我信的不是你。”
塞爾瑪頓時一愣。。
“冒犯地說,無論是六年前見您的那一面,還是今天來參加聽政日,”獨臂的伯爵慢慢踱步到大廳中央,他的語氣里帶著冷冽:
“我都未抱太大期望。”
他的話傳揚在大廳兩側,蘊藏著一種讓人忍不住側目的威嚴。
站立著的塞爾瑪臉色黯然:“伯爵…”
“但我實在受夠了這些鬧劇、試探和算計,”克爾凱廓爾冷冷地道:
“我也不想理會你們,不想理會你和那個祈遠城的小丑是否事先串通,才來營造這樣一個場面,讓我們難堪非常——如果我們還有廉恥這一說的話。”
塞爾瑪和伊恩的臉色都微微一變。
封臣們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泰爾斯咬了咬下唇:果然,哪怕在一系列眼花繚亂的戲碼之后,龍霄城里依舊不乏冷靜理智的人,能一眼看清本質。
里斯班不言不語,納澤爾伯爵則微微一笑。
克爾凱廓爾停下了了腳步。
他的靴子頓在地上,發出回蕩大廳的響聲。
“但是既然你這么說了,”獨臂伯爵的話語沉重而有力:
“就證明:你不甘心做一個在宮殿里混吃等死的花瓶,女孩兒。”
“對么?”
封臣們發出低低的議論聲。
其他五位伯爵紛紛皺起眉頭。
獨臂伯爵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女大公,絲毫不顧他身旁赫斯特伯爵的眼神。
克爾凱廓爾帶著生人勿近的臉色,逼視著臺階上臉色蒼白的塞爾瑪:
“對我而言,這是今天你身上唯一可取的地方。”
塞爾瑪的表情僵住了。
“停下你用外人插足龍霄城的蹩腳試探吧,”伯爵毫不客氣地道:
“我們還沒有你想象得那么不堪。”
“女孩兒。”
泰爾斯看著這位伯爵,聽著他的意思,露出笑容。
里斯班伯爵嘆了一口氣:
“卡恩…”
但獨臂的伯爵打斷了他。
“而我還記得,二十年前,我們登上自由之堡的那天。”
獨臂伯爵轉過身,緩緩開口:“我是攻城戰的指揮官,那幫崽子從康瑪斯搞到了不少永世油,火油傾瀉而下,我們久攻不克。”
塞爾瑪輕輕一愣。
自由堡?那是…
“直到蘇里爾王子到來…”
克爾凱廓爾冷冷地道:“我還記得,日落時分,在困頓不堪的軍營之中,在傷痕累累的戰士眼前,在垂頭喪氣的我們面前,他大笑著舉起刀劍。”
“帶著無畏的怒嚎,蘇里爾帶著我們再次沖出軍營。”
“沖上城頭!”
大廳里的空氣仿佛凝結住了。
北地人們的呼吸慢慢加速。
帶著猶疑與怔然,塞爾瑪呆呆地看著伯爵。
“所有人都瘋了,我們跟在蘇里爾的身后狂野沖鋒,眼中只有鮮血覆蓋的兩種選擇:破城或戰死,沒有第三條路!”
“那真是好一場大戰。”
獨臂的伯爵舉起自己只剩半截的左上臂,眼神深邃的他沉下聲調:“自由堡當日即破。”
他垂下眼瞼,輕聲道:
“火油燒壞了蘇里爾的半張臉龐,以及我的一條手臂。”
“但是…神啊。”
“那時的龍霄城,是我這輩子最愛的龍霄城。”
“就這么簡單。”
大廳里一片寂靜。
下一秒,克爾凱廓爾伯爵表情冰冷,卻毫不猶豫地舉起僅剩的右臂:
“所以,卡恩·克爾凱廓爾在此承諾,狩郡和折紙郡的每一個適齡男人都會拿起武器。”
大廳里只剩下封臣們的吸氣聲。
伯爵僅剩的右臂,重重地在自己的胸膛前擂響。
“龍霄城要打仗,那我們就去。”
獨臂伯爵剛毅的聲音傳揚開來,聲震大廳。
克爾凱廓爾轉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封臣們的目光隨他而轉動。
塞爾瑪猶疑著看向伯爵,怔然無語,仿佛忘記了初衷。
少女久久才蹦出一個詞:
“謝謝。”
但克爾凱廓爾搖了搖頭。
“你說你需要這場戰爭,需要奪回龍霄城的榮耀?”
克爾凱廓爾輕聲道,話語間露出冷酷:
“那你最好說到做到。”
“女孩兒。”
話音落下,伯爵重重地坐上座位。
塞爾瑪臉色凝重,一言不發。
大廳里安靜下來。
封臣們的情緒開始動搖。
“抱歉,女士。”
克爾凱廓爾帶來的驚詫還未散去,另一道帶著猶疑的男聲就開口了。
“請您理解,伯爵們,希望您能下嫁給我們這些本地家族,”黃金胡子的赫斯特伯爵嘆息道:“那是因為…因為我們才是真正和您站在一處的人。”
三十余歲的赫斯特是伯爵中最年輕的,他抬起眼睛,真誠而略顯痛苦地看著塞爾瑪,看著將指環緊緊按在胸口的女大公:“但克爾凱廓爾伯爵是對的。”
塞爾瑪微微一動。
“女士,我們屬于龍霄城,”赫斯特神色復雜地望著他的女士:“而能為您贏得榮耀的人,絕不僅僅是祈遠城的外來者。”
帶著深思后的猶疑,塞爾瑪怔怔地望向赫斯特,吞吐著開口:“赫斯特…”
赫斯特不等她開口,就一臉堅毅地擂響胸膛!
“赫斯特家族以及烙鐵郡上下,都將響應您的征召,”赫斯特伯爵表情嚴肅地高聲道:“女大公閣下!”
“我們將為您而戰。”
塞爾瑪靜靜地看著第二位出言的伯爵。
幾秒后,她才回過神來。
“謝謝您,赫斯特伯爵,”塞爾瑪深吸一口氣,輕輕垂下頭,不時眨動著眼睛:“我會記在心里。”
赫斯特沒有說話,他只是臉色堅毅地深深一躬。
一邊的柯特森伯爵輕輕咳嗽了一聲。
“那句話您說得很在理,女士:龍霄城的榮譽和勝利,只能由我們親手維護,親自贏取。”
柯特森伯爵不屑地盯了一眼伊恩:“我們不歡迎外來者。”
他輕嗤道:“準備好地方和補給——小丑,我們要來了。”
伊恩眨眨眼睛,露出無奈的尷尬表情。
柯特森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塞爾瑪。
“斐倫堡會循命出征,”柯特森伯爵聲音平淡,卻毫無拖沓:“為您而戰,女士。”
塞爾瑪平復了心情,她微笑著,輕輕點頭:“柯特森伯爵。”
柯特森挑起眉毛,帶著不恭的嫌疑點點頭,隨意地回應女大公。
但此時已經沒人在意禮儀了。
泰爾斯遠遠地看著塞爾瑪,呼出一口氣。
“哼,”林納伯爵插了進來,他的話一如既往地難聽而刺耳:“您知道,女士,不必要把氣氛搞得這么悲壯隆重,感覺下一秒我們就要為你辦葬禮了。”
伊恩毫無眼力地噗嗤一笑。
“那狂野林地也是一樣,林納家族會為您而戰的,”林納伯爵眼神一閃,瞥了不識趣的祈遠城繼承人一眼,這才冷冷地道:“就這樣。”
塞爾瑪露出笑容:“謝謝你,林納伯爵。”
林納微微點頭。
四位伯爵之后,封臣們都把目光轉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兩人。
“像往常一樣,里斯班家族站在沃爾頓的身邊,”里斯班攝政像往常般溫和而有禮:“您目光所向,就是吾等所往。”
塞爾瑪露出習慣的信賴表情:“夏爾…”
就在此時。
“哈哈哈哈哈,”里斯班的對面,納澤爾伯爵毫不掩飾地夸張大笑,把座椅拍得嘎嘎作響:“原來如此。”
女大公和伯爵都疑惑且緊張地看著他。
但納澤爾的笑聲很快就小了下來。
老伯爵靜靜看著塞爾瑪,眼里第一次出現了認可。
“干得漂亮,女士,”納澤爾緩緩點頭,眼帶深意地看向伊恩:“不錯的一招,來自祈遠城的小羅尼閣下。”
塞爾瑪微微一愣:“啊?”
伊恩則無所謂地坐回他的座椅上,表情依舊是討人厭的不屑。
敏銳的泰爾斯嘆了一口氣:這個老家伙…
納澤爾嘆了一口氣:“至于您,女士…”
塞爾瑪有些訝然,略顯著急地回應道:“納澤爾伯爵,我…”
納澤爾舉起手,打斷了她。
“行了,女士,您確實出乎我的意料,”老伯爵嘆息著看向對么的老同僚:“不是么,夏爾?”
“我猜你也沒想到?”
里斯班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老相識。
“哼,廢話連篇的老家伙,”攝政大人擺出平素少見的冷漠:“閉嘴出兵就是了。”
納澤爾再度張嘴大笑。
“哈哈哈,”老伯爵攤開手,頗有感慨地看著女大公:“那么,亂石陵和哈廷郡的納澤爾家族,也會響應您的召喚,隨著您的旗幟西向而行。”
“霍爾特·納澤爾,”他笑著道:“愿意為您而戰。”
“龍霄城永不獨行。”
隨著這句話,女大公把最后的緊張收回了心底。
“謝謝你,納澤爾伯爵。”
“小心,塞爾瑪,”納澤爾收起笑容,嘆息道:“你的前路上盡是陷阱,而我們,龍霄城才是您最好的武器與最后的憑依。”
塞爾瑪怔怔地看著這位老伯爵,抿了抿嘴唇,像是明白了什么。
“感謝您的提醒,納澤爾伯爵。”
納澤爾定定注視著塞爾瑪。
“但我還是會關注您的婚事的,”老伯爵扯動嘴角:“別這么快就把我當好人了,女士。”
塞爾瑪噗嗤地笑了。
但令泰爾斯不寒而栗的是,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關頭,那位納澤爾伯爵居然有意無意地向他掃了一眼。
讓王子心中惴惴。
很快,隨著六位伯爵逐一的表態,其余的十七位封臣們也有了反應。
他們的臉色從疑惑逐漸變得堅定,在交頭接耳中,他們的意見慢慢統一。
終于,封臣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紛紛擂響胸膛。
“班納家族會響應您的召喚,前往自由同盟,女士!”
“暮雪河的哈德遜家族,為龍霄城而戰!”
六位封臣的表態像是第一道海潮,隨之而來的是一波波的浪涌:大廳兩側的封臣們逐一表態,他們將響應征召,出征自由同盟。
“斯提爾家族會立刻開始動員!”
“迪利恩家族的一千士兵隨時待命!”
“矛城的哈德遜家族,愿為您盡忠!”
塞爾瑪坐回了座椅,緊張和激動過后的小臉泛起難掩的紅暈。
泰爾斯靜靜地看著她,把心里的石頭放下,露出難得的笑容。
很好。
塞爾瑪。
此起彼伏的聲音在大廳里響起,泰爾斯和伊恩對視一眼,雙雙舒出一口氣。
“好了,龍霄城會出兵祈遠城,”泰爾斯壓低聲音道:“有了這股強援,你們就能在短時間內結束自由同盟的戰事。”
“而至少在戰事結束,我們跟國王的斗爭分出高下之前,你的小女朋友不用擔心會被人逼婚,或者半路被攆下寶座了,”伊恩拍了拍胸口,一臉大戰過后的“見鬼”表情:
“怎么樣,我的計劃還不錯?”
“不得不說,你是個好演員,”泰爾斯松開被掐出指甲痕的手心:“討人厭的求婚者。”
你,伊恩。
你挑起了龍霄城自努恩王逝世,女大公繼位后,他們最大的恐懼——從外部伸來,伸向龍霄城的手。
逼迫他們站在一起。
“感謝你的贊美。”伊恩得意地笑笑。
是的。
其實沒那么復雜。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就像他們前幾周在老烏鴉那堂所謂“弄巧成拙”的課。
立國之初,星辰王國的北侵,讓分裂混戰的埃克斯特王國聚而為一,促成了西陸第一強國的統一。
血色之年,埃克斯特的大舉南下,使得搖搖欲墜的星辰拼死一搏,在猜疑與鮮血中重立王室,延續國家。
泰爾斯看著大廳里的封臣們,默默地道:讓分裂的團體、勢力聚合的方法之一,就是源自外部的強烈刺激。
“不過,反正我本來就是來做壞人的,沒指望撈到老婆,”子爵閣下露出壞笑,隨即轉為帶著別樣意味的同情,拍拍泰爾斯的肩膀:“倒是你,嘖嘖,真可憐啊。”
泰爾斯臉色一僵。
什么?
里斯班攝政的聲音響了起來:“那么,具體的出兵事宜,我們將會跟祈遠城商討…”
王子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在伊恩再次說出什么奇怪的話之前,轉移話題:
“你知道,剛剛我想到個有趣的點。”
伊恩揚起眉毛。
“一旦封臣們死硬到底,拒不出兵,”泰爾斯嘆了一口氣:“也許你就真能收獲一位龍霄城的未婚妻?”
王子的眼神有些凝重:“那你是不是就更高興了?”
那一瞬間,像是有人在兩位少年之間拉斷了一根弦線一樣。
他們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子爵閣下沉默了一秒,隨后露出他慣常的笑容。
“哈哈,”伊恩雖然笑著,但他的眼眸卻在慢慢地聚焦:“哦,那你可就誤會我的誠意了。”
泰爾斯瞇起眼睛:“那就好。”
伊恩嘖嘖舌頭。
“不過我也很好奇,要是計劃沒有成功,女大公和封臣的矛盾無可彌補的話,”伊恩輕描淡寫地道:“你會怎么做?帶著她私奔?”
這次輪到泰爾斯挑起眉毛了。
“嘿,這個啊,”王子聳了聳肩:“你知道,很久以前,一位康瑪斯的朋友告訴過我:哪怕是十拿九穩的生意,你也必須留下后手。”
伊恩皺起眉頭。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不得不說,埃克斯特,或者說龍霄城的政治,還真是直接呢。
至少…
北地人終歸是北地人。
泰爾斯望了一眼六位伯爵的座位:大家都把籌碼和態度擺上桌面,讓事情變得簡單了許多。
而不像…
就在此時,英雄大廳的側門突然打開了。
一個祈遠城裝飾的貴族一臉焦急地走了進來。
正在安靜聽著里斯班攝政安排的封臣們,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
那位貴族走到了祈遠城使團的座位里,抽出一個信卷,交給了坐在第一位的那位騎士——“亡號鴉”內德·蒙蒂。
蒙蒂隨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撕開信卷,隨即臉色大變。
“嘿,”泰爾斯皺起眉頭,他捅了捅伊恩:“怎么回事?”
“那是負責軍情傳送的信使,”伊恩也凝重地看著那邊的情景:“看他的表情,戰事有變。”
戰事?
泰爾斯一驚:“自由同盟?”
伊恩不安地點點頭:“還能是哪兒?”
大廳里,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新來的人。
下一秒,臉色急變的蒙蒂就猛地站起身來!
讓大廳里正在商量出兵的所有人為之一頓。
“抱歉打斷了。”
亡號鴉可謂粗魯地向著一臉訝然的里斯班攝政揮了揮手,就表情凝重地向伊恩這邊看來,隨即邁步前進。
臺階上的尼寇萊看著老朋友的舉動,瞳孔一縮。
蒙蒂是個斥候,戰時執行的是最危險的任務。
能讓他失態至此的事情…
不多啊。
在包括女大公和眾多封臣們在內的疑惑目光中,蒙蒂大步跨到不明所以的伊恩面前,遞出那個信卷,冷冷地大聲道:“你需要馬上看看這個,然后跟龍霄城說明。”
說這句話的時候,蒙蒂凜冽的目光向著泰爾斯掃來。
泰爾斯一個激靈:那種被盯上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
王子尷尬地笑笑,舉起雙手后撤一步:好好好,我不看就是了。
但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不,”伊恩讀著手上的信,臉色蒼白地抬起頭:“這…”
蒙蒂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獵手般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泰爾斯。
就像要把他生剝了一樣。
羅爾夫感覺到情況的不妥,靠近了王子一步。
大廳里的其他封臣們在疑惑中相互交換眼神,里斯班則咳嗽了一聲。
伊恩顫抖著放下信卷,泰爾斯這才注意到:他已經是冷汗淋漓。
伊恩抬起眼睛,看向座位上的女大公,然后惶然地轉向泰爾斯:“你知道?”
那個目光很復雜,既有懷疑,也有憤怒,甚至還有掙扎。
疑惑的泰爾斯挑起眉毛:“知道什么?”
伊恩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仿佛要給自己醒神。
“如果你不知道…”祈遠城的繼承人咬緊牙齒:“好的,蒙蒂,我稍后會跟女大公…”
他的肩膀隨即被亡號鴉重重扣住!
伊恩渾身一抖,驚詫地抬頭看著蒙蒂。
“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伊恩,”蒙蒂的聲音很陰沉,帶著不容拒絕的嚴厲:“龍霄城剛剛承諾了出兵,那他們就必須要知道!”
“這不是可以隱瞞不報的事情!”
伊恩猶豫著:“但是…”
蒙蒂沒有再廢話,他毫不客氣地搶過對方手里的信:“好吧,那就我來。”
“等…”
不等伊恩說話,蒙蒂就一把將六神無主的伊恩生生地按下座椅。
后者的掙扎完全擰不過這位騎士。
自始至終,泰爾斯都驚疑地看著祈遠城內部的這一幕。
蒙蒂的眼神依舊讓他心驚肉跳。
怎么了?
那封信,究竟…
就在此時,里斯班攝政的話語遠遠傳來:
“蒙蒂勛爵,我們都久聞您的名聲。”
“然而這是英靈宮的英雄大廳,”攝政閣下吸引了眾人的注意,他淡淡地問道:“有什么我們需要知道的么?”
蒙蒂又瞥了泰爾斯一眼,猛地轉過身,面對大廳。
“是的,”這位褐發騎士舉起手上的信,冷冷地道:
“剛剛從祈遠城發來的緊急軍情。”
納澤爾伯爵眼神一凝:“軍情?”
蒙蒂點了點頭,大步向前。
泰爾斯發現,伊恩死死攥著拳頭,目光在他跟女大公之間逡巡。
“幾天前,我們在祈遠城以南的荒漠里偵查到了第三方的軍隊,”亡號鴉表情恐怖,仿佛看到絕日嚴寒的來臨,“四千到五千左右數量的輕騎兵——可能更多,確定是我們的敵人,為了自由同盟而來。”
大廳里頓時一靜。
泰爾斯也皺起眉頭:為了自由同盟?
等等,二十年前,支持自由同盟的是康瑪斯和白山,也就是說…
但熟知軍事的領主們馬上抓住了重點。
“荒漠里的騎兵?五千?”
克爾凱廓爾伯爵一臉震驚,他僅剩的右臂猛地砸在座椅上:“怎么可能?”
蒙蒂冷哼一聲:“非但如此,還全是精銳,奔馳熟練,來去如風,在祈遠城與自由堡之間虎視眈眈。”
幾乎所有封臣都皺起了眉頭。
女大公一臉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攝政官。
“沙盜、荒骨部落和獸人都不可能有這種規模的騎兵,康瑪斯的方向不對,黃金走廊沒有這樣的勢力…”熟知地理的里斯班臉色凝重地看著蒙蒂:“到底是哪里來的騎兵?”
亡號鴉吐出一口氣,嚼了嚼牙齒,表情猙獰。
“這是我要說的事情,”蒙蒂舉著信卷咬牙道:“他們應該是從東南方向,穿越了一段荒漠而來的。”
封臣們紛紛一震!
泰爾斯皺起眉頭,飛快地回憶著大陸地理:祈遠城的正西是自由同盟,正南則是大荒漠,出現在荒漠的騎兵,如果是從東南方來的話…
等等,東南?
穿越了一段荒漠?
那不就是…
但還沒等他捋順關系,一臉厲色的蒙蒂就怒哼道:“那群騎兵的旗幟是白邊藍底的…”
“銀十字雙星。”
那一刻,泰爾斯清楚明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顫栗了一下。
咯噔!
大廳里安靜了一瞬。
下一秒,素來穩重的里斯班攝政再也維持不住形象,他渾身一顫,對著蒙蒂失聲道:“什么?”
霎時間,大廳里從上至下,從女大公到封臣的眼神,從祈遠城使團到英靈宮守衛們的目光,都下意識般地齊刷刷轉向!
轉向那位,與這個大廳格格不入的唯一客人。
蒙蒂接下來的話像是從天邊傳來一樣,在泰爾斯的耳朵里隱約響起:“沒錯,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自由同盟的背后強援,包括他們此次反叛埃克斯特的幕后唆使者是…”
只聽亡號鴉淡淡地道:
“星辰王國。”
那個瞬間,面對著無數震驚、疑惑、敵意的目光…
瞠目結舌、失神僵硬的星辰王子,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臟…
在猛烈地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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