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些星辰人,”英靈宮的一層高臺上,隕星者帶著他那柄奇怪的刀,站在努恩王的身邊:“他們請求自行去尋找他們的王子。”
努恩王撐在高臺上,瞇起眼睛俯視著他的城池。
這是屬于沃爾頓的龍霄城。
國王緩緩地呼氣。
“讓他們去吧,”努恩王的聲音聽上去頗有些疲憊:“也許還能順路找回我的孫女。”
跟眼前的狀況比起來,也許沃爾頓家族,真的是次要的吧。
努恩王重重嘆了一口氣。
尼寇萊點點頭,轉身傳令。
不多時,隕星者回到國王身邊,這一次,他臉色凝重。
“巡邏的隊伍有了回報——我們已經鎖定了災禍的大概位置。”
努恩王臉色一變,他轉向尼寇萊,目光恢復了精明和果斷。
“在盾區,有兩隊人超過半小時都沒有回復——隨后他們的尸體被發現,都已經變成了碎塊。”白刃衛隊的指揮官緩緩道。
“盾區?”
努恩王沉吟了片刻。
“很好,”老國王重新看向身下的龍霄城,淡淡道:“把人變成碎塊…關于那個災禍,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情報嗎?”
沉默。
直到一道祥和的嗓音響起。
“是的,陛下。”
努恩王的身后,暗室的主人,紅女巫卡珊恭敬地低頭:“可能的話,請您盡快疏散盾區乃至接壤的幾個城區,必要時,甚至將居民們都疏散出城,也在所不惜。”
一旁的尼寇萊深吸一口氣。
“這么夸張?”
努恩王皺起眉頭:“為了一個災禍,我要把半座城都搬空?”
“請相信我,陛下,”卡珊緩緩開口,語氣溫柔:“半座龍霄城的代價…”
“總好過整座龍霄城。”
泰爾斯緊緊抓著小滑頭,不讓受驚過度而顫抖不已的她滑落。
“那是…是什么東西?他們是誰?”小滑頭的眼淚已經在驚嚇中干涸,殘留的淚痕述說著她剛剛的不幸。
“不管他們是什么…我都在這里,”泰爾斯只得輕聲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前方的兩人身上。
尤其是那個正把頭探出艾希達的身影之外,笑靨如花地看著他的少女。
“孩子,我說過,”吉薩·崔爾曼像個鄰家少女一樣,眸子里布滿了溫柔和憐惜:“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泰爾斯只覺越發毛骨悚然。
剛剛拉蒙之死引發的爆炸,直接炸塌了兩面的墻,將這個小巷炸成了一塊圓形的平地,波及了不少周圍的居民。
這么大的動靜,再也掩飾不住了。
“天啊!我的腿,我的腿被壓住了!”
“怎么回事?”
“救命!誰來幫幫我!”
“快去找人!秩序官呢,秩序官在哪兒?”
“房子塌了嗎?”
周圍的廢墟里,不時有受傷的平民哀嚎著,越來越多的北地人從睡夢中警醒,走出家門,在震驚和恐慌過后,救助著傷者。
差不多有上百號人。
“你們是什么人!”有幾個北地男人發現了對峙的兩位魔能師,不解地靠上來:“剛剛發生了什么事?”
“嘿,小姑娘,看見剛剛的爆炸了嗎?”泰爾斯的眼中,一個矮壯而年長的男人帶著火把,凝重地走近他們,先是滿面懷疑地盯了英俊的艾希達一眼,然后對著表情微妙的吉薩道:“你遇到麻煩了?”
泰爾斯的心里咯噔一聲。
可是吉薩和艾希達依然靜靜地站著,對周圍的嘈雜和喧嘩恍若未聞。
仿佛這個世界只有他們兩人。
“很高興看到你恢復了,吉薩,”艾希達輕聲道:“我聽那孩子說了一些你的事情——還有你對他的態度。”
“太好了,”吉薩露出她慣有的溫婉笑容,嘖聲道:“那我就不用再復述一遍了。”
艾希達臉色微冷:“也許你們之間有些誤會。”
泰爾斯緩緩咽下一口唾沫,他轉過頭,想找找提前開溜的機會,卻只是看見越來越多的居民向著這里靠近。
糟糕。
泰爾斯心中一凜。
“嘿!你們兩個!我不知道你們是在吵架還是演冥夜神殿的戲碼,”矮壯的男人不耐煩地指著傷者遍地的四周:“但現在大家都需要幫忙,你們最好別干站著…”
但他的聲音被打斷了——一隊沉重的腳步聲遠遠傳來。
滿滿一隊的巡邏士兵舉著火把,來到這里,拉開隊形,一邊靠近,一邊警惕地看著街道上的所有人。
泰爾斯渾身一震。
龍霄城的巡邏隊,但是——他看了還在靜靜對峙的魔能師一眼:他們來的時候可不妙。
“誤會?”面對突然出現的巡邏隊,吉薩理也不理,她把目光移回艾希達的身上,眼神微妙:“放心,我跟那孩子的誤會很快就能解開…”
血之魔能師舔了舔嘴唇:“很快。”
泰爾斯瞥了一眼她腳下,瞅見一塊不知道是拉蒙還是黑劍的殘肢,只覺得渾身上下汗毛倒豎。
艾希達眉頭一皺,他聽出了對方的意思。
“所有人,安靜!靠著街道站好!”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粗豪的嗓音從巡邏隊里傳來:“以國王的名義,接受秩序官的檢查!然后按順序馬上離開這里!”
或救助傷員、或疑惑圍觀的平民們紛紛轉過目光,在各種情緒中看著秩序官。
“按我說的做!”從隊里走出來的秩序官滿臉嚴肅:“我再說一次…”
“嘿,當官的!”打斷了魔能師對話的矮壯男人不滿地拍著胸脯,轉向秩序官:“我們這里全是傷員!需要救助!”
“盾區的人命就不值錢了么!”
隨著他的話,平民中配合地響起一道道噓聲。
“你們會得到應有的救助,但盾區必須盡快疏散!你,”秩序官不耐煩地道,但他隨即一頓,瞇起眼睛:“等等,我認得你,冰川哨望的‘大皮帶’,對么?”
矮壯的男人微微點頭,臉色嚴肅:“我們需要幫助。”
秩序官認出了矮壯的男人,他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轉過身對著屬下們揮了揮手:“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先去幫忙,把傷者救出來!然后馬上疏散!”
平民們這才被安撫下來。
秩序官轉過頭,皺眉看著大皮帶:“格里沃呢?只有他能管住這幫人。”
“剛剛被幾個當官的人叫走了,也說是國王的命令,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大皮帶瞥了對峙著的魔能師一眼:“為什么要疏散?”
“不知道,國王的命令,”秩序官搖搖頭:“我們也是被緊急派出來的…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嗎?”
“可疑的人?我們這里是盾區,不認識的人幾乎…”大皮帶一頓,他的臉上浮現訝異,轉向兩位魔能師:“還真有。”
而在泰爾斯這一邊,魔能師們依然在自己的世界里對話。
“這孩子——你知道他是誰嗎?”氣之魔能師緩緩道:“你知道他對我們意味著什么嗎?”
“當然,我很清楚他是誰,”吉薩笑道,聲音里微露一絲寒意:“讓開,艾希達。”
艾希達的身形絲毫未動,臉色越發沉重:“我不喜歡被命令,吉薩。”
糟糕。
泰爾斯臉色一變。
“你們兩個!還有那邊的兩個小孩,”秩序官帶著幾位士兵走上前來,靠近魔能師,看著他們身上單薄的衣物,滿面狐疑:“是從哪兒來的?怎么回事?”
吉薩轉過頭,看著滿臉警惕的士兵們,笑容可人:“你,還是我?”
“這樣會引起注意的,”艾希達搖搖頭:“也許我們該低調些。”
泰爾斯觀察著吉薩和艾希達的神情動作,心中凜然。
“好吧,那就我來,”吉薩嘆了口氣:“正好收集一些材料。”
艾希達微微蹙眉。
泰爾斯心中一涼。
不好。
“走!”
泰爾斯猛吸一口氣,對著圍上來的人扯開嗓子:“快走!”
“所有人,趕快離開這里!”
“去向英靈宮回報!”在秩序官和大皮帶疑惑的視線中,一個男孩死命地拖著一名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對著他們恐慌地大叫著:“這兒很危險!”
但一個稚嫩的童聲,顯然并不能阻擋北地人的疑惑和好奇。
“怎么了,孩子,”矮壯的大皮帶走上前來,警惕地瞪了面無表情的艾希達一眼:“這個家伙把你們怎么了嗎?”
泰爾斯一邊后退,一邊死命地搖頭:“不——”
“你,小姑娘,”就在此時,一名不客氣的士兵伸手抓住吉薩的手臂,“別愣著,站到街道上去!”
但這名士兵隨即渾身一顫,然后猝然跌倒,手臂不斷抽搐。
耳邊傳來吉薩的咯咯直笑。
“該死,我的手!你這小妞做了什么?”
周圍的士兵看著那個倒下的士兵,爆發一陣嘲笑。
“連個妞兒都抓不住,杰森——你該退休啦!”
艾希達面色不變,看著那個碰了碰吉薩,然后倒在地上,臉紅耳赤的可憐士兵。
他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攻擊巡邏隊?”
“很好,把他們抓起來,”秩序官瞇起眼睛,僅僅停頓了一秒,就斬釘截鐵地道:“派人向上面匯報…”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來不及了。
巡邏隊的士兵們嬉笑著,圍住兩位魔能師。
吉薩轉向他們,露出最溫和的微笑。
那個瞬間,泰爾斯猛地把小滑頭按跪下來,一把將可憐的女孩按進自己的懷里,死死擋住女孩的視線。
“別看。”
泰爾斯眼神冰冷,輕聲道。
小滑頭微微一顫。
但還是順從地把頭埋進他的懷里。
“別聽。”
在第一聲慘叫發出時,驚魂未定而不明所以的小滑頭,就被泰爾斯逼著蓋住了耳朵。
“無論什么,都別管。”
“有我在。”
那一刻,就連泰爾斯自己,也死死閉上眼,下巴抵著小滑頭的頭發。
他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這些人們,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將面對怎樣的命運。
那太殘忍了。
“這小妞怎么回事…我抓不住她…”
先是士兵們驚疑的質問聲。
“啊啊…這個小妞有古怪!好燙啊!”
幾道人體落地的聲音再次傳進泰爾斯的耳朵里。
“啊啊!我的手!手!”
相繼傳來幾人不同尋常的尖叫。
“杰森!天啊,他…他在溶化!他的血…”
在叫大皮帶的男人恐慌的提示下,巡邏隊察覺了蹊蹺。
“我的老天!不!你究竟是什么東西…”
在秩序官焦急的號令下,士兵們紛紛兵刃出鞘。
“你這臭biao子!不管你在用什么邪術,都給我停下來!否則我發誓…我發誓我會殺了你!”這是秩序官的怒吼。
然而慘嚎越來越多。
“我的背上,我的背上有東西在動…在動啊!”
“羅比!堅持住,堅持住!我這就把這玩意兒砍下來!”
“頭兒,快殺了她!”
一陣爆響。
“砰!”
死死抱著小滑頭的泰爾斯,猛地一顫。
這是血肉爆碎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引得圍觀的平民們一陣陣充斥恐懼和驚異的嘩然高呼。
“不!”撕心裂肺的慘叫。
“尸體…尸體的部分自己在動!那是西提的手嗎?天啊!”
伴隨著吉薩的輕笑。
“還等什么!殺了她!殺了她啊!”這是歇斯底里的秩序官。
劍刃入肉的聲音一陣陣傳來。
接著是人頭落地的聲音。
以及吉薩接連不斷的溫柔笑聲。
“不,不可能!她的頭,為什么…為什么還在動…”
“救命!頭兒!她身上伸出的東西…怪物,那是怪物!”
“老天!別再靠近那玩意兒了!退后!所有人退后!”名叫大皮帶的男人,瘋狂地嘶吼著。
泰爾斯咬緊牙關,盡力不去想象周圍的一切。
小滑頭在他懷里,即便看不見也聽不到,卻也在微微顫抖。
在星辰北境的樺樹林里,他見過那些景象——那些噩夢般的一幕幕景象。
“撤!所有人,快撤!”秩序官的聲音終于開始發抖,恐懼攫取住了他的大腦,戰勝了他的勇氣。
不僅僅是巡邏隊。
意識到他們面對的是不可解釋的未知,意識到巡邏隊沒法控制局勢之后,恐慌終于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人們開始恐懼而倉皇地奔逃。
但已經晚了。
土石被破開的聲音傳來。
“小心地上!地上鉆出的是什么…啊!”
“妮娜,別管我了!帶著兒子快跑!”
“這是樹根嗎…我砍不斷!不,父親,不!”
“別!離我遠點!啊啊啊!”
無數男男女女的恐懼哭嚎聲相繼傳來。
“頭兒!頭兒!怎么辦?”
“這玩意兒到處都是!”
隨著士兵們崩潰的狂呼,秩序官的聲音淹沒其中。
泰爾斯緊閉雙眼,死死咬著下唇。
他抱著小滑頭的手在不斷顫抖。
四散的狂奔腳步,漸漸減少。
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的慘叫,無數的拖拽聲,無數的兵刃落地聲,無數的絕望哀嚎聲。
“等等,信號弩箭呢!快發射弩箭,通知上面!”大皮帶艱難的聲音傳來,同時傳來的還有他在地上被拖行的摩擦聲。
弩機的機括聲響起。
然而過不了一秒,天空就傳來“叮鐺”聲。
“弩箭射不出去!好像,好像空氣里有什么擋住了它們!”這是士兵恐慌的哭喪聲。
泰爾斯把牙齒咬得越來越緊。
下一刻,一個清冷的男聲,在空氣中哼響。
“哼。”
泰爾斯只覺得周圍的空氣一動。
“咔嚓!”
近處和遠處各傳來最后的十幾道脆響,仿佛人的骨頭在一瞬間被齊齊軋斷。
耳邊的聲音霎時間小了下來。
安靜持續了十幾秒。
中間偶爾有著肉體被拖行的聲音傳來,甚至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聲。
就像野獸在進食。
泰爾斯全力抑制著自己的顫抖。
終于,周圍的一切又重歸寂靜。
“嘴上說著不要…”
“你到底還是插手了嘛,”血之魔能師那懶洋洋的女聲傳來:“真無聊。”
奇怪的是,吉薩的聲音竟像是從地下傳來的。
回答她的,是艾希達的淡淡冷哼。
泰爾斯深深呼出一口氣,然后緩緩地睜眼。
出乎預料的是,周圍無比干凈。
沒有鮮血,沒有尸體,沒有惡心的殘肢。
當然,也沒有一個活人。
只有滿地的兵刃,跑脫的鞋子,倒塌的房屋墻壁,破碎的地面。
仿佛在剛剛的一瞬間,大家都跑掉了。
泰爾斯輕輕地喘息著,他轉過頭,隨即腹部一陣翻騰。
只見吉薩的軀干——緩緩從地上撿起她自己依然在微笑的頭顱,然后輕輕安放好,緩緩扶正。
血之魔能師摸了摸脖子和肩膀的結合處,鮮血淋漓的傷口頓時消失無蹤。
“煥然一新。”吉薩注意到他的目光,對著他嫣然一笑。
泰爾斯咬了咬牙。
此時此刻,泰爾斯才敢放開小滑頭,讓后者睜開眼睛。
小滑頭看著周圍詭異的干凈街道,猛地一顫。
“我雖然封鎖住了信號弩箭以及聲音的傳播,”艾希達搖頭道:“但這么多人失蹤,他們遲早會發現的。”
“你怕了?”血之魔能師微笑著。
艾希達不言不語,他無所謂地轉過身,走向泰爾斯。
泰爾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腦子里瘋狂思考著脫身——不,現在看來,是保命的可能。
“等一等。”吉薩溫和地道。
艾希達停下了腳步,臉色轉冷。
“留下那個男孩,”血之魔能師抬起目光,看向泰爾斯,“我們就還是好朋友,怎么樣?”
泰爾斯渾身一顫!
氣之魔能師沉默了一瞬。
“戮魂槍和斷魂刃都在城里,”艾希達轉向吉薩,緩緩出聲:“即便是實體態作戰的你,也無法抵御戮魂槍的能力。”
“我們最好趕緊逃跑。”
“噢?”血之魔能師緩緩搖頭。
“你故意引來巡邏隊,”吉薩慢慢地吐字,不慌不忙:“就是為了用這個理由逼走我?好保護你的寶貝男孩?”
“真是令我傷心啊。”
“合伙人。”
聽見這話,艾希達嘆出一口氣。
“你忘了我們合作的初衷了嗎,吉薩,”不知為何,泰爾斯總覺得此時的氣之魔能師語帶悲哀:“我們三人的合作,無論是我的計劃,還是芙萊蘭的理想,抑或你的堅持,不就是為了魔能師們有朝一日,能脫離那道枷鎖嗎?”
血之魔能師輕嗤一聲。
“十二年前的事情,早就證明了你們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吉薩抬頭看著天空向西而去的月亮,嗤笑道:“無論你或芙萊蘭。”
泰爾斯猛然一震!
十二年前。
為什么又是十二年前?
血色之年,難道魔能師們也參與其中?
泰爾斯不由得想起之前黑劍對艾希達所說的話。
還有…
泰爾斯不自覺地再次摟緊了小滑頭。
血瓶幫是氣與血兩位魔能師的合作結果,但聽他們的對話,似乎還有第三個人?
芙萊蘭,是誰?
艾希達深深嘆出一口氣。
“很好,那我們大可以從此分道揚鑣——反正我們在戰前就各走各路,這是你的選擇——當年的結果,也確實無法說服你。”
氣之魔能師臉色黯然。
“但這跟這個男孩有什么關系么,”艾希達抬起頭,目現精光:“你總有個必須殺他的理由吧。”
“當然,”這一次,吉薩回答得很痛快:“他的血脈——很久以前,我做出了承諾。”
“必須殺死的血脈?”艾希達轉過目光,瞥了泰爾斯一眼:“你認識他的母親么?”
泰爾斯抓著小滑頭的手突然一緊。
但這次,吉薩卻露出溫婉的微笑:“你猜啊?”
“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艾希達冷冷道。
“好吧,還有就是,”血之魔能師緩緩嘆息:“我不想讓他跟我們一樣,受盡折磨。”
泰爾斯臉色一白。
受盡折磨?
“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艾希達強硬地回答。
“放心,我只要他的命。”吉薩笑著搖搖頭。
“砰!”
下個瞬間,泰爾斯周圍的地底突然竄出六條血紅色的尖刺樹根,從四面八方刺向星辰王子!
糟糕!
泰爾斯猝然一驚,他根本反應不過來。
“咚!咚!”
六條樹根硬生生地停在離泰爾斯幾寸的地方,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擋在外面。
艾希達舉起左手的光球,死死盯著血之魔能師,眼里藍光閃過。
“別,吉薩。”他低聲道。
泰爾斯驚魂未定地喘息著,看著身前那些可怕的尖刺。
吉薩再次輕笑一聲。
樹根像是有生命一樣動彈著,收縮回去,再次前刺!
“啊!”這一次,反應過來的小滑頭尖叫一聲。
艾希達輕輕打了個響指。
“砰!”
泰爾斯周圍,幾道強勁的氣流成勢掃出,將樹根生生掃斷!
“真的嗎?吉薩?”氣之魔能師面色僵硬地冷冷道:“終結之戰已經讓我們損失慘重——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別毀了這一切。”
斷掉的樹根在顫動中重新長出尖刺,縮回到血之魔能師的身邊。
“哼,真好笑。”那一刻,吉薩突然嬉笑出聲:“你怎么敢提終結之戰?說得你們與有榮焉似的。”
艾希達聞言微微蹙眉。
血之魔能師緩緩上前,身側的樹根緩緩跟上,只見她眼中如有火焰躍動:
“當我們為魔能師的未來浴血奮戰的時候,你們這些懦夫在哪里?”
“當我們和混淆者們殺得難解難分的時候,你們這些逃兵在哪里?”
“當我們被兩位女皇算計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們這些蛀蟲又在哪里?”
“L,班恩,勒卜拉,B,阿瑞克,當我們一個個倒下的時候,你們這些所謂的溫和者又在哪里?”
泰爾斯呆呆地聽著吉薩的話,把這些名字、名稱、名詞,一個個全部記進心里。
日后可能用得上。
盡管他正面臨著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危險的敵人。
艾希達臉色一寒。
“別給我們貼上你們的標簽,”氣之魔能師語氣冷漠:“我們不叫溫和者。”
“當然,這是勒卜拉給你們這個派別下的代稱,”吉薩地笑容越發燦爛:“之前,B可是把你們叫作…”
“‘托羅斯的哈巴狗’。”
艾希達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我真是受夠了你們這些人。”
“B?”氣之魔能師冷哼一聲,“就是那個家伙,那個瘋子,把你們都帶成了一匹匹不可理喻,毫無理智,只懂得狂吠的野狗!”
“B教我們接受自己,擺脫束縛,”吉薩的眼里冒出嚇人的血色紅光:“而你這只魔法塔里出身的家養狗,托羅斯的跟屁蟲,沒有頸環套著就不舒服,是么?”
“我就知道,”艾希達毫不示弱:“‘第三環’的女巫們教不出什么好學生。”
只聽他冷哼一聲:“你這‘野種’。”
吉薩沒有說話。
可人的少女沉默了三秒。
但三秒后,她開口吐出的話,讓艾希達勃然變色!
“氣,究竟是什么呢?”只聽血之魔能師慢慢地道:“流動,充盈,無處不在之物?抑或是寄托,維持,輕盈如無物?”
“氣的存在代表什么?氣的消失又會帶來什么?”吉薩毫不在意地道:“氣是純粹,還是雜合萬物?氣是常存,還是無時不變?”
“你本身是氣?還是氣是你的一部分?”
有史以來第一次,泰爾斯驚悚地看著艾希達·薩克恩的臉孔開始扭曲。
氣是什么?
泰爾斯心中一動,然后震驚地想起艾希達對他說過的話。
魔能初約。
互不深究。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吉薩。
不會吧?
她是在…
氣之魔能師眼里的藍光越來越盛。
“怎么,你不是該把托羅斯恩賜給你們的三大定約,背得比自己的名字還熟嗎?”血之魔能師的話讓泰爾斯頭皮發麻:“艾希達小狗狗?”
下一刻,不等艾希達有所反應,吉薩就仿佛野獸嘶吼一樣張開嘴唇,緩緩仰頭。
那一瞬,泰爾斯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從她的體內涌出。
視野里,吉薩的那道紅光越來越盛!
一道鮮艷的血色細線,從吉薩的脖頸處浮現,漸漸漫上臉龐,血線旋即分成數枝,緩緩變粗,仿佛鮮血的血管一樣,直到布滿吉薩的臉部。
而且那些血線好似有生命一樣,在吉薩的臉上緩緩變換、動彈、顫動著。
仿佛在——呼吸。
艾希達變了臉色,他走到泰爾斯的身邊,皺眉看了星辰王子一眼。
“怎么…”泰爾斯尷尬地開口,但話剛出口,就被打斷了。
“什么都不要說,”艾希達冷冷地道:“待會兒我讓你跑,你就跑。”
“不要回頭,不要停下。”
泰爾斯驚訝地看著艾希達,只能無力點頭。
聽這語氣,連艾希達…也沒有信心保護自己了么。
小滑頭緊緊縮在泰爾斯懷里,瑟瑟發抖。
滿面血線的吉薩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剛剛從最美的夢里醒來,咧開嘴角,眼里蘊藏著瘋狂。
只見她原本溫婉可人的微笑,化作最艷麗驚悚的怒笑!
“啊呀,”血之魔能師仿佛打開了控制情緒的閥門,毫無顧忌地歪頭大笑:“久違的感覺真好!”
艾希達凝重地望著她:“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升閾,你這是在冒險!”
“怎么,你不敢升閾么?”血之魔能師艷麗地一笑:“也是,畢竟,你是懦夫嘛。”
“艾希達小狗狗,我們來玩個游戲,如何?”
艾希達眉頭一沉。
“每過一分鐘,我要是殺不死他…”血之魔能師指著泰爾斯,隨即舉起雙臂,狂笑著吶喊道:“就繼續升閾!”
“上不封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