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間一些住宅,花木扶疏,鳥鳴聲聲,戶外溪渠,流水淙淙,三家一眼井,一戶幾盆花,洪林領著裴子云在南理城游玩。
今日去是一座古梵廟,禪堂隱隱傳來鼓鈸撞磬誦經之聲,裴子云也就是隨人流上了支香,就徑自出來沿碑廊一路看著。
這梵寺齊整,裴子云看著壁畫頓覺眼目一亮,壁畫正中矗著的大梵神栩栩如生,而后的小梵神以及天人,都天衣風帶寶相莊嚴。
除了大小梵神,還有著與內地不同的特色,左右有各種各樣鬼怪,都赤身,戴著護肩、頭箍、耳環…張牙舞爪神情詭異。
裴子云嘆著:“南理到底偏遠,這些就是所謂降伏的土著神吧,或就是大小土司的族神,這梵派也用心良久了。”
尋思著踅出殿,廟里有不少的人燒香,裴子云是沒有在意,這些時日有洪林做著翻譯,對風土人情漸漸了解。
山中是山寨林立,幾十年前曾有大亂,聽說是有一個土司要統一南理,現在早已平定,不過對前朝和土司傷害很深,正胡思亂想,有人上前:“公子,我家大人來了,等著您。”
“哦,那回去。”裴子云就回了去,進了旅店,就看見二樓一處隔離的雅間,主簿早坐著,備了一碟花生,一壺小酒,此時吃著,臉色陰晴。
這表情裴子云一見就覺得不對,自己又沒有得罪主簿,為何尋著自己這個模樣,不易覺察皺了一下眉,說:“原來是施大人親臨,有失遠迎。”
總算這主簿還有些禮數:“伙計,來酒菜。”
沒有多時,伙計就送著酒菜上來,主簿斟了杯酒,不復前幾日親近,擠出一些笑:“解元公,請吃酒。”
言語中帶著些疏離冷漠,讓裴子云有些詫異,用了幾杯,主簿冷哼:“解元公,我待你上賓,你為何要欺我害我?”
“莫非師門叛逃師叔祖,在南理不是躲藏,還做下大事不成?”裴子云暗想,口中就說著:“大人何出此言?”
至于上賓,笑了,就請些酒,連自己住也是自費的賓館,這種上賓在內地會給人笑掉大牙。
“你難道不知你叔父做了何等事?”主簿恨恨問著。
“我自是不知,當年母家舅舅離家,渺無音信,所以才來尋親。”裴子云答著:“要是知道在哪里,做了何事,又何必來問施大人呢?直接找上門去就是了。”
說到這里,裴子云也不由帶上一絲諷刺。
“哼!”主簿覺得有理,這才仔細打量一眼,神色稍好些:“你這舅舅可不是普通人,位居大祭司,前些事辦了好大的事,只是你最好不要再查下去了,否則就算是解元公,也難免有著禍端。”
“還請大人告知一二,不管怎么樣,長輩遺骨要收斂,否則我怎么面對家中?”裴子云吐了一口氣說著。
場內有些僵持,主簿拿起杯喝了一口:“解元公,我得了你的筆墨,也罷,你真要知道詳情,還需去魯門山。”
“余下的事,你也不要再尋我了。”說著,主簿取著筷子夾了一塊肉用了,出門揚長而去。
“這主簿好生無禮,不過說的神秘,看來師門這個人,其中真別有內情,門中也就算了,南理一個主簿居也不肯明說,現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裴子云暗中想著:“不過也提供了明顯線索了,大祭司、魯門山——主薄既不肯繼續,那我有什么理由麻煩他呢?”
“先去魯門山試看下。”裴子云想著,喚了洪林進來,將二兩銀子扔出:“洪林,是賞你,這些時日你向導也是辛苦了,我不會虧待你,里面還有一桌酒菜,也都是賞你。”
洪林接過了銀子轉進廂房,見著滿桌酒菜,只略動了幾口,心中大喜:“公子真是大方,是賺了。”
裴子云回著房間,突只覺得一點殺氣襲來,裴子云迅速拔劍,只是一點,空中一點火光四濺。
裴子云看去,只見是一個黑衣女子,她足踝套著黃金圓環,正持著一把苗刀,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你是誰?”裴子云見著這苗女模樣,微微瞇著眼睛問,聽裴子云的話,這女子卻冷聲:“你既是大祭司外甥,自要將你殺之,不然還留著你去統籌山寨造反么?”
女子說完就苗刀再度砍來,裴子云一瞬間就明白過來,必是這幾日主薄調查,泄漏了消息,引來自己師叔祖的仇敵。
裴子云冷笑了一聲:“你是何人,我尋著李顯廉,與你何干。”
“李顯廉就是苗寨大祭司,不知道?”黑衣人帶著殺氣,刀一挑,刀法卻非常凌厲,還帶著一絲熟悉。
“先擒下這女,到時再逼問。”裴子云心中想著,就冷笑:“原來是長輩仇敵,擒下再說。”
正持劍殺上去,這時一道閃光突現,裴子云微瞇了眼,閃光后遺癥消失不見:“是道術?這更奇怪了。”
“束縛!”裴子云伸指一點,黑衣女子身子一頓就要摔倒,連忙持著彎刀,向地上一頂。
裴子云施展松云劍法殺了上來,只是數劍,黑衣女子就連連后退,抵抗不住,就在這時,黑衣人卻一把扯下面巾,喊:“少主,還請住手。”
正要殺著上去的長劍突一頓,停了下來,裴子云瞇著眼睛:“你是何人?”
扯下了面巾,原來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風送異香,只見明眸皓齒,甚是美麗,這時恭謹拜下:“我是主人座下侍女女兒,現在繼承了侍女,平日負責山下為寨子買賣一些貨物。”
“你為何剛才要刺殺于我?又如何認定我是少主?”裴子云冷冷問著。
少女連忙就說:“少主,這施包實是我們的敵人,尋著李顯廉的消息,我還以為是官府和山寨的陰謀。”
“后來查了才知道說是主上的外甥前來,我們又驚又喜,怕是詭計,這才前來試探,現在見少主懂得主上劍法,又懂巫術,主上曾經留下遺言,說有人懂得他的劍法巫術,必就是他的傳人,讓我們留意,繼承他的位置和寶藏,帶領寨子走上光明未來。”
少女神情激動,又深深拜了下去。
“哦,真的?”裴子云沉思下,仔細審量說著:“你把武器給我扔了,給我說說情況。”
少女順從的將手上苗刀扔到一旁,又自懷里掏出匕首,毒粉,暗鏢都放在了一側,這才答著:“少主,自主上兵敗被殺,我母親收攏殘兵家眷,回到魯門山,后來又投靠了朝廷,要不是山中有著蠱蟲毒蛇守護,恐怕早被這些寨子殺的干凈了,只是沒有了主心骨,寨子日漸衰弱。”
“大祭司曾留下預言,一定有后人來接替他,為信奉他的山寨帶來未來,我母親就是主上親近之人,因此多次見證過大祭司神通,剛才少主使著巫法,又精通主上的劍法,我這才確認。”
裴子云沉默了一下,明白過來,為何少女為什么拜下喊自己少主,就是無言,難怪這少女刀法和巫術明顯有松云門的痕跡,有此道術武功,使寨子臣服,自然就不難了。
甚至已過去幾十年,現在還有著忠誠,真是可怕,當下吩咐:“把你主上之事,細細給我說來,我自內地而來,卻是不清楚具體事宜。”
“是!”這少女將著事情細細說來。
“主上布道治病,很快就成了一方山寨的祭司,以后神通廣大,救人無數,更有多個山寨依附,極盛時,有數十個寨子擁戴,起兵數萬,而南理國原王很是衰退,已不堪一擊,當時大家都要擁戴主上奪取南理國稱王,我等都是歡喜。”
少女很是驕傲的說著,下一刻臉色黯然:“只是稱王前夕,主上突然離世,一下就是崩解了。”
“開始時還有山寨依附,陸續建了陵墓,后來沒有少主,時日久了,就不再聽命,有的甚至攻擊,而南理王更是宣布主上是叛逆,進行圍殺。”
“這些年只有主上真正虔誠信徒聚集在山上,而多年過去,死的死散的散,現在只剩下上百人,很是艱難窮困。”
“不想今日終于等到了少主。”
“你叫什么名字?那魯門山又是什么呢?”裴子云聽了,若有所思,師叔祖原本是苗人,難怪哪怕是天才,都無法爭奪掌門之位。
只是回來,聽這話是依靠道術起兵,一時浩大,后來受了反噬暴斃?南理國雖小,也是一國,或這可能性是有,當下又問著。
“我母親賜姓何,我叫何青青,魯門山本是主上大本營,我們山寨就立在魯門山上,主上的陵墓也在那里。”說到這里,何青青拜下:“少主,救救寨子吧,他們都等了二十年了,日子很是艱難,到了現在,寨里連三天的糧食都沒有了。”
“我這次已經走投無路,想把主上賜給母親,又傳給我的信物都賣了。”說著,指了指足踝套著黃金圓環就哭了起來。
裴子云嘆息一聲,想說什么又住了口,點了點首,說:“糧食是小事,無非是錢,我這里就有銀子,你去采購下。”
“只是舅舅的陵墓。”裴子云沉重說:“我必須去拜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