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京城,北平城的城門除去特殊的日子之外,在夜間幾乎從未打開過,可在今夜,城門卻開了。
一隊騎兵魚貫而入,那些打著哈欠開門的軍士漸漸的被那股子冷冽的煞氣給逼的掩住了嘴。
火把在城門里噼啪燃燒,那些冷漠的騎士讓人心驚膽戰。
等朱瞻基和方醒出現后,那些軍士幾乎站不直身體,靠在墻上不住的打哆嗦。
等人走完后,這些軍士趕緊關門,然后恐慌的看著皇城方向。
良久,一個軍士低聲道:“大人,太孫和興和伯一起出現,難道是宮中有變?”
他們的頭,一位總旗官打個哈欠道:“一群蠢貨,若是宮中有變,來的就不會是這點人,更不會是這些人,都打個盹吧,等時辰到了就開門。”
“大人,您給小的們說說唄。”
一個小旗官賠笑著道。
“哎!你們這群人啊!就是不學無術。”
總旗官沒好氣的道:“你們以為陛下把聚寶山衛放在城外是擺設?”
聚寶山衛距離大市場不遠,只需一道密旨,就能沖進北平城,到那時…
總旗官打個哈欠道:“都別瞎操心了,若是聚寶山衛進城,那就是血流漂杵,不是好事,都歇息吧。”
大家都坐在城門里面,相互靠在一起,倒也不覺得太冷。
沒多久,呼嚕聲就起來了。
“可…可還有朱雀衛和玄武衛啊!”
一個發呆的軍士喃喃的說道,然后腦后挨了一巴掌。
“睡覺!”
北平城在沉睡中,只有那些五城兵馬司的人在巡查。
看到這群騎兵,五城兵馬司的不敢咋呼,上前驗證了密旨,急忙帶著人跟上。
北城,這條當街的大院子門邊掛著個燈籠,上面寫著‘元一’二字。
賈全拉過五城兵馬司的人問道:“這家是不是有蒙元人?”
“大人,有幾個,您也知道,咱們北平城中的商家雇傭了不少原先蒙元的俘虜,所以咱們也沒關注。”
這話相當于沒說,賈全揮揮手,“你們把住道路岔口,若是拿不住的,格殺勿論!”
王琰等五城兵馬司的人散開后,對朱瞻基說道:“殿下,臣準備攻擊了。”
朱瞻基點點頭道:“我和興和伯的侍衛都可調用。”
王琰也不客氣,說道:“臣的人馬大半從正面突入,剩下的在外游弋,您和興和伯的人都上墻吧,順便打開大門。”
朱瞻基點點頭,賈全和辛老七留下保護,其他人就相互幫助爬上墻頭。
然后只見王琰舉手,那些騎兵馬上拿出火把,只是當先一人點燃,不然會驚動里面。
一根火把照不亮這長街,這時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這聲音在夜間有些刺耳,可王琰卻是毫不在意,舉起的手往下一揮。
“殺!”
沒有激情,只是冷冰冰的一聲殺,旋即那些騎兵就此沖了過去。
所有人都把沒點燃的火把斜伸,在沖到那個點燃火把的騎兵身邊時,兩只火把擦碰。
一只只點燃的火把照亮了大門,馬兒猛地長嘶,第一名騎兵已經沖了進去。
馬蹄聲踏踏,火把烈烈燃燒,那些騎兵左手火把,右手拔出長刀,在隊官的帶領下各自撲向自己的目標。
“誰?”
“有盜賊…”
車馬行里的人被驚醒了,慌亂的喊叫聲中,傳來了第一聲慘嚎。
“跪地不殺!”
火光照耀下的騎兵們宛如九幽厲鬼,長刀一揮,人頭落地。
“啊…”
那些伙計衣衫不整的沖出來,看到這個場景不禁失聲尖叫。
長刀前伸,馬上的騎兵喝道:“跪下!”
瞬間,騎兵的前方再無站立之人。
而在內院里,騎兵們卻遇到了麻煩。
就在他們剛沖進內院時,兩名男子持刀搶出來,看到騎兵后,他們厲喝一聲,不退反進。
“殺!”
騎兵們排成一長溜,依次沖殺上去。
“鐺!”
剛擋住一刀,可后面接踵而至的長刀卻再也避不過去。
長刀輕松的從脖頸掠過,有人喊道:“圍住!”
騎兵們馬上分散開,從左右兩邊包抄過去。
火光照耀下,這個大房間里悄無聲息。
王琰策馬而來,站在大門前沉聲道:“十息之內不出來,點火!”
里面依然沉寂。
十息的時間頃刻而過,王琰舉手道:“點火!”
軍中從不會弄什么假威脅的鬼把戲,說點火就要點火。
那些騎兵趨攏過去,兩人拿出葫蘆,把里面的火油灑在門窗上。
“嘭!”
就在此時,屋頂傳來了一聲悶響,王琰抬頭,看到一個男子從上面飛身而下,朝著后面跑了。
“格殺勿論!”
那人跳到地上,看著前方的三名騎兵,不禁仰天長嘯一聲,嘯聲凄厲,然后他腳下疾步前沖,帶著一往無前的煞氣沖向了那三名騎兵。
三名騎兵取下長弓,彎弓搭箭。
“放箭…”
三中二,男子小腹和胸前中箭,他的身形一滯,旋即再次揮刀前沖。
“果然是悍勇啊!”
這個聲音中帶著惋惜,隨即喝道:“楊丹,你沒射中,去,殺了他!”
一名騎兵拔刀前出,輕松的格擋開男子的攻擊,一刀,頭落。
無頭的尸身依然挺立,脖頸就像是有個噴泉在不斷的噴涌。
“噗通!”
楊丹一腳踢倒尸身,回身道:“大人說過,敵人不值得憐憫。”
“出來!”
這時前方有人在大喝,三人一怔,急忙就重新展開,目光梭巡,尋找漏網之魚。
前門處,一個裹著毛皮大氅的老頭畏畏縮縮的站在門口,隨著厲喝,他雙膝一軟,就跪在臺階之上。
馬蹄聲,厲喝慘叫聲,這些聲音早就驚醒了車馬行這條街的不少百姓。
方醒和朱瞻基站在大門外,聽到有孩子在嚎哭,然后被強行捂住嘴的嗚咽聲。
“都怕官。”
方醒說道:“我聽過一個故事,說是官府拿人,隔壁家的孩子哭嚎,大人擔心被那些官吏連帶處置,就捂住了孩子的嘴,等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吏走了之后,大人松開手,卻發現孩子已經…”
朱瞻基點點頭:“遷都時,我從金陵一路北來,這一路看到的是官吏倨傲,小民唯唯諾諾,只要不餓死就很溫順,反而助長了那些官吏的氣焰,任意欺壓只是平常,搜刮錢財的手段讓人瞠目結舌,吏治啊…”
兩人相對無言,都覺得大明從上到下的問題多不勝數,要想改造過來,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殿下,抓到了店老板,是個蒙元人。”
當方醒看到那個老頭時,他正在賈全的手中哀嚎。
精致的羊毛大氅被丟在地上,而小刀就坐在上面,仔細觀察著這個老頭。
老頭的臉部皮膚很是細嫩,這一點和草原上的人不同,經歷過草原風霜的人,不該是這種養尊處優的模樣。
“你是朵顏三衛的人,而且地位不低。”
賈全正用一根長針扎進老頭的肩骨,聞言一怔。而老頭也停止了慘嚎,面如土色的看著小刀。
小刀覺得羊毛大氅很暖和,就撿起來拍打干凈,準備拿回去給鈴鐺用。
“我以前在興和堡很長時間,阿魯臺經常襲擾,而他的部下有許多朵顏三衛的人,他們的貴族喜歡使用玉扳指,而你…”
賈全粗暴的把老頭指頭上的玉扳指蛻出來,湊到眼前看了看,說道:“嗯,痕跡都是老的,說不準年輕時是個射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