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對著天空大聲說
玄武之殼破碎的瞬間，李晨曦蓄力許久的劍魂之劍斬了出去。
石小白這一次算是近距離直觀地感受到了劍魂之力的浩瀚磅礴，不由得對這神秘的劍術第三境界心生向往。
劍魂一落，白光頓時灌滿了前方的天地，慘叫聲響徹云霄，但只持續了剎那，這一劍之威至少上百只怪物泯滅，內層包圍圈也被強行轟開了一條出路。
按理來說，劍魂之力會燃燒李晨曦大量的精神之力造成了短暫的暈眩，然而在斬出這一劍后，她卻沒有絲毫停頓，立刻全速沖了出去。
因為強行轟開的缺口很快就會被存活的怪物重新填滿，現在必須爭分奪秒，每一秒都攸關性命。
李晨曦的閃動身法重在一個快字，與石小白的螃蟹步相比，在閃避方面略遜一籌，但移動的速度明顯快了許多，更難能可貴的是她的瞬間爆發能力，令石小白都有些嘆為觀止。
即使背著他，李晨曦依然在一眨眼間沖出了內層包圍圈，周圍的怪物根本反應不過來。
石小白此刻終于有些明白，為什么守門巨人會被一劍斬首，除了低估了李晨曦那一劍的殺傷力，最主要還是因為那一瞬間的爆發太過突然迅猛。
只不過沖出了內層包圍圈并不意味著安全，只是逃生之路的開始。
白光漸散，怪物們也都紛紛反應了過來，內圈的怪物立刻調頭從后面包夾而至，外圈的怪物咆哮著迎面襲來，天空里盤旋的怪物俯沖而下，發出尖銳的嘶吼聲。
怪物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鋪天蓋地的殺意仿佛世界末日。
但李晨曦卻在這一刻展現了驚人的實力和心理素質，她極為冷靜絲毫沒有被死亡的威脅束縛手腳，在擁擠的怪物堆中敏銳地抓住了剎那就會消失的縫隙，然后以夸張的爆發力直接穿了過去。
若是遇到如同墻壁般摩肩接踵而來的怪物群，她會在最短的時間里判斷出最薄弱的一點，然后開啟劍道之力強行突破。
而最令石小白佩服的是她在閃躲那些黑色光束時，往往會巧妙地將怪物牽引過來，讓怪物變成她的擋箭牌，這聽起來簡單，但其實需要強大的觀察力和極強的臨場判斷。
這個最終成長為英雄王，被公認為人類歷史最強者的少女完美展現了出色過人的綜合素質，速度快，爆發強，非人的心理素質，精準的判斷，優秀的觀察力和臨場變通。
正是綜合了這一切，她即使背著一個人，也能夠在鋪天蓋地的怪物之海里如入無人之境，穩定快速地向著怪物越來越分散的外圈不斷前進，逐漸和身后窮追不舍的怪物拉開了距離。
石小白被她背著，最能感受到她的強大，心中暗自佩服，雖然他也曾穿越過漫山遍野的魔獸，但依靠的是螃蟹步的閃避性和迷惑性漸進式突破，并且還是在使用了能讓魔獸發情的酒，制造出混亂的情況下，而李晨曦的突破方式卻是那般行云流水，如同一把鋒利的劍直直刺穿了怪物的包圍。
石小白此時唯一能做的，便是盡量放低自己的身子，讓自己盡量不影響到身下的少女，然后默默地喊“666”。
由于李晨曦的出色發揮，逃生的過程異常地順利，他們很快就突破了最擁擠的內圈和中間地帶，到達了怪物相對分散的外圈，只不過前方的怪物似乎根本沒有止盡，穿過了一堆又一堆，但遲遲看不到終止，仿佛整個世界都布滿了怪物，全部正在向他們匯聚過來。
前方怪物源源不斷，后面追兵窮追不舍，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休息。
石小白不免擔憂起少女的體力，他低聲道：“放本王下來吧，外圈已經足夠安全了，本王一個人沒問題。”
“不需要。”
李晨曦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如果你是在擔心我的體力的話，那你就多慮了，這點消耗對我來說微不足道，你的體重更是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你一開始擔憂的躲避問題也都解決了，連內圈都攔不住我，外圈更不需要掛慮。如果你是覺得被女孩子背著不好意思，那就…下次換你背我？”
李晨曦的聲音比石小白預想的還要充滿活力和元氣，絲毫沒有疲憊之意，讓他稍微松了口氣，看來他的確是低估了李晨曦的體能和續航能力，或許背著他真的對她影響不大。
石小白這一次決定聽從她的決定，于是說道：“暫時聽你的，但你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實在累了就老實告訴本王，本王的力量也快恢復了，到時候換本王背你。”
“嗯！”
李晨曦應了一聲，聲音里透著明顯的愉悅。
“好無聊，我們聊天吧？”
突然，她轉過頭來說了一句，雖然下一秒就將頭轉了回去，但石小白還是在那雙明亮的冰藍色眼眸里看到了渴望的色彩。
“不會分心？”
石小白輕聲詢問道，在這種危機重重的境地里聊天可謂相當奇葩的行為，但石小白并不介意，只不過他有些擔心是否會對這個需要集中精神去閃躲怪物和黑光的少女造成影響。
“當然不會，雖然沒辦法像你一樣一心三用，但一心兩用還是能做到的，你再這么小看我，我可要生氣了，一句話，聊還是不聊？”
大概是越來越熟悉親密的關系，李晨曦開始在石小白面前展現出自己作為少女的一面，語氣里略帶一絲小情緒，有些任性，更多的是女孩子的撒嬌。
石小白當然拒絕不了，點頭道：“好，聊什么？”
李晨曦略微思考了一下，說道：“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和我決戰時，最后用的那一劍叫什么名字？”
石小白微微一愣，決戰時的最后一劍？
不正是“誓約勝利之劍”嗎？
說起來，這一劍無論外觀還是名字都是模仿拔出晨耀之星時腦海里一閃而過的金發女子的那一劍，而那金發女子正是成年后的李晨曦。
被原創者詢問自己盜版的劍法叫什么名字，這感覺還真是頗有些微妙。
不過顯然這個年齡的李晨曦還沒有創造出真正的“誓約勝利之劍”，這一劍對她而言是陌生神秘的一劍。
石小白正在猶豫怎么回答之時，便聽見少女如夢囈般，呢喃道：“那一劍，好美…”
看來她是真的很喜歡那一劍。
石小白會心一笑，說道：“那一劍名為‘誓約勝利之劍’，意喻為‘竭盡全力誓約勝利的最后一劍’，大致原理是…”
石小白毫不保留地向她闡述著自己對“誓約勝利之劍”的理解，李晨曦聽得津津有味，她很快就理解了石小白的思路，甚至開始提出自己的意見。
這個聰明的少女不愧是八歲便創造出“三千里劍”，九歲將其改良為“十萬八千里劍”的劍道天才，對于劍法的理解比石小白高明許多，她當場就提出了石小白所使用的誓約勝利之劍的不足之處，以及能夠改良的地方。
將石小白創造出誓約勝利之劍的思路作為基礎，李晨曦竟能夠不斷添加自己的構思，讓這一招劍法更加趨近完美。
石小白震驚不已，他的理解能力同樣驚人，只不過太過缺乏劍法的相關知識，此時被李晨曦一點醒，頓時明白了自己的誓約勝利之劍果然是殘缺版本。
但，將它完善的機會就在眼前！
石小白也是一個不甘示弱的人，他聽取意見的同時，也開始對李晨曦提出的錯誤意見進行合理的反駁，不時也能叫李晨曦啞口無言，兩人既像是在合作改良劍招，又像是在進行激烈的辯論。
“雖然是誓約勝利，但你對力量的追求太執著了，剛過易折。”
“的確剛過易折，但本王認為這是最后一劍，折了也罷。”
“說到底，為什么是最后一劍？”
“破釜沉舟可以將勇氣提到極限，誓約勝利不只是一種目的，更多的是意志，為勝利拼盡全力的意志。”
“為勝利拼盡全力固然極好，但為勝利暫退一步也不失為一種辦法，若是每一次都傾盡全力，未免太過僵硬，缺乏變通。我認為變化多端的劍法更為強大，剛柔并濟是必要的。”
“嗯...言之有理，確實，剛柔并濟的變化更有靈性。不過剛至極限的劍法也不能舍棄，這可是危急時刻逆轉的關鍵。看來要慎重考慮一下剛柔的取舍。”
“這一點就需要通過實戰摸索了，討論下一個問題吧。關于壓縮力量的思路，其實是有局限的，因為壓縮力量的極限在于劍身的硬度，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晨耀之星這樣的圣劍，我們也并不能保證圣劍不會被打落或者奪走，所以誓約勝利之劍的適用性有待改進。”
“改變一下力量的附著點如何？”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值得研究一下。”
“比起劍的局限，本王更在意如何加快壓縮力量的速度，以及如何讓不同的力量融洽地融合在一起。”
“喂，你這也太貪心了吧。這種問題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想通的！”
“就是因為想不通，所以我們才有必要討論，不是嗎？”
“唔，言之有理，那就繼續討論吧…”
少年和少女無視四面八方的怪物，將此起彼伏的咆哮和嘶吼當做激情的背景音樂，展開了關于“誓約勝利之劍”的激烈討論。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逐漸將“誓約勝利之劍”完善到了討論所能推理到的極限，雖然還存在諸多問題暫時沒有辦法討論出結果，但已經將原本的“誓約勝利之劍”提升了好幾個臺階，并且確定了基本的改善方向。
石小白興奮不已，幾乎都快忘了他們此刻正在被怪物追逐襲擊，正處于一個危機四伏的世界。
大概是因為李晨曦的聲音里一直透著滿滿的元氣，絲毫沒有疲憊之意，而且閃躲前進的步伐越來越行云流水，輕松自如，讓石小白終于放下心來。
他原本打算一旦李晨曦顯出疲態，他會用強硬的態度改變兩人的狀態，扭轉為他背她的正常劇本。
但現在看來，李晨曦的體力和耐力真的遠超他的想象，持續了十幾分鐘的奔跑閃避，對她幾乎沒有造成多少影響。
她正如自己所承諾的一樣，可以堅持很久很久。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盡頭的話，他們或許真的可以抵達世界的盡頭。
討論結束時，李晨曦輕聲道：“雖然有點不服氣，但你的‘誓約勝利之劍’是我見過最美最具可能性的劍招，我很期待它的未來。”
她的聲音里透著一絲期待和向往，但大概是明白自己很可能已經沒有機會再一次見到喜歡的少年使用誓約勝利之劍的情景，心里微微有些苦澀。
石小白聞言卻搖了搖頭說道：“你說錯了，不是本王的誓約勝利之劍，而是…我們的誓約勝利之劍！”
李晨曦驀然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咀嚼著這一句令她心跳為之一滯的話語。
“我們的…”
是嗎？
是這樣嗎？
這一劍，原來已經留下了她的痕跡嗎？
這一劍，是他們共同擁有，而且只有他們兩個人擁有的劍招。
那么，當他使用這一劍時，會不會有那么一瞬間想起她的名字，想起她曾經在他的生命中存在過？
這一刻，少女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聲如風鈴般悅耳動聽，在這怪物咆哮的喧囂世界里宛如天籟。
然后，自然而然地，終于不需要強行鼓起勇氣地，少女對著天空吶喊道。
“石小白！”
“我喜歡你！”
真摯的告白，蘊含深情，更多的是純真，那是一個不曾對任何人表露過心跡，終于勇敢地踏出第一步的少女流露出的，最純粹，最真實的情感。
石小白有些懵逼，但發自內心感到喜悅。
石小白曾經被告白過三次，第一次是穿越前被交情不深的校花突如其來地告白，那時他有點茫然，但并沒有太多想法。
第二次是面對森森元的魔劫槍時，受了重傷的葉無晴依然居然并肩站在他身旁，輕聲說了“喜歡”。那時他覺得十分感動，堅定了要保護她的念頭，但并不打算對這份喜歡做出回應。
但這一次，李晨曦的吶喊聲依然在天空中盤旋，即將被喧囂的咆哮聲淹沒，他卻發自內心同時感到了喜悅和恐懼。
他知道這一次自己不能再沉默以對！
他必須做出回應！
因為鋪天蓋地的怪物隨時都有可能將他們撕碎，而她依然在向也許根本不存在的世界的盡頭全力奔跑。
她將所有的美好給予了他，他怎么能夠殘忍地沉默？
然而，當石小白張開嘴，正要說出自己的回答時，一道溫柔的聲音隨風吹進了耳扉。
“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
石小白如遭雷擊，一股強烈的不詳預感涌上心頭。
“撲通！”
如他所恐懼的一般，少女全速奔跑的姿態在說出最后那句話時終于轟然瓦解，她撲通一聲，往前栽倒，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壓在少女身上的石小白心里被恐慌占據，他呼喚著少女的名字，伸手轉過少女的臉。
只見那張美麗的臉上此時布滿了疲憊，雙眼緊閉著，眉頭深深蹙起，鼻翼緩慢地扇動，維持著微弱的呼吸。
少女昏迷了。
前一秒鐘，聲音里還透著滿滿的元氣沒有一絲疲倦，全速奔跑著看不出一絲疲態的少女，這一刻卻昏迷了過去，臉上滿是疲憊。
石小白瞳孔緩緩放大，滾燙的眼淚奪目而出。
蠢貨！
笨蛋！
她的活力，她的輕松，她的毫不疲倦，全都是強裝的，只是為了讓你安心。
為什么你卻什么都沒有發現？
連續三次使用劍魂之力，她的精神力肯定已經瀕臨枯竭了，這么長時間地集中精力，觀察，判斷，臨場變通，甚至一心二用，多么損耗精神力，難道你不明白嗎？
為什么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沒有想到！？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卻還要強撐著裝出輕松自如的模樣，她忍受著多少痛苦，你明白嗎？
為什么你卻直到她倒下的那一瞬間才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即使堅強如石小白，也有脆弱的時候，這一刻他被少女的癡傻擊碎了理性，陷入自責的深淵，心中痛苦不已。
“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
忽然，那比微風還要溫柔的聲音在腦海里輕輕地響起。
石小白恍然驚醒，抬頭環顧四周，從悲傷的幻想回到殘酷的現實，不斷洶涌而來的怪物已經將他們重重包圍，露出腥臭的獠牙，摩挲著鋒利的爪子，兇惡地逼近著。
石小白立刻擦掉淚水，伸手將李晨曦抱了起來。
現在不是懺悔自責的時候。
因為他和她說好了要一起活下去，前往世界的盡頭。
因為他還欠她一個，關于“喜歡”的回答。
因為那條少女花了半分鐘做成的粗糙的繩子仍舊將他們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石小白將昏迷的少女抱在懷里，目光堅定而溫柔。
“這一次，換本王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