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嗯星球的嗯星人
美眾國，華圣頓，普林斯虛擬競技吧，250號包廂。
虛擬潛行艙內躺著一個魁梧的金發男子，男子穿著短袖緊身衣，裸露出來的左臂肌肉分明，然而身體右側卻只有半截胳膊。
金發男子沉睡著，突然在某一刻睜開了眼睛。
......
托馬斯從虛擬潛行中醒來，肚子立刻傳來劇烈的饑餓感，身體僵硬無比，輕輕扭動一下脖子發出了“咯吱”脆響。
側頭看了一眼潛行艙上的時間表，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二十個小時。”
即使很早就通過房主設置，將一分鐘的戰前準備時間取消掉，但進行了一千多場對戰，并且有很長一段時間在“訓斥”那個小家伙，最終還是耗費了整整二十個小時。
這還是托馬斯第一次在虛擬世界里持續潛行二十個小時，身體和精神都已經疲憊不堪，但不知為何力量卻從胸口不斷傳來。
“石小白，這名字，看來是個夏國人。”
托馬斯自言自語了一句，從潛行艙里爬出來，桌上早已備好多時食物幾乎涼透了，但餓了二十個小時的他可沒心情挑剔，左手拿起叉子插起一塊牛排撕咬入嘴，快速咀嚼了起來。
放下叉子，用僅有的左手倒了一杯價值不菲的紅酒，品了一口，味道酣醇微澀，但這一次竟莫名地覺得有些苦。
“這瓶紅酒，值一個人頭。”
托馬斯輕嘆了一句。
一個F級懸賞罪犯的人頭所能換取的賞金，只能買一瓶這樣的紅酒。
那些自詡正義卻不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去和災魔星獸戰斗的英雄們，將每個月領取的英雄薪資用來養家糊口，所以買酒的錢，自然就用這些罪犯的人頭來換取。
懸賞罪犯，是邪惡的。
消滅邪惡，換幾瓶紅酒喝，這...很英雄。
“原來，紅酒的味道是苦的。”
托馬斯放下酒杯，忽然掏出手機，觸屏點擊幾下后，進入通訊錄頁面，手指輕輕懸在某一個名字之上。
猶豫了片刻，用力按了下去。
那是一個長達二十年沒有呼叫過的號碼，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去試圖撥通它。
“嘟...嘟...嘟...”
富有規律的鈴聲像極了他此刻的心跳。
“喂，哪位？”
電話剛剛接通的下一秒，一道比以往更為成熟，卻依然溫和的磁性聲音傳入耳扉，托馬斯的呼吸微微頓了一下。
“是我，托馬斯。”
托馬斯的聲音突然有些干澀，明明已經用紅酒滋潤過的喉嚨卻發出了這樣近乎沙啞的聲音。
“哈，原來是小學弟啊，真是好久沒聯系了，已經二十年了吧？”
電話那頭的聲音里透著些許驚喜和愉悅。
“嗯，二十年了，亞里斯學長。”
托馬斯在心中默道，準確來說，是二十年，一個月，再加七天。
......
曾經，他和亞里斯就讀于同一所學校。
那時亞里斯還只是一個因為修煉螃蟹步而被同學們嘲笑的逗逼學長，而他則是跟在亞里斯屁股后面的天真小學弟。
某一天，他對亞里斯說：“學長，終有一天，我會超越你。”
亞里斯笑著回答：“那我要跑快點才行了，被小學弟追上，感覺會很沒面子啊！”
托馬斯心想，如果亞里斯繼續固執地使用螃蟹步，那么他遲早能夠將亞里斯超越。
畢業之后，他們兩人加入了不同的英雄組織，開始了各自的人生，但深厚的友誼使得他們時常聯系，經常見面，對比近況，然后互相追趕。
然而交錯的兩條線，卻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終于分離，并且不再交集。
那一天，二十五歲的托馬斯在流星雨的救援中失去了他的右手，失去了他引以為傲的持槍的右手。
而二十七歲的亞里斯卻在那次流星雨救援中，將螃蟹步提升到了“別有天地”的境界，被贊譽為震驚世界的天才。
那一天之后，托馬斯再也追不上亞里斯，很快地，連背影都無法看見。
.....
“過得，可還好？”
亞里斯輕聲的問候將托馬斯從回憶的思緒中拉回，不由得苦澀一笑，失去右手的他，除了依靠靈魄境七層的余威來殺一些低級懸賞犯人，便只能在虛擬世界里體驗擁有右手的虛假滿足，這樣的他過得...會好嗎？
“嗯，過得很好。”托馬斯柔聲回答。
電話那頭沉吟一聲，陷入了沉默。
托馬斯輕輕吐了一口氣，忽然說道：“我這次打電話給你，是因為遇見了一個小家伙...他和你很像。”
“哦？說說看。”
“嗯，那是一個叫石小白的夏國人，他和你一樣使用的是螃蟹步，呵，那滑稽的模樣讓我想起...想起...”
托馬斯喉嚨仿佛哽了一根魚刺，話語滯塞了片刻，才繼續說道：“他和你一樣使用螃蟹步，而且他說出了你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他說他喜歡失敗...”
“然后英雄無雙，學長應該聽說過吧，嗯，一個...沒什么意思的游戲而已...我在那個游戲里遇見他...”
“嗯，你沒說錯，我當了一回虐菜狗...好吧，我承認，當了很多回...”
“學長，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小家伙，被我一槍爆頭...吶，我承認虐菜沒什么意思，你也不必笑得這么夸張吧...”
“而且重點也不是一槍爆頭，而是他居然沒退出游戲...什么？你說他傻？對啊，就是個傻子啊...不過，不是一般的傻子...”
“......”
時間一點點流逝著，不知不覺兩人的這通電話竟已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因為亞里斯的各種搗亂，托馬斯費勁千辛萬苦才講完了在英雄無雙里遭遇的故事，他最后總結道：“總而言之，我感覺他和你很像，當然這也可能只是由于‘天下間的逗逼一樣傻’，所以產生的錯覺。”
電話那頭，亞里斯聽完這句不含惡意的取笑，突然陷入了沉默。
“學長，我說了這么久，你總要有點感想吧？”
托馬斯語氣自然地抱怨了一句，明明已經虛擬潛行了二十個小時，理應精神疲憊不堪，托馬斯卻覺得自己出奇地清醒，莫名地振奮。
“你是說，那個叫石小白的小家伙失敗了一千多次還戰意盎然？”亞里斯忽然說道。
“嗯！”托馬斯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被你的毒舌罵了幾百遍還能堅持地下去？”亞里斯繼續問。
“嗯！”托馬斯微微加重了語氣。
“被你的坑爹理論誤導，還能領悟神之螃蟹的精髓？”亞里斯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可思議。
“嗯...What？什么叫坑爹理論？好吧...我承認我的理論聽起來不太符合實際...但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石小白證明了我的正確性。”托馬斯已經掩不住聲音里的笑意。
“呵呵...你說他領悟出螃蟹幻影也是真的？”
“嗯！”
“逼你使出幽靈虛實槍也是真的？”
“嗯！”
“最后那一段狂妄的獨白也是真的？”
“嗯！”
“外星人托馬斯，‘嗯’是不是你們星球的通用語言？”
“嗯！”
托馬斯一說完，立刻意識不對，頓時滿頭黑線，無語道：“學長，你知道你現在幾歲了嗎？”
亞里斯呵呵一笑，忽然又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才說道：“托馬斯，你說那孩子跟我很像，是嗎？”
托馬斯輕聲道：“是的，他讓我想起了曾經的你。”
“你錯了，托馬斯。”
托馬斯一愣，錯了？原來那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
亞里斯忽然說道：“你知道我挑戰老師，失敗了多少次嗎？”
托馬斯一呆，他只記得很多，很多，很多次，但并不知道亞里斯到底在老師手里慘敗了多少次。
“五十一次！才五十一次而已！”
亞里斯自己說出了答案。
才五十一次嗎？和那家伙的一千多次相比，似乎...
不對！
“不，那不一樣，你挑戰老師每一次失敗都會身受重傷，而那個小家伙幾乎是幾十秒就能失敗一次，而且在虛擬世界里，他不用承受身體的痛苦...他...”
托馬斯連忙試圖分析出虛擬世界和現實的差異，他想說明，單純的數字并不能代表失敗的重量。
“我是自己放棄的！托馬斯，第五十一次的時候，我自己選擇了放棄！”
亞里斯忽然打斷了托馬斯，大聲道：“我一直很后悔當時選擇了放棄，如果我繼續挑戰下去，再失敗一百次，兩百次，如果我能夠不斷地忍受失敗，那么我可以更早地將螃蟹步修煉到‘別有天地’，二十年前的那一天我也許就可以...可以保護你的右手...但我沒有...現實是，我在五十一次失敗的時候選擇了放棄！”
“亞里斯！”
“托馬斯！我說過我喜歡失敗...那不是真的，我比任何人都討厭失敗...我能夠忍受五十一次失敗只是因為我...比誰都渴望成功。然而，我的極限卻只是...僅僅只是五十一次啊！”
“亞里斯......”
“明白了嗎？托馬斯，那個小家伙和我不像，他...分明比我強多了。”
“亞...里...斯”
“托馬斯，你恨我嗎？”
“亞......”
托馬斯已經哽咽地無法完整說出的那三個字，左手顫抖著將手機捂在耳朵上，因此失去了右手的他，再也沒有另一只手可以擦拭臉頰上稀里嘩啦的淚水。
“托馬斯，有空來我家坐會，嗯，就今晚吧，你嫂子的廚藝那真是沒話說，我讓她準備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
“嗯......”
“呵呵，托馬斯，你果然是來自嗯星球的嗯星人。”
“嗯。”
（PS：作者：“投推薦票”，大家：“嗯。”
作者：“打賞盟主”，大家：“嗯”
作者：“一二三四，再來一次。”，大家：“嗯，嗯你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