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雪停了,云陰得不重,一輪太陽在云縫中穿行,太子原有點疲倦,已經喊了進膳,一個火鍋正燒得沸滾,冒著白煙。
見裴子云回來,有些詫異,卻笑:“你回來的正好,來人設個座,你陪我用上幾盅吧!”
裴子云也不矯情,移到桌前,執壺傾一杯,捧與太子,太子接過杯,滿杯絳紅的酒汁,琥珀一樣,一仰而盡,喝完,太子已微醺,放了杯子嘆:“現在可謂是鐘鳴鼎食,可規矩太多了些,為防物議,孤不給你斟酒了,你自己倒,這時還要上規矩實在不是滋味。”
“想當年我小時,父皇帶著我們全家,就地鋪了毯子,讓士卒舞劍,一家人喝酒說話,是多快樂!”
“現在不是以前了,是天家了!”裴子云謝了給自己斟酒,說:“其實微臣這次來,是來辭行。”
“什么?你要請辭?”太子站了起來,酒杯不小心撞一下,砸在地上碎片和酒水四濺。
太子對酒杯不管不問,上前抓著裴子云的手:“可是有人得罪了真人,所以真人要走?”
“誰這樣大膽,孤立刻就杖斃了!”
自得了裴子云相助,璐王節節敗退,現在聽得裴子云要走,太子是不肯放手。
“太子,璐王受損,天下關注,陛下又何嘗不是,微臣一個道人,久在太子府又算是怎么回事?”
“要說物議,這個就是最大了。”
聽了這話,太子不禁怔了,裴子云卻轉了話題:“璐王雖元氣大傷,不可逼迫太過,以靜制動就可。”
“現在大局已定,任憑璐王再有本事,也難翻身,太子放心就是。”
太子聽裴子云這樣說,怔了下,將抓著裴子云的手放開,問:“只是,真人為何今日就要走?”
裴子云嘆了一聲:“太子,微臣本是道人,哪有飛來飛去總停留在公侯之家,更別說太子府了,既要離開,自宜早不宜遲。”
“太子有召,微臣自是應命,平時道人自要遠離塵世,吞朝霞,吐云霧,此乃我的夙愿。”
太子才回過顏色,裴子云一心向道,看來的確是僅僅為了天下太平才輔助自己,現在事了就回去,原本某些擔憂,就是打消。
“你為我出謀劃策,我自不會虧待,來人,給我取著百金來。”說著太子又親自斟了一杯酒遞過來,裴子云笑著接著一飲而盡,也不矯情,從著太監手中接過金票。
“謝太子賞。”裴子云躬身說著:“太子保重。”
說著,裴子云飄然而去,在院里雪上踏過,轉眼消失在前面路徑上,太子無心再飲食,轉了幾圈,凝看著雪景,悵悵嘆著:“真道人也!”
長公主府·桃園 小島到處有著桃樹,隨熱氣沸騰,宛是仙境,溫度比外面高上不少,小郡主在其中撫琴。
溫泉的熱氣冒著上來,和冷氣一遇變成霧,這小湖上仙境一樣,丫鬟陪在小郡主的身側,抱著虎皮披風,聽得癡了。
琴聲悠悠,帶著一種愉悅,一只飛鳥天空飛過,突停在了桃樹聽著,長公主在桃園登月樓,聽著琴聲傳來,拉了拉披風,跟嬤嬤說:“琴藝是越來越好了。”
嬤嬤說著:“小郡主像駙馬爺,多才,這琴聲頗有駙馬爺的風范。”
“誰說不是。”長公主嘆了一聲,沉默了片刻,才說:“只希望,葉兒不會和她父親那樣。”
場內突變得安靜了下來,沒有人敢說話。
這時又有一個嬤嬤匆匆前來,向著長公主稟告:“長公主,裴子云來辭行了。”
“上次交代的事可辦好了?”長公主取一顆葡萄干吃著問著。
“長公主,已經辦妥了,東西都按年份裝好,足有兩車。”嬤嬤應著。
“去請裴解元上來。”
“是,長公主!”
登月樓 裴子云踱了上來,仔細看樓,樓收拾得整潔,是兩層紅樓,廊都裝著紅木欄桿,廊檐下吊著燈,高處向下看去,整個桃園都收入眼底,太陽照在了樓上,桌上擺著葡萄、桂圓、紅棗、花生等等干果。
裴子云舒服的嘆著:“昨夜還有雪,這里卻溫暖近春了真正是福地。”
“這原本也是一個國公府,據說是用風水堪輿改過,不過改了后,卻反而出了事,被削爵了。”
“我請著幾人看過,說是風水沒有問題,是順風聚水之地,只是太好了,普通人無法承受,所以才家破人亡、禍延子孫。”長公主說著。
“風水堪輿?”裴子云不屑的笑了笑:“每個行業都吹著自己能改天換日,越是下九流越是這樣。”
“風水堪輿只是小道。”
“哦,你也懂風水堪輿?”長公主詫異的問著。
“懂些。”裴子云吃了個紅棗,才緩緩說著:“天然龍脈,沒有過公侯!”
“前朝集大成的《天機書》雖說了不少,其實也多有謬論,這地氣不過是起了個因頭,就拿這事來說,這府本已是國公,天下臣子的富貴到頂了,而主人還想錦上添花更上一層。”
“結果這事傳出去,惹得皇帝不快,皇帝不快,立刻形成了反噬,這一點風水堪輿形成的助力,抵抗不住,反福消禍來,壞了自家爵位甚至性命。”
長公主聽了,眸子一亮。
“際天極地,罔不臣妾,再大風水龍脈,能及皇權么?”裴子云原本自不會風水堪輿,可得了這朝廷道人的記憶,頓時就熟練于胸,目光一側,眼前閃過看不見的資料框。
“風水堪輿:宗師”
入門、掌握、精通、宗師,熟讀是入門,能使用就是掌握,能點尋龍就是精通,而宗師不但掌握著神乎其神的技術,更是清楚著風水堪輿的極限。
或者反過來說,正明白這極限,所以才是宗師。
“不入朝廷,或低品,風水堪輿還有些用,入了朝廷七品以上,哪有風水可起作用?”
哪怕是得了道人記憶里斬龍的場面,裴子云還是一哂,斬了潛龍,大錢朝也沒有延幾年命,朝廷敗壞了,自龍氣四起,哪怕是毫無龍氣的賤民,也有細小的可能化龍。
有著集眾,這風水堪輿其實就是給有些人第一桶金罷了,可換成修行不一樣了,根本呼吸不到所謂的靈氣,修行中人體修煉也是第一桶金,相反福地洞天代替了集眾,成了修行的根本。
不想多說,就向長公主告辭,長公主提著:“你要的前朝道人資料,我已幫你弄到了,總有三千卷,兩大車。”
“多謝長公主。”裴子云謝禮。
長公主取著面前的青瓷花茶杯喝了一口,笑著:“你為太子謀得大功,這點小事,是不足掛齒。”
裴子云正要說話,這時琴聲響起,頓時一怔。
琴聲悠悠,空靈純凈,又滲入了感情,關鍵是這感情絲絲流淌,一分不亂,水銀瀉地一樣,裴子云只靜靜聽著,取著面前的茶杯蓋,一些熱氣騰起。
琴聲裊裊余音已盡,裴子云嘆一聲,說:“小郡主真是天賦異稟,這琴藝已有著以琴入道之火候。”
聽著裴子云的話,長公主若有所指的說著:“她這點上,隨她的父親,才高情也深。”
兩人并排向下方看去,湖心島躍然在目,似能看一個少女正在這湖心島撫琴,嬉戲,玩鬧。
裴子云不由苦笑,微躬身退出,突想起一念:“小郡主進步這樣快,實在是不可思議,莫非她也是三葉二果之一?”
“只是這氣數,也能用在琴藝上?”
裴子云出門,兩輛牛車停著門口,一個百戶隨車夫等候,見裴子云來,就上前行禮:“參見真人。”
這人行禮,取著一塊令牌:“真人,太子命我隨時聽候差遣。”
這就是聯系人,耳目的意思了,裴子云一笑:“我正有一件事情要你去辦,你為我收集些歷史上有名道人的隨身物,我放在家里豐富收藏,多多益善。”
裴子云吩咐,取著銀票遞上,厚厚一疊,百戶眼睛直了一下才是反應了過來,連忙躬身:“是,我這就吩咐下面總旗處理這事。”
至于為什么不求太子和長公主,這點百戶也明白,這種小事,自是用不著麻煩這兩位了。
無非是收藏品而已,還是非常小圈子的收藏,到了外面不值多少錢。
裴子云暗笑,這可不是小事,自不用多解說,上車抵達了碼頭,后面跟著兩大車,待抵達了碼頭,才見得又有兩大車的書籍。
“小心些,全部按照分類運上去,誰弄臟弄壞了,陪都陪不起。”有人吆喝著說著。
手抄書每卷不過三千字,售價一千文,印本售價只是它的十分之一。
雖印刷本便宜,可一本書幾萬字的話也得幾千文,折合就是幾兩一本,總花了五千兩銀子,這些是裴子云自己在京城各書局買入,這些書籍都可以傳家,放入祠堂,或裴家百年之后又是一個讀書世家。
“裴公子,書卷都裝好了。”
“好,開船!”
船開了,裴子云揮手,向著京城告別,心神已沉到了仙道龍脈上去。
“受了雷擊,記憶里關于此事就洗的一干二凈,但是并不要緊,我還是得了道人的記憶。”
“這仙道龍脈,似乎就在應州邊界處!”
“恨不得立刻飛回去堪查清楚。”8(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