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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 我也有故事

  說心里話,“賈子明”三個字一出,唐奕真有點傻眼了。

  “老師”

  范仲淹淡然揚起嘴角,“怎么?你覺得為師沒有那個肚量?”

  “呃”唐奕一縮脖子。“不是。”

  嘴上說不是,心里卻在吐槽:這豈止是有肚量,這肚量大的都有點兒喪心病狂了。

  賈昌朝于范仲淹,那和唐奕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兒。

  這些年,別看老賈時不時給唐奕出點幺蛾子,當真是沒少使壞。

可是,老賈從唐奕身上卻從來沒占到過便宜,一路被碾壓、蹂躪過來帶給唐奕的快感多于仇恨  所以在潛意識里,唐奕并不是懷著十分的恨意。

  況且,要是真如賈夫人所言,這老頭兒就是“玩命一保四”,實力“1vs9”啊!

  而且唐奕這個白金大神加開掛的無解存在還是在對面也夠特么可憐的。

  但是,在范師父那里卻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當賈昌朝用最卑鄙的手段,以一個謀反的罪名,不但毀了范仲淹的理想,同時也毀了范仲淹的前途,而且還差一點就要了范仲淹的命。

  再后來,范仲淹回京,同樣是賈昌朝上躥下跳,百般構陷。若不是范仲淹決心致仕,遠離官場,那下場如何,誰也說不清楚。

  可以說,范仲淹滿腹的抱負不得施展,只能寄情觀瀾的境遇,完全是拜賈昌朝所賜!

  這兩個宿敵之間的恩怨,絕非一句“相逢一笑抿恩仇”就可以化解的。

  現在范師父和他說什么肚量,唐奕還真持懷疑態度。

  “師父您放心!”唐奕得表態了。

  “在賈昌朝這個問題上,您徒兒我的立場那是十分堅定的!”

  “您真不用給我留面子。”

  范仲淹橫了唐奕一眼,“看把你能的!”

  “給你留什么面子?你在為師這里還有什么面子可言?”

  “第一。”范仲淹倒也干脆,正氣凜然地伸出一根手指。

  “賈子明不光代表他自己,他背后還有整個真定的氏家大族。”

  “推行華聯銀貸,報復韓琦、吳奎是‘打’。”

  “而救下賈子明,進而救下真定士族則是‘放’。”

  “這一打一放之間,必然會在北方士族抱團對抗新政的陣營之中埋下一顆不安分的種子,于朝局有百利而無一害。”

  說到這里,范仲淹又補充了一句。

  “你拉辜家下水,固然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可是,從朝堂,還有對北方大族的影響力來說,一個左右逢源的辜家,是沒法和賈昌朝這么有分量的宰相之家相提并論的。”

  “所以老夫不管你想不想救賈子明,于國于朝你必須救。”

  “這與私怨無關,與家國有關!”

  唐奕一翻白眼,心說,用不用說的這么大義凜然啊?就不摻一點私人的情感在里面?

  “可是,他畢竟是賈昌朝,害的老師”

  “第二。”

  范仲淹根本不讓唐奕說完,又伸出第二個手指。

  “老夫從來沒有輸給過賈子明,甚至是贏了他,又何來仇怨?”

  還沒輸呢?唐奕一臉的嫌棄。

  官都丟了,讓人從京城攆到西北,又從西北攆到鄧州。要是不我拉您老人家一把,就讓人給埋了。

  只見范仲淹對唐奕的怪異表情毫不在意,面上露出一個傲然的神情,緩緩站起身形,兩手一背。

  “無論看現在,還是可見的將來,老夫都沒輸!”

  “因為老夫后繼有人。”

  “我教出了一個好徒弟,可他卻沒有。”

唐奕忍不住往后躲了躲,剛才還一身正氣,跟個圣人似的  “老師,您這是夸我呢?還是夸您自己呢?”

  “你看老夫象是在夸你嗎?”

  得,一眨眼的工夫,那股為老不尊的臭屁勁兒就上來了。

  唐奕也是無語了,鬧了半天,自己倒成了斤斤計較的那個。

  眼珠子一轉,立時裝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老師還是先把這些敞亮話收一收吧。”

  范仲淹一擰眉頭,“怎么?”

  唐奕一攤手,“咱們想施這個恩,人家領不領這個情,還是回事兒呢。”

  “我就算想救,也得救得了才行啊?”

  “老師也不想想,讓我救他,那不比殺了他更難受?”

  老賈想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那是他的驕傲。

  他若是想茍活,有一萬種方法能活下來,哪需要仇敵來施以仁慈?

  這件事,在唐奕、范仲淹看來,是豁達、是大義。

  可是換到賈昌朝的角度,那就是近乎殘忍的憐憫。

  他怎么可能接受?

  范仲淹沉思起來,“這確實是個問題”

  “對嘛!”

  唐奕一拍大腿,身子不由得往范仲淹那邊傾斜,一臉的希冀。

  心說,您老這么深明大義,這么心思細膩,應該知道好人做到底的道理吧?

  范仲淹低頭捋了捋胡須,眉頭幾皺幾展。

  “看來,只有”

  眼看著唐奕要的那個答案已經說出來了一半兒了,可范老爺不經意的一個抬頭,正看見唐奕那張奸滑的壞臉,頓時反應過來。

  “好你個臭小子,為師你都敢算計!”

  “嘿嘿嘿嘿嘿。”

  眼看被老師識破,唐奕卻一點都不尷尬,厚著臉皮湊上前去。

  “本來就是我救不了,您能救;我出面不合適,您出面正合適的事情嗎!”

  “做夢!”范仲淹眼睛一立,賭氣發愿地一甩大袖。

  “你個小混蛋一肚子壞水,使什么招救不下一個賈子明?用綁的也能把他綁到涯州去!”

  “何以勞煩老夫?”

  說完,范師父傲嬌地一揚下巴,轉身走了。

  “哎哎別走啊?”

  唐奕追出好幾步,“讓我上趕著去求老賈別死,多尷尬啊?”

  可是哪里攔得住,說話間,范老爺已經出了小院兒了。

  “你呀!”

  尹洙也是哭笑不得,指著唐奕的鼻子怪罪起來。

  “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說著話,也背著手出了唐家小院兒。

  唐奕怔怔地站了半天,一拍腦門兒,頗別頭疼。

  “這個賈老兒,死也不死的消停點!”

  接下來數日,唐奕倒是把賈昌朝的事情暫時放到了一邊,依舊是沉浸在收禮、收禮,再收禮的痛苦之中。

  而這段日子,他也終于深刻體會到什么叫“封建遺毒”。

  特么華夏這個送禮成風的毛病延續了兩千來年,有時候真的讓人絕望。

  “來而不往非禮也”出自儒學巨著——《禮記》,作者是西漢大儒戴圣。

  可是此時此刻,唐奕無端生出一個怪異的想法:

  戴圣哪里是什么大儒、學者、文學家?他應該是個經濟學家、金融寡頭。

  這孫子一句話拉動了多少GDP,又創造了多少禮品經濟。

  哪怕到了后世,漢學勢弱,儒道日衰,老祖宗的東西已經被現代人扔的差不多了的時候,這個“來而不往非禮也”依舊堅挺,依舊主導著漢民族的價值觀。

  初三。

  距離諭旨所批之吉日,只剩三天。

  同時也意味著,三天之后,唐奕將再次離京,折返涯州。

  一大早,范仲淹陪著唐奕出了觀瀾,一同入城。

  目的無它,唐奕要在臨行前再見趙禎一面。

  不管他是想見,還是不想見。

  至于范仲淹,唐奕去見駕可不用他陪著。老頭一下船即和唐奕分道揚鑣,背著手傲然離去。

  唐奕望著范仲淹的背影,賤賤地一拱手,“祝老師旗開得勝啊!”

  “哼!”

  “早去早回啊!”

  “老師,賈府在這邊兒,您走反了啊”

  “滾!”

  “得勒,這就滾!”

  說著話兒,唐奕麻利地朝著皇宮的方向一溜小跑兒。

  生怕范師父一生氣改了主意,連隨行的仆役都被他甩到了身后。

  范仲淹看著唐奕那個“小人得志”的壞相,額前青筋直蹦。

  心道,老夫這一世英明早晚讓被這小混蛋給毀了,怎么就腦袋一熱答應他了呢?

無語地揉著太陽穴,算了,以后想幫他分擔一些卻是也沒什么機會了  “唉!”長嘆一聲,認準方向,緩步而去。

  穿過汴河大街,一直走到甜水巷的一戶高門大院,范老爺才停了下來。

  望著門楣上諾大的“賈府”二字,范仲淹深深地吸了口氣,呆愣了半天也沒上前。

  賈府門房的差役歲數不大,一眼沒認出來這是范相公。見這老者站在門口不進也不走,好心的上前一問。

  “這位老丈,可是找人?”

  范仲淹聞聲回過神來,“呃”

  “確實是找人。”

  眼神漸漸堅定下來,身板兒一挺。

  “進去通傳,就說范仲淹來訪,討一碗香茶!”

  小仆役一哆嗦,差點沒坐地上。

  “誰誰?”

  他是沒見過范仲淹,可是賈相公和范相公的恩恩怨怨卻是知之甚詳。

要說這賈府最不可能迎接的訪客  范仲淹的名字應該排在頭名吧?

  與此同時,唐奕已經站在了福寧殿中。

  臉色卻是再也沒有了下船時的,風輕云淡。

若大的宮殿之中,一君、一臣、一仆  安靜得讓人從腳底往上冒寒氣。

  李孝光冷汗都下來了,在皇宮也呆了小三十年了,他就沒見過皇帝的臉色陰到這個地步,更沒見過不說話的癲王是有多么的可怕!

  剛想開口幫這對君臣緩和一二,“陛”

  “你下去吧”

  趙禎無悲無喜、無怒無威的一句吩咐,生生把李孝光堵了回去。

  “是”

  弱聲應承,稍步往殿外退。

  “把殿門關上。”

  “是”

  小心行至殿外,剛要關門,大內副總管閻康就端著茶盤要往殿內闖。

  趙禎拔高聲調,一聲厲喝:

  “你也退下!”

  閻康嚇了一跳,怔在那里一臉惶恐,一時之間竟忘了遵旨,被李孝光生拽了出去。

  待殿門關嚴,閻康還是沒有沒反過味兒來。

  “這”

  “這什么這啊?”李孝光無語地瞪了閻康一眼,又掃了一眼他手里的茶盤。“這個時候你還上什么茶啊?”

  “再說了,奉茶這種小事也用你一個副總管大監親力親為?”

  只聞閻康道:“這不是猜到里面不會消停,怕小崽子們來不方便嗎?”

  隔著門又望了一眼,“沒想到比上回還兇”

  李孝光又無語地瞪了閻康一眼。

  別看兩人一個總管,一個副總管,卻是沒有什么上下級的分別。

  二人幾乎同時入宮,同時服侍官家。一個是前總管舉薦,一個是現總管的義子,一同長大,關系親密。

  “哎呦,我的閻大官啊!”

  李孝光怪叫一聲,“你可長點心吧,還奉茶?不送刀子就不錯嘍!”

  閻康一縮脖子,好像還真有點怕。

  “那咱們還是在這守著吧,別一會兒真鬧起來,再出點什么事兒。”

  殿內。

  唐奕依舊不言,倒是趙禎率先打破沉默。

  緩慢起身,行至書架,新手從一處書匣之中取出一捋東捧到桌案前,慢慢的又坐了回去。

唐奕就那么靜靜地看著,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有些事,無所謂對錯!

  權力的游戲之中,盡是黑白顛倒、人性無奈的法則,怪只怪這狗日的權力左右著每一個局中人的命運。

  “呼”

  趙禎疲憊的長出一口濁氣,拿著其中一份,推到唐奕那一邊的桌案上。

  “這是賈子明出知涯州的旨意。”

  “旨意朕給你了,但能不能帶走,卻是要看你自己的了。”

  又拿起第二份。

  “這是蕭青瑤、君欣卓與公主同嫁于你的賜婚諭旨。”

  之前的旨意只有公主出降,沒有蕭巧哥和君欣卓。只有這道旨一下,唐奕三妻并娶的美夢才能算落到實處。

  “你可以放心了”

  說完,趙禎自嘲地一笑,“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這個邀功...并不高明...”說著話,趙禎依舊是自嘲地搖頭。

  最后,趙禎把那一捋都推到唐奕面前。

  “這是你不在這一年觀瀾商合的所有賬目。”

  抬眼看著唐奕,“之前給你送到涯州,你都沒看,現在可以收著了。”

  “因為你說的對,那是你的觀瀾,朕以后不會再插手。”

  唐奕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緩步上前,探手伸向那一捋圣旨賬冊卻在馬上就要碰觸到之時,一只老手砰的砸在那摞東西上面。

  唐奕抬頭,趙禎疲憊、哀戚的面容早以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猙獰可怖、扭曲憤恨的臉。

  “答應朕!”

  “久永不要再回來!”

  “朕不想再見到你!!”

  說完這句,趙禎宛若虛脫,砸回龍椅,滄桑老從那摞東西上滑落。

  無力地擺了擺手,老目已經閉上。

  “走吧”

唐奕僵在那里,看了趙禎良久,最后探手捧起那一摞“皇帝最后的信任”,緩緩轉身  “陛下怕我回來...奪你的皇位?”

  趙禎睜開眼,“你會嗎?”

  唐奕笑了。

  雖然是背對自己,趙禎看不到唐奕的笑,但是他知道,這個瘋子笑了!

  只聞唐奕沉悶的聲音在殿內響起:

  “也許有一天”

  “奕真的回來了”

  “那孩兒...也給您...”

  “講一個故事”

  說完,唐奕大步朝殿外行去,再沒有半分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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