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越說,賈昌朝心里越是沒底,這要是傳出去,非讓人笑掉大牙不可。
堂堂賈子明,賈相公,讓唐奕嚇的,給他錢都不敢接了。
可是,賈昌朝現在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臉色鐵青地看著唐奕。
“你到底有何企圖?有何算計!?”
唐奕聞聲,與賈昌朝無聲對視。良久 緩緩搖頭,略有譏諷地出聲道:“省省吧,賈相公!”
“還企圖?算計?”
“在我這里,沒那那么多見不得人的算計!今天這一出什么也不圖,就是我還你一個人情。”
老賈立時咆哮道:
“什么人情?我和你有什么人情!?”
誰不知道,他賈昌朝和唐奕就差沒刨墳戮尸,抱著孩子跳井了,還談什么人情?
唐奕淡然一笑,卻是不急著回答。
“唐瘋子是什么人,想必賈相爺已經很清楚了。”
“誰敢坑我,老子就扇誰的巴掌。但誰有恩于奕,奕也記誰的好。”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唐奕不笑還好,一笑,對面的老賈汗毛都炸了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我有恩于你!?”
這真就是個瘋子,怎么他說“好”話的時候,比說“狠”話更滲人呢?
只見唐奕雙目放光,聲似洪鐘般道:
“燕云的事,相爺有恩于我!”
賈昌朝聞之一震,心里咯噔一聲,臉都白了。
“什,什么燕云!?”
唐奕淡然再笑。
“不管怎么說,相爺在燕云這件事上能心存家國,暫放私利,也算無愧士大夫之名了。”
唐奕這是夸老賈呢,可 可老賈這那敢接啊?立時失口否認:
“都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相爺不用否認。”唐奕依舊是那么云淡風輕。
“以相公的智慧,要是與耶律洪基報信,絕非已經發生的那般拙劣,所以”
唐奕頓了一下,臉上還真現出幾分佩服,幾分誠然。
“所以,相爺可以深明大義讓奕把這件事辦成,這番恩情,奕是要還的。”
“什么耶律洪基?他知道咱們要攻遼?”這事兒老賈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雖然唐奕這幾話說到了他的心坎兒里;
雖然賈昌朝現在暗暗自得;
雖然他在心中吶喊:“老夫也是愛國的!”
然而,還是不能認!
唐奕輕笑搖頭,“相爺認也好,不認也罷,反正這個情我還了。以后咱們還是仇人,再有嫌隙,奕卻是不會手下留情了。”
“我”
唐奕沒打算給老賈繼續開口的機會,“大家都是聰明人,相公也不用過多推諉了。”
說著,唐奕掰著手指頭給老賈算了起來。
“陛下有復土之心,這是絕秘之事,朝中有能力探知的沒有幾個人。”
“知道此秘還不想陛下和我辦成的,更沒有幾個人。”
“而不想事成,又與耶律洪基有過接觸,且輕車熟路的.....又還剩下誰呢?”
“唉!!”唐奕悠然一嘆。
“也就只剩那一家子人了吧?”
賈昌朝想辯,卻是無可辯駁。只聞唐奕繼續道:“依那家人涼薄的性子,奕是不信他們會以國事為重,己事為輕的。”
“除非”
唐奕正視賈昌朝,“除非相爺臣德未泯,君子之心未暗,把他們攔了下來!”
唐奕的層層剖析徹底打碎了賈昌朝心里的那一絲理智。
說實話,老賈還不至于被唐奕幾句話就說得心思大亂,主要是今天一下午,從抵稅糧,到唐奕不統帳,再到三千萬的巨款砸到了他賈昌朝的頭上,樁樁件件,早就把老賈攪亂了。
此時的賈昌朝全無章法可言,全憑牙根緊咬的一絲清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賈昌朝大手一甩,老眼一瞪,干脆當唐奕說的他都沒聽見。
“這個‘恩’,老夫不領!”
“您不領沒關系啊!”唐奕賤賤地笑著。“反正我還了!”
“還什么還!?”
“還恩啊!?”
“還什么恩!?”
“還復燕之恩!”
唐奕正色道:“于奕來說,為國為朝,始為吾之志向也,相爺在此事心存大義,那就是于我唐奕有恩。有恩,就要還!”
老賈這個氣啊,好話都讓你說了。說得好像大宋朝就你一個瘋子為國為朝始為大志一樣兒,我們都是奸佞小人!?
“少臭美,大宋朝不止你一個有志之士!”
“沒臭美,天可憐見!”
“啊呸!”老賈壓不住了。“你少惡心老夫,你干的那些事兒,有幾件上得了臺面?”
“上不了臺面也是為國,也要領相爺的情。”
“我不用你領情!”
“要的。”
“不要!!”
“要的吧”
“老夫那是為國,跟你個瘋子沒關系!?”
三司職房鴉雀無聲,老賈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
宋楷、賤純禮等人怪理怪氣地一聲長嚎:
“哦!”
“相爺那是為國,與唐瘋子沒有關系啊?”
唐奕雙目微瞇,隱有殺機,“看來,這事兒那一家子真的是知道的啊!”
“你!!”
“你!!”
“你!!”
賈昌朝顫抖枯掌,指著唐奕:“你敢詐我!?”
唐奕眼神冰冷,直視賈昌朝,“詐你?談不上吧?”
疼心地閉上眼睛,“多希望這只是我的自以為是,多希望這些都只是一場詐言!”
轉身再不看賈昌朝一眼,“相爺明天別忘了帶人去觀瀾取錢”
走到門口,唐奕又頓了一下:
“勸相爺一句,為這樣的主子真的值得嗎?”
從出了政事堂,一直到出了皇城,曾鞏等人愣是還沒回過神兒來。
宋楷怔怔地喃喃出聲:“這,這會是真的!?”
“攻遼之事,真是那家人泄露出去的?”
“哼!”曾鞏冷哼一聲。“一幫利欲熏心的禽獸,早被權力迷住了心智,還談什么家國天下!”
猛然看向唐奕,一向沉穩的曾子固此時也是激憤難平。
“大郎,要怎么辦?不能就這么算了!”
“要怎么辦?”唐奕冷笑著看向眾人,卻是扯起了別的。
“累了一下午,就地解散,在城里樂上一樂,今夜誰也不許回書院!”
眾人一怔,都這個時候了,怎么唐奕還想著玩樂?
可是,下面一句卻是有人聽懂了。
“盡情的玩、盡情的喝、盡情的說”
“全算在我賬上!”
賤純禮立刻就明白了,老賈說漏嘴的時候可是這三百來人都聽見了,這要是撒出去,只這一夜,開封城里的百姓、官員想不知道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