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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化害為寶

  沈直進去,濟北侯還在怒中,難以自抑制,見到沈直進來,就說;“沈直,你說老三小時也聰慧,大了卻變成了這樣,不思進取,不為侯府著想,真氣煞人也。”

  “侯爺,三公子還有些想不通,呆上一些日子,或就想通了。”沈直慢聲勸,見地上摔碎的茶杯,就喊:“來人,將這些收拾干凈。”

  外面就有人進來,默不作聲的把房間收拾干凈,又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這時,外面傳來求見的聲音:“侯爺,李道長已到。”

  濟北侯和沈直對了一眼,濟北侯淡淡說著:“請進!”

  這時,濟北侯恢復了從容,慢慢喝著茶,一個道人漫步而出,見著濟北侯就行禮:“侯爺,沈先生,道人這廂有禮了。”

  沈直向著這道人看去,披道袍,戴竹冠,面相清癯,三縷長須,看上去的確有幾分出塵之姿,不知道為什么,就有幾分反感,冷冷問:“道人不在山中修道,來侯府中有何事?”

  道人略一躬身,淡淡說:“道人自是為布道而來。”

  沈直不想這道人這樣直接,一笑:“布道不在口舌,不知道人有何神通?”

  道人默默注視沈直,說:“你說得是,天下上百道門,根本都不靠口舌,不過我今日就顯下口舌——你多才多藝,原本是個才子,可惜走錯了路。”

  沈直冷笑:“愿聞其詳。”

  道人說著:“我們不說相面,不說氣數,你自幼聰慧,六歲讀書,九歲作文,十多歲時稱之神童,可你文才有,也有深入,可你屢次不中,只得了秀才,固有才高人嫉、性格強拗的原因,可你自問,你的文才,真算融會貫通?比之裴子云如何?”

  沈直冷笑凝固,見道人這時又一哂:“除了四書五經,你又善行草,能操琴,諳音律,愛戲曲,尤善墨畫,山水、人物、花鳥、竹石無所不工,三公子學的畫,就是你教的吧?”

  “可惜這些,能濟命么?”

  這話刀劍一樣刺過來,這道人踱著步,冷笑:“要濟命數,或文業,或道業,或兵業,或出身富貴。”

  “你出身貧寒,本來以你文才,要是甘心潛藏,或可中舉,可你早年好名,名震郡縣,多受嫉妒,平分增了不少阻力,要出人頭地,就得才蓋諸煞,讓人無話可說,可你卻分散了精力,不把文業修的精益求精,哪能中舉,哪能改善你的命數?”

  “三十后,你命已定,只有憑附明主,才可有成,所謂青繩自飛,不過數木,附之驥尾,可致千里!”

  這話的意思是說,你玩的草書、琴藝音律、戲曲、墨畫,統統是不能發達的東西,除非你想當個藝匠,你出身貧寒,不好好科舉,文業說好又不是頂尖,還有什么命數可說,只有投靠別人了。

  濟北侯見沈直啞口無語,臉色煞白,不由笑了:“我呢?我問兇不問吉,請講。”

  道人一笑,說:“侯爺心胸本是這樣,侯爺本是極貴之相,惜天時已過,本來還有一次機會,一月前,侯爺青氣漸固,總督青氣雜沓不堪,似灰似煙籠罩,有著散失之相,而現在,卻是相反。”

  “現在只怕侯爺不但百尺竿難進一步,還有殺身之禍。”

  濟北侯臉上肌肉一抽,涌出了殺機,不過道人泰然自若,注視一眼,濟北侯突醒悟過來了,這道人可是身負異術,背后還有圣獄門,可不是騙子之流,當又轉成笑臉:“道長,可知我邀請你來之事。”

  “知道,侯爺是想要對付總督,可這本地松云門不肯出力,首尾兩端,甚至已經落井下石,所以侯爺尋著我們了。”這道人說著。

  濟北侯這時沉住氣,笑著:“道人知道就好。”

  道人轉過頭,向著沈直:“沈先生,我勸你說服侯爺,放棄松云門,本門很早就看好侯爺。”

  說著看著濟北侯:“侯爺,倭寇就是本門聯系給侯爺,相信侯爺也知道我們圣獄門之心,只可惜侯爺當初選擇了松云門,現在知道此門不可靠,幸現在侯爺還來得及。”

  “命數之道,有注定,有人為,奧妙不可言,侯爺現在可不是放棄時。”

  濟北侯取著新上的熱茶喝了一口,這才說:“道長,既來了我們就商討著事情,再說這些話。”

  “是,侯爺。”道人行禮,不過又說著:“這是自然,不過說實話,此一時彼一時,侯爺想要得到圣獄門的資助,也得付出誠意。”

  “哦?道長要什么誠意?”濟北侯臉色一沉,心里就有些不快,見此,沈直抬高著聲音問。

  道人面色不改:“誠意自然是慢慢來,我們先辦事,相互取得信任——侯爺要殺裴子云,我們可以代勞。”

  “此子多次與我門作對,讓門中損失很大,更壞了侯府大事,我想,殺掉此子,想必大家都不反對吧?”

  “這個自然,可以支援道長,侯爺有密碟衛,都是精兵,可派一些給你調遣,只是你能清晰抓到他的足跡?”沈直聽著問。

  “這就不勞你關心了,有人幫我辦了。”道人笑的意味深長。

  “說正事吧!”濟北侯說:“平倭策你看了沒有?怎么對策呢?”

  道人也收斂了表情:“看了,對倭寇本門有些認識,論起源,這是扶桑國內的事,扶桑國內,號大將軍,受前朝扶桑國王印的幕府,失了氣數,諸侯混戰,不少失敗者無處可去,故乘船掠奪神州。”

  “以后五十年,扶桑就有了新幕府,本來倭寇會少些,但已經嘗了甜頭的倭寇自不肯罷休,最關鍵的還是前朝關閉海貿,凡將牛、馬、軍需、鐵貨、銅錢、緞匹、綢絹、絲棉出外境貨賣及下海者杖一百。”

  “先是走私,不成,就是強奪,此就是倭寇。”

  “平倭策內,有一句話是關鍵,市通則寇轉而為商,市禁則商轉而為寇,實是抓住了要點。”

  沈直見濟北侯臉色越來越青,說著:“道人不是專程來贊敵人吧?”

  道人就點首:“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平倭策說的又狠又準,這點沒有半點僥幸可言。”

  “但有策論,還得有執行,我們或可以趁機取利。”

  “愿聞其詳。”濟北侯才說著。

  “平倭策對我們是壞事,但是一轉念就是好事。”道人侃侃而言:“扶桑對中土需求很大,首先是絲綿。”

  “平倭策內說,絲綿開市,海患乃平,實是抓住了要害,但正因為這樣,難道我們就不能趁著開港開市,大賺一筆?”

  “您是濟北侯,有錢有人有船,你愿意入市,難道不是獲利最多?”

  沈直和濟北侯“啊”一聲,頓時瞠目結舌,似乎打開了大門。

  “絲綿最多,其次鍋、瓷、漆、藥材,扶桑多產銀,我們要是能在貿易里占大頭,怕數十萬銀可期。”

  “侯爺有此銀子,何事難辦?”

  “而且,總督要是一下開港開市很多,我們既可賺取巨利,又可制造事端,屯貨屯市,又派人騷擾,甚至可對米價下手。”

  “自有那些所謂清正之輩,跳出來和總督大擂臺,呵斥一切都是開海之罪。”

  “侯爺,氣數關鍵就在幾年,只要倭寇還在,沿海未平,朝廷就顧不得征誅于您,皇上身體不好,只要駕崩,太子又是一朝了。”

  “到那時,進可,退也可。”

  濟北侯聽了,似含著一枚橄欖品嚼,良久嘆息一聲:“天下英才何其多也,給你一說,壞事就變成了好事。”

  沈直剛才被說了“不專而濫”,這時聽著一聲不出,只目光幽幽聽著,這時咳了一聲,臉色緩和,笑著:“道長說的是,既大勢不可抗,無論是天時還是這平倭策,那就轉害為利。”

  “侯爺,此策甚好,可以照行。”

  “哦?”濟北侯一怔,踱步斟酌:“道長,這事體越大,我要考慮下,你先回去吧!”

  “沈直,你送送道長。”

  “是!”

  送這道人離去,沈直回到書房,沉默許久,上前說:“侯爺,圣獄門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濟北侯冷冷一笑:“他們有野心,我卻不管,只要能助我,這些道人就有幫助,我就能容了。”

  “可是…”沈直還要說話,濟北侯一揮手攔住,說:“這些都不必說了,為了根基,這些都是必要。”

  “唉!”沈直只得一聲長嘆,沒有再說,卻把話一轉:“這道人提醒了我,我卻有著想法。”

  “哦,你說說。”濟北侯就眼睛一亮。

  “還是這話,既大勢不可抗,無論是天時還是這平倭策,那就轉害為利,剛才我沒有說完——怎么樣轉害為利?”

  “朝廷要削兵權,那我們是不是自動配合朝廷大政,明處響應朝廷號召,把軍隊解甲歸田,實際把忠心于侯爺的精兵化整為零,變成海商呢?”

  “這樣既賺了錢,又保了根本,要是有天時,就可進取,要是沒有天時,也可富貴傳承。”

  “還可以在朝廷面前,得個恭謹之名,或可大大避免朝廷猜忌。”

  “咦?”濟北侯一下站起來,連連踱著,說著:“好,好,先生果是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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