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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戮絕

  夜空下,空無一人的盾區廢墟中,血之魔能師輕輕轉過身,撫摸上漆黑的基利卡。

  下個瞬間,如漆黑蜘蛛般的基利卡,身上的致密甲殼開始撕裂、變形、膨脹,漆黑的外表開始變紅,十幾道人類殘肢組成的血紅色觸手從體內伸出,越來越大!

  基利卡的身形越發龐大,直到變回泰爾斯所見過的血紅多頭蛇模樣,如幾十米高的巨型烏賊般抖動著觸手,發出詭異的呼嘯音。

  “找到那個孩子。”

  吉薩剛剛的那股瘋狂和偏執,隨著她的臉龐上的紫紅色斑紋褪色,也一同消失無蹤。

  此刻的她恬靜而平和,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純真女孩,只見魔能師輕輕撫著基利卡,語氣清淡溫柔:“你知道他的味道,了解他的氣息,熟悉他的血脈…”

  吉薩輕輕呵氣,神色奇異:“屬于那個家伙的血脈。”

  “那個你做夢都想吞吃掉的家伙。”

  多頭蛇的十幾條巨型觸手同時一抖,里面發出血肉摩擦擠壓的“滋滋”聲。

  “轟!”

  觸手轟然甩落,在廢墟中震出幾十條深深的溝壑,煙塵揚起。

  吉薩笑了起來,她用寵愛的眼神看著恐怖的基利卡,就像看著自家一只生氣搖尾的小狗一樣。

  “去吧,找到他。”

  如鄰家少女般的吉薩停頓了一秒,才微微啟唇,輕聲吐氣:“在他成為魔能師之前…”

  “殺死他。”

  哪怕為此要毀掉整個龍霄城。

  哪怕會暴露自己。

  哪怕…

  基利卡龐大的身軀里再次傳來令人不安的詭異“滋滋”聲。

  下一秒,它的十幾條血色觸手從不同的方向,相繼扎入地面!

  “砰!砰!砰!”

  它的血肉像是在無限增殖一樣,不斷延伸著觸手的長度,挖入地底!

  突然,吉薩瞇起眼睛,神情凝重地扭過頭。

  基利卡激起的煙塵中,突兀地出現了一個人影,正在緩慢地向魔能師走來。

  吉薩輕輕吐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浪費太多時間了。

  煙塵里的人影,一頓一頓地,慢慢靠近。

  血之魔能師閉上眼睛,輕輕搖搖頭:“嗯,居然把周圍幾個區的人都疏散了…”

  “耐卡茹的子孫,也并非一無是處嘛。”

  就在此時。

  那個身影旁的地面,突然竄出一只中型的觸手。

  在煙塵中,觸手破土而出,向著不速之客襲去!

  然而,那個煙塵里的身影只是輕輕一動。

  “嗤!”

  武器入肉的聲音傳來。

  下一刻。

  吉薩勃然變色,雙膝跪倒!

  “啊——啊啊——啊——”

  血之魔能師滿臉痛苦地尖叫起來!

  “轟隆!”

  與盾區相鄰的幾個城區里,十幾條巨大的血紅觸手再次破地而出!

  比如最靠近上面幾個貴族區的劍區,就有這樣一條巨大的觸手,生生毀掉一座頂在上方的石屋之后,破開土石,向著天空突去。

  在出土的剎那,這些由血肉模糊的人類軀體所組成的可怕觸手,頭部就猛然爆裂開來,分散成無數更小的觸手。

  小觸手們先是在空中停住,向著四周緩緩轉動,偶爾抖動一兩下。

  就像是在…

  嗅探。

  不多時,這些小型觸手齊齊一顫,便再次極速生長、增殖、延展開來,向著四面八方而去。

  就在此時,一個白色披風的瘦削身影,從一道拐角處猝然轉出,瞬間落到所有觸手的根部之前!

  觸手感應到了接近的血肉。

  那個瞬間,無數觸手分肢如野獸炸毛一樣,鋪天蓋地地向著這個出現的披風身影襲來。

  那個人影輕輕轉身,從手里揮出一把特殊的白柄刀。

  刀光閃爍。

  “唰!”

  在無數的觸手圍攻中,那個身影在剎那之間,閃動不休,甚至留下了殘影!

  以至于遠遠看去,竟像是他朝著好幾個不同的方向,遞出刀鋒。

  刀鋒擦過幾乎每一根觸手,帶出一個個傷口。

  但遠遠不止這樣。

  下一刻,被刀鋒擦過的觸手們猛地一顫!

  然后,這些如有生命般的觸手們,傷口處立刻開始發黑、然后大片大片地枯萎,最后像燃燒一樣,整條觸手化作飛灰散去!

  血肉和飛灰霎時間飄成一團。

  穿著披風的男人刀鋒再揮。

  這一次,那柄奇怪的刀生生地刺進了這些小觸手的根部——那只血紅色的大觸手里。

  巨大的觸手猛地一晃,被刀鋒扎入的地方開始冒出氣泡和大量的蒸汽。

  然后它也開始變黑、枯萎。

  直到完全化作飛灰。

  脫離根部之后,落在地上的小觸手們像是感應到了什么,馬上瘋狂地抖動起來,蛇行一般地向著四面八方散去——逃離那個可怕的男人。

  此時,無數的腳步聲急急響起。

  街角處出現了數十個灰衣蒙面的身影!

  他們穿戴著特殊的裝備:臂盾、輕弩,流線型的白柄長刀,齊齊踩著迅捷而熟練的步伐,堵截住幾乎每一條試圖逃跑的觸手。

  動作利落,身形靈活,意識冷靜。

  然后手起刀落。

  “嗤!噌!唰!”

  這一次,被這些刀鋒砍中的小觸手們沒有化成飛灰,而是如正常的肢體受損一樣,涌出鮮紅色的血,但它們的生命明顯沒有它們的根部強,被斬斷的觸手在流出大量的血后,隨即頹然倒地,慢慢收縮。

  最初出現的那個男人——“隕星者”尼寇萊甩開披風,神情嚴肅的他,理也不理清剿忙著觸手的屬下們,向著街角走去。

  在那里,更多的白刃衛隊成員,簇擁著一個老邁卻威嚴的人。

  “根據卡珊女士的情報,這樣的東西,在盾區及其周邊至少有十余個——幸好我們及時疏散了居民們,否則他們都會變成那東西的食糧,陛下。”

  隕星者嚴肅地報告。

  努恩七世皺起眉頭,看著遠處的一只兀自抖動的觸手,被一名白刃衛士踩住、斬斷,流出鮮紅的血液。

  “我們試驗過了,普通的反魔武裝,只能確保他們在這些東西的圍攻下保持最基本的行動力,”尼寇萊注意到了國王的視線,他晃了晃手上的那把奇怪刀鋒,緩緩開口:“唯有斷魂之刃這樣的傳奇反魔武裝,才能在自保的同時,根除這些惡心的玩意兒。”

  國王點點頭,表情可怕:“格里沃已經帶著戮魂槍出發了——那個災禍蹦跶不了多久。”

  “可是這些東西還在不斷延伸,試圖尋找更多的人作為食糧,”國王的身后,一名秩序官模樣的官僚憂心忡忡地道:“現在連這里也出現了——它們遲早會延伸出盾區,追趕上那些我們安排疏散在其他區里,甚至城外的居民。”

  “它通過汲取,不斷壯大倒也罷了,只是再這樣下去,整座龍霄城…”

  努恩王猛地抬起手,止住了屬下的匯報。

  他的眼神里閃動著怒火。

  以及堅定。

  這個區域的觸手,很快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努恩王捏起拳頭,抬頭環顧著四周的戰士們,高聲喝道:“白刃衛隊!”

  “是!”

  包括尼寇萊在內,所有的白刃衛士齊齊轉頭,怒喝出聲。

  他們眼神犀利地回視著北地的國王。

  努恩王重重地前踏一步,怒目圓睜,注視著他的每一個親衛——精銳的白刃衛隊們。

  龍之近衛。

  埃克斯特最強悍的存在。

  遠處再次傳來土石崩塌的聲音。

  努恩王深吸一口氣,目光中的火焰越來越旺盛。

  “告訴我!小子們!”

  “當埃克斯特需要你們的保護…”老國王老邁雄渾的嗓音在每一個人的耳邊響起:

  “當北地需要你們的奮戰…”

  “需要你們獻出生命…”

  “流盡鮮血的時候…”

  努恩王轉過頭,死死盯著遠處血紅色的多頭蛇,盯著那個模糊而龐大的聲影,猙獰暴喝道:

  “你們會猶豫嗎?”

  “告訴我!”

  那個瞬間,所有白刃衛士都毫不猶豫地挺直身體,右拳狠狠捶上左胸!

  沉悶的捶聲在同一時間響起,宛如一人,沉重而震撼。

  所有的精銳戰士們同時怒喝出聲,震耳欲聾:

  “不,陛下!”

  “唰!”

  努恩王轉過身,猛地拔出佩劍!

  他滿面威嚴,點頭看著自己的衛隊:“很好!”

  “尼寇萊!你來負責調度!”

  隕星者單膝跪下,一拳擂上胸口,臉色肅穆。

  “白刃衛隊全部裝備反魔武裝,繞著盾區的邊緣走,”努恩王沉穩地對自己的親衛隊長道:“無論是拖延、攔截還是絞殺——給我把這東西堵死在盾區里!”

  “它休想再動哪怕一個北地人!”

  尼寇萊狠狠點頭,起身發令。

  “所有人分成八隊,每隊至少三十個人,檢查反魔武裝,帶上信號弩箭,發信依照戰時標準,”隕星者看著他的屬下,冷冷地道:“五人一組結成圓陣,對付這些小東西為主,砍和削是最有效的,注意腳步,不要被多個敵人纏上。”

  “碰見這樣的大家伙,”尼寇萊踢了一腳已經枯萎成黑色干肢的大觸手,晃了晃他的斷魂之刃:“發信通知我!”

  努恩王嘆了一口氣。

  “卡珊說了,那個災禍所面對的人越多,就越強——所以你們不會有后援,”國王伸出右手,堅定地按住尼寇萊的右肩,雙目直視前方:“無論是巡邏隊還是征召兵——他們沒有反魔武裝,只能是白白送死。”

  “我們的希望,在格里沃和你的身上,在戮魂槍和斷魂刃之上。”

  “格里沃已經去找那個災禍了——戮魂槍對付它再好不過,而你們現在要做的…”

  努恩王目中精光一閃:“就是籠中困鼠——徹底斷絕那東西的力量和退路!”

  尼寇萊與國王深深對視了一眼,然后堅定而恭敬地點頭:“我們沒有問題,陛下。”

  “請您在宮中等著我們凱旋的消息。”

  但努恩王卻搖了搖頭:“我跟你們去。”

  那一秒,尼寇萊睜大了眼睛。

  “陛下,前方很不安全…”

  努恩王嚴肅地舉起手,止住了他的話。

  “白刃衛隊有大半的人都在這里了,英靈宮可不見得有這里安全。”

  “而我從未懷疑——白刃衛隊所在之處,”努恩王的眼里,盡是不容置疑的威嚴:“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你對這句話有異議嗎?”

  尼寇萊猛地一震。

  那個瞬間,尼寇萊什么也沒說,只是咬緊牙關,鄭重地點頭。

  努恩王松開他的肩膀,豪邁地一笑:

  “來吧,我的勇士們。”

  “今天,我們將腳踏家鄉的土地,趕赴一場人類與非人之間的戰爭。”

  老國王抬起頭,看向天空之崖,看向那個持著長槍的英武雕像。

  “今天,我們要循著耐卡茹的步伐。”

  “去獵殺傳說中的災禍。”

  白刃衛隊們顏色一肅。

  尼寇萊的瞳孔漸漸縮小,緩緩捏緊了他手里的那把武器。

  努恩七世轉向遠方的多頭蛇,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把那些無論是六百年前,還是現在,都在我們北地犯下滔天血債的瘋狂罪犯。”

  “把那些貽害千年,禍患無窮,不可理喻的怪胎。”

  “把那些以殺戮和血腥為樂的邪惡。”

  “把那些視我們為螻蟻的渣滓。”

  努恩王捏緊拳頭,目露兇光:

  “毀滅殆盡!”

  吉薩猛地軟倒在地,原本紅潤健康的臉色,突然變得灰暗而干枯。

  而且,這種晦暗的色彩,還在她的臉上不斷加劇!

  吉薩身后的多頭蛇基利卡感受到了主人的狀態,瘋狂地顫動起來。

  隨著基利卡的動作,那個身影的周邊再次冒出幾條觸手,向著不速之客攻去。

  “唰!”“嗤!”

  煙塵里傳來兩道鋒銳入肉聲。

  “啊——啊,不——基利卡,那是…”吉薩痛苦地嘶吼著,渾身顫抖,臉色越發灰暗,似乎在忍受折磨。

  基利卡突然發瘋也似的扭動起來。

  “喀啦!”

  從魔能師到那個身影之間的地面,生生裂開!

  從基利卡所延伸出去的一只巨大血紅色觸手,瘋狂扭動著,從地下掙脫出來。

  不斷顫動。

  仿佛在經歷著最可怕的酷刑。

  只見這條由殘肢組成的,鮮紅色的觸手,正從前方,從煙塵里的那個身影處開始,以極致的速度,變黑、枯萎!

  如同侵染了墨水的細布,觸手上的黑枯之勢一直向著根部蔓延而去。

  延伸向基利卡。

  以及吉薩。

  血之魔能師抬起黑枯的臉龐,咬著牙關,怒吼出聲:“休想!”

  下一刻,那只不斷變得黑枯的觸手,在那股可怕的勢頭延伸到基利卡之前…

  就從根部自我膨脹,然后猛然斷裂!

  “砰!”

  大量的血水爆出。

  那一刻的吉薩·崔爾曼,形容狼狽,表情緊張。

  如同壁虎斷尾,掙命求生。

  稍遲一刻,便會萬劫不復。

  黑枯之勢延伸到了斷裂的地方,終于無以為繼,將這條巨大的觸手徹底化為干枯委頓的枯枝。

  空氣中,只余下吉薩趴在地上的喘息聲。

  她的臉色終于開始回復紅潤的色彩。

  魔能師抬起頭,死死咬牙盯著前方。

  盯著那個從煙塵里一路走來的身影。

  煙塵中的人影緩步走近。

  隨之而來的,還有難聽的摩擦噪響。

  吉薩從地上站起,微微皺眉。

  來人身材高大,卻步伐奇怪——每走一步,右腿都要拖一下。

  就像是…一個瘸子。

  難聽的聲音還在繼續,聽上去就像是精美的器具在粗糙的巖面上摩擦一樣。

  終于,一道粗魯的嗓音,從煙塵里傳來。

  “盾區是個可悲的地方,”煙塵漸漸散開,露出一個強壯精悍的男人:“它在北地人那豪爽大度,樂觀積極的表象下,掩蓋著龍霄城最灰暗晦澀的色彩。”

  那股噪音還在繼續。

  這個瘸腿的男人大概三四十歲的年紀,臉部輪廓平緩,唯有鼻子高聳,布滿下巴的胡茬讓他看上去頗為粗獷。

  “有的人生來就在這片不幸的地方,父輩留給他們的唯有貧窮和辛苦,自己習得的唯有堅韌和頑強。”

  男人一瘸一拐地前進,語氣里滿布哀傷。

  吉薩的眉頭越皺越緊——她找到了噪音的源頭:男人的身后拖著一把足足兩米長的金屬長槍。

  漆黑的槍頭倒拖在地上,發出難聽的摩擦聲。

  血之魔能師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桿長槍,眼里滿布奇異的色彩。

  “有的人則是為了出人頭地,才跋山涉水來到這里,用最可貴的當下換取最不測的未來,為自己,為家人,為后代留存一些值得紀念的東西。”

  瘸子的右手用力拖動著那柄沉重的長槍,身影轉動間,露出他的左臉。

  吉薩看清了他最顯眼的特征——這個男人沒有左耳。

  他本該是耳朵的地方,居然只剩一個圓洞——仿佛被齊根削斷一樣。

  “但無論是誰,都是迫不得已,在這個名為盾區,卻連遮風擋雪的完整厚墻都欠奉的破地方,托庇一口飯吃。”

  “在這里,有的人汲汲營營,小氣市儈,有的人目不識丁、戰戰兢兢,有的人孤獨絕望,傷殘滿身,有的人沖動熱血,脾氣暴躁。”

  男人一瘸一拐地前進,表情悲哀,聲調低沉。

  “他們只是普通人,卻也都是可憐人。”

  “但他們仍然在全埃克斯特最有權力的人腳底下,用北地人特有的,最知足的態度,最堅強的笑容,干著最下賤的生計,拿著最微薄的收入,懷抱最可憐的希望,過著最凄涼的生活。”

  “他們沒有無匹的力量,沒有偉大的功績,沒有可敬的榮譽,沒有高貴的頭銜,沒有光榮的血脈——卻依舊死死咬著牙,吞著血,含著淚,繃緊每一塊肌肉,掙扎著活下去。”

  男人停下了一瘸一拐的腳步,站定在吉薩面前。

  他轉過頭,看了一處廢墟一眼。

  那里,靜靜躺著一只孩子的斷手。

  男人猛地回過頭,這一次,他的雙目毫不動搖地直視魔能師。

  里面裝滿了冷漠、孤獨、失望、痛苦、仇恨——以及死寂。

  “這就是盾區——連雪水都是黑漆漆一片的污糟地方。”瘸子平淡地道。

  “在偉大的埃克斯特,在雄偉的英靈宮,在絢麗的北地榮光下,”男人的一雙眼神掃過周圍的廢墟,流露出一絲痛苦:

  “我們苦苦掙扎,茍延殘喘。”

  “我們比最堅強的北地人,更像北地人。”

  只有一只耳朵的瘸腿男人神情冰冷,抬起手上的長槍,看向吉薩。

  “而你…”

  “卻連這個悲慘而不幸的機會,這種咬牙掙扎、搶奪希望的機會,都要從我們本就空無一物的手中。”

  “剝奪殆盡。”

  “我們在你的眼中,”男人輕輕閉眼,手上的槍越捏越緊,話語里盡是痛苦:

  “就像蟲子一樣,隨意踐踏,任由揉捏。”

  “是么。”

  “災禍?”

  血之魔能師深深吐出一口氣,眼中無比凝重。

  她沒有回答男人的話。

  仿佛不想浪費時間。

  她僅僅把目光落在那把槍的身上。

  幾秒后,吉薩終究慢慢出聲。

  “六百多年之后…”

  “戮魂之槍的掌控者。”

  吉薩一邊安撫著身后的基利卡,一邊喘息著,平淡地道:“居然是你這么個瘸子?”

  男人冷哼一聲。

  血之魔能師抬起頭,目光投向天空之崖。

  她看了那座人類英雄,耐卡茹·埃克斯的英偉雕像一眼,又低頭看看那個瘸腿獨耳的男人,皺起眉頭。

  仿佛在做著對比。

  片刻后,吉薩長長嘆出一口氣:

  “也差得太遠了吧?”

  男人緊緊盯著她,不言不語。

  “怎么,這個年代里…”

  “只要是個極境,”吉薩不屑地道:“就能掌握傳奇反魔武裝了么?”

  “呼!“

  單耳的男人雙手一轉,長槍劃出烈烈風聲,漆黑的槍頭直指吉薩。

  槍頭微微地震動著。

  “嗡嗡…”

  如同長槍有自己的生命一樣。

  “德魯·格里沃,龍霄城一個普普通通的重劍步兵,征召役。”他沉聲道。

  “順便說一句,”手持著戮魂槍,名為格里沃的瘸腿男人冷冷地道:“整個盾區…”

  “由我罩著。”

  “噢?”吉薩的臉色冷了下來,她磨著牙齒,卻罕見地不露笑容,“那你可要感謝我呢。”

  她環顧一圈周圍街道的廢墟,搖搖頭。

  “把你的家。“

  “打掃得這么干凈。”

  格里沃沒有被她的話激怒。

  男人只是拖著他的瘸腿,輕輕向前一步。

  “剛剛只是打個招呼而已。”

  “你也應該知道這柄武器的來歷吧,”格里沃敲了敲手里的猙獰長槍,默默地道:“十年前我接過它的時候,邁爾克可是快把我的另一只耳朵都嘮叨掉了。”

  男人的眼神開始變得純凈。

  “戮魂之槍,耐卡茹陛下的偉大武器。”

  “這世間的所有生命,從巨龍到螞蟻,從惡魔到花草。”

  “一旦被這柄槍刺中,”格里沃盯著他的槍頭,雙目炯炯有神,“全身上下的一切生機,便流失殆盡。”

  那個瞬間,獨耳瘸腿的男人,氣勢開始變化。

  仿佛來到最慘烈的戰場。

  “所有生命。”

  “全身上下。”

  吉薩沒有說話。

  “死亡的觸摸,”格里沃抬起頭,冷冷地強調:“只需要輕輕一下。”

  向來溫柔微笑的少女,此刻毫無感情地望著那柄槍。

  目光久久不移。

  仿佛在回憶著什么。

  “這就是專屬于傳奇反魔武裝,戮魂之槍的無匹能力,”傷殘遍身的重劍步兵咬字道:

  “‘戮絕’。”

  格里沃收回長槍,仔仔細細地觀察著他的對手。

  “每一件傳奇反魔武裝,都是針對某個或幾個魔能師而生。”

  “而這把傳奇的長槍,就是專門為了對付你…”

  格里沃對著槍頭輕輕地吹出一口氣:

  “血之災禍。”

  “生命之敵。”

  “為了你這個無法被正常封印的家伙,鑄造出來的傳奇反魔武裝。”

  下一刻,格里沃目中寒芒暴射。

  “轟!”

  他那只完好的左腿轟然蹬地,強壯卻傷殘的身軀,驚人地暴起!

  沖向面色難看的吉薩。

  猙獰的戮魂之槍,帶著戰場沖鋒般的無敵氣勢,一往無前地刺出。

  “嗡嗡…”

  在空中,漆黑的槍頭釋放出愉悅的振動。

  振動越來越急。

  仿佛在渴望。

  渴望釋放死亡的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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