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云略思慮就笑:“這舞劍沒有歌舞伴奏,很是無趣,沒有滋味,怕長公主不會喜歡。”
裴子云話才落音,長公主身側持劍侍女上前:“婢女以前學過劍舞,可在一側伴舞。”
裴子云行著步說:“只是雖有伴舞,沒有聲樂也是不足。”
長公主白嫩手指捏著茶杯蓋說:“解元,可別得寸進尺。”
言語中已有些不悅,低著羞澀的小郡主,這時紅著臉:“娘,我會奏琴,我來伴奏就可。”
聽小郡主的話,長公主怔一下,注視女兒,就知女兒沒有聽自己勸,沉默了下,這不是和女兒爭持時,讓外人看去不好,笑說:“我女琴聲是一絕,就讓我女來伴奏即可。”
小郡主將琴擺好,校對琴弦,撥弄幾下,聽著一個簡單旋律,低聲問著:“不知裴解元要彈奏何曲?”
“劍客行,不知郡主可會這曲?”裴子云問著,這世界劍客常見,因此就名家曾作的名曲劍客行,為此世流傳。
“此曲我自會。”小郡主臉上露出些自信,輕撫琴,場內琴聲響起,裴子云隨琴聲拔劍。
只是一拔,長公主就覺得眼前一碧,頓時心一驚。
琴聲由柔轉剛,由靜化動,廝殺爭斗,刀兵鐵馬之聲,隨小郡主琴弦響起,裴子云出劍,劍華凝光,銀光驚絢,或大江東去,又宛點點繁星,整個天地也似隨著劍而舞。
就在這時,長公主侍女也上前而去,迎琴聲翩然起舞,時而起身側旋,手中紅巾飛揚,時而急速漫步,伴隨劍光閃避,時而慢移輕挪,跳躍而起,只感覺劍光舞姿完美并存,琴聲容洽,眾人都看癡了。
長公主持著茶杯,看著裴子云劍術配合舞蹈琴聲,眼中異光閃著,似乎回到年輕時光,桃花飄零,就偏過了首,又似看不夠,移著目光回來。
琴聲越來越急促,刀馬兵戈已到了最后,裴子云劍光也越來越急,風吹桃花花瓣落下,劍光閃動之間,盡數粉碎。
小郡主的手指一收,一聲鏗鏘之聲,就是停了下來,額上一些細細汗珠滲出,小侍女忙取手巾上前輕拭。
琴聲一停,劍光一手,長公主侍女收起舞姿,額上身上已透著濕意,場內寂聲,稍后才贊嘆起來。
長公主暗暗搖首:“這種劍法,這種天資,當女兒夫君只會帶來悲劇。我公主府,再也不需要一個天才,黯然凋零,空使得余下冷恨。”
“我兒要尋的是才能有些,卻不驚艷,性格溫和中庸的男子。”
想到這里,長公主或是累,一股隱痛又襲上了心,臉色蒼白帶著倦容,輕輕啜著茶,手也微微抖動。
“皇兄不會親自下旨殺了貞郎,但奈何有不少人認為貞郎有著威脅,這里面的隱情,我是一輩子都弄不明白了。”
這些只是一念之間,稍后,長公主鼓起掌來,笑著:“真是令人驚嘆,不過舞劍就這樣驚艷,我想看看你的廝殺之術。”
言語里帶著不容質疑之意。
裴子云還沒有答話,長公主就吩咐侍衛領劍客而來,稍過一會,一列劍士就配著木劍而來。
侍衛上前將一柄木劍遞與,見著侍衛遞上劍,裴子云嘆息一聲,知道無法拒絕,接過木劍挽了一個劍花。
即使是木劍也可殺人,夢中青松道人就曾以木劍對敵,殺賊十數。
這時天突陰了,點點小雨下了下來,長公主也不以為意,輕輕伸出手,撐著腦袋,慵懶笑著說:“一對一開始吧,裴解元可有著意見?”
裴子云環視一周,這些劍客手持木劍,并沒有感受到劍意,這時自己也有些情緒,就笑著:“長公主殿下,一對一甚是無味,不如一齊上就是。”
聽著裴子云的話,長公主還沒有發話,小郡主驚呼了一聲才發覺不對,連忙捂住了嘴,長公主看了一眼小郡主,又似笑非笑看了裴子云一眼,笑著:“裴解元有這樣的自信?”
“自然。”裴子云從容說著。
“好,既你有這樣自信,我自許了。”長公主輕輕磕著茶杯說。
領隊的劍士,早已眼中帶怒火,怒氣沖沖,如果不是長公主殿下面前,怕已經持劍上來砍著了。
“請!”裴子云施禮。
“請!”這群劍客是長公主侍衛,都精挑細選,也是施禮,并沒有一擁而上,還是有風度,一個劍士就自隊列中而出,看著裴子云說:“要想一挑我們全部劍士,還得過我這關。”
這個劍士眼睛奕奕,放著精光,持木劍就上,這時眾人都看得分明,這人雖持著木劍,但劍法森嚴,透著凌厲狠辣,不但劍法不錯,而且還有著軍中殺敵的有我無敵之氣,一劍中了,雖未必死,但也必負傷。
這時裴子云上前,持著木劍輕輕一挑,劍士只覺腕上一痛,木劍就脫手而去,眼中看著裴子云,驚呼:“不可能。”
“一起上吧,你不是我對手。”裴子云劍光一閃,木劍自這劍士喉嚨掠過,劍士只覺得一寒,大叫一聲,連連后退,其實就是喉嚨多出一根紅線,只劃破了一點皮,連血也沒有。
緊接就是上前,這些劍客見得裴子云舞劍,看起來簡簡單單,對面劍士卻避讓不過,都明白過來,遇見高手了。
一人就大吼一聲,提起劍向前刺去,雖是木劍,嗤嗤有聲,足見火候。
裴子云更不避讓,木劍刺出,后發先至,噗一聲,同樣刺中這人的手腕,這人根本沒有受傷,但看著木劍脫手而出,不由震驚,神情甚是可怖。
余下劍士頓時就是結陣,人群攢動,將著裴子云圍在其中,一齊上前:“殺!”
軍中結陣,勝過高手無數,多少劍客豪杰都飲恨其下,而裴子云漫步而上,木劍點出,這些劍客持劍而上,還沒有來得及近身,就只覺手一麻,木劍就已脫出。
裴子云疾步一圈,在劍網中穿行,所到之處,劍士人人腕上一痛,木劍一柄柄落地,這些劍士其實沒有受傷,更是精銳,即使砍去了雙手雙足,也不會示弱,這時卻驚駭憤怒瞬間涌了上來,似乎畢生的信念都粉碎了。
有人全身發抖,更有人吶喊一聲,眼紅著就要上前拼命,圍觀的人群也是都不敢置信。
保護在長公主身側侍衛,握緊了長刀,只覺得牙根發麻,雞皮疙瘩,這樣劍術,若是刺殺長公主自己等人恐怕防不勝防。
長公主也怔了,不敢置信,才明白過來,殿指揮使所說危險,這樣武功,真是可怖,倒是小郡主睜大著眼睛不敢置信,舞劍炫麗就罷了,這樣多的人不是一合之敵,大眼里充滿了傾慕。
“住手!”長公主見著有人紅了眼,立刻喝令,這些人畢竟是軍中精銳,聽著命令,這才清醒過來,退了下去。
裴子云持著木劍在場中一停,剛才這效果,其實自己也沒有想到,不知道為何突有著一絲靈機,就破著劍陣,這時就明白,自己在劍法上,已進入了宗師境界。
這些劍客臉上都是通紅,長公主看著,冷著訓斥:“你們真是無用,都給我下去吧。”
雖不是這些劍客的錯誤,但裴子云才十六歲,這些劍客都是十數年的訓練,簡直是活在狗身上了。
“是,長公主。”聽長公主的話,這些劍士臉漲紅,都是退下。
“你文采可中進士,武功可封侯拜相,還要逍遙做個自在道人,真是讓人羨慕,見著你,我宛見得謫仙了。”長公主平靜下了心情,嘆息了一聲。
沒待裴子云回答,長公主又說:“這樣之才,怕也只有謫仙人了,你以后橫舟于江湖,得了詩詞,得專門寄給我才是。”
說著,把一卷旨意交給了裴子云:“本是有專使傳旨給你松云門,不過你如此武功,又知曉你心里焦急,這旨意你就直接帶回去,正式的官府公文,會有朝廷下至州府,這個你不必憂慮就是。”
聽著這話,裴子云欣喜,認真拜下。
圣旨有著龍氣,萬法難侵,自己就有保護,道法難傷,而沒有了道法,自己劍道宗師修行,十步殺一人,回途誰可阻之?心情就是一快。
“謝過長公主殿下。”裴子云帶笑施禮,長公主侍女自長公主手上接過圣旨,移著步子而來。
裴子云正了正衣再拜,這才接過圣旨,又對著長公主和小郡主深深作了揖:“打攪長公主久矣,學生本野外之人,不宜久在朝堂,就在此別過了。”
見著下了雨,也不矯情,問著侍女取來了油傘,再當眾換上木屐,踏著雨絲飄然而出。
陰沉天光中,裴子云一襲白衣,行在雨下,點滴不沾,看上去毫無殺氣,只是漸行漸遠。
長公主目視良久,忍不住贊嘆:“真有天人飄然出世之姿。”
回看著小郡主怔怔出神,暗里嘆息一聲,吩咐著左右退下,見人都退下,長公主才是輕輕的說:“我兒,此子你不要再見了,這般人物,才華太過,殺性太重,將來必定卷入事端,不會有著太平日子,對你性子來說,并不適宜。”
“更何況我們是天家,你被皇上賜封郡主,更不適宜,此子入不得我們皇家,按照性子恐怕也不會入我皇家,要是強留,徒生殺戮遺恨罷了。”長公主看著裴子云離去,一聲長嘆。
小郡主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面無血色,緊緊咬著唇,眼中帶著委屈和倔強,似就要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