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子高舉,夏元吉轉過臉去,喊道:“輕一點!”
黃儼的面色帶笑,可下巴卻朝著方醒點了點。
輕你妹!咱家就是想打殘他,最好是半身不遂!
胡廣的面色百變,最后化為一聲嘆息。
楊士奇低聲道:“落到了黃儼的手里,興和伯有罪受了,希望不要打腰脊…”
打板子有許多講究,而錦衣衛顯然就是其中的高手。
如果是正常的打板子,那么就是打屁股,打的皮開肉綻,看著讓人眼暈,可卻很少出人命。
但有的情況下,比如說君王想要這人的命,最后幾板就往腰椎上一砸,不死者幾稀!
黃儼收起陰笑,繃著臉站在那里,就等著板子下去。
楊榮閉上眼睛,甚至有蒙住耳朵的沖動。
他聽過被打板子的慘嚎,那聲音能讓人做噩夢。
“咳咳!”
臺階上傳來了兩聲干咳后,在場的人都心中一驚。
楊榮松了口氣,夏元吉也轉過身去,胡廣瞇眼看著來人,面無表情。
只有金幼孜,他有些愕然。
黃儼看到殿內出來的這人,就低喝道:“打下去!”
“咳咳!”
還是兩聲干咳,讓飛舞在半空的板子往下移動了一截。
“噗!”
“嗯嗯嗯….”
當板子落在屁股上時,方醒的身體猛的一顫,下意識的就咬住了左邊的袖子,而右手卻悄然的收了起來。
老朱,哥果然沒看錯你!
嗚…噗!
“嗯嗯嗯…”
方醒覺得自己輕視了板子的威力,嘴里的袖子已經被咬爛了半截,可那痛苦卻似跗骨之蛆,讓他想張開嘴,把肺里的空氣用一聲慘叫呼出來。
“咳咳!”
聽到這兩聲干咳,兩個行刑的錦衣衛的手上不禁松了些,而黃儼卻測臉看向大太監,堆笑道:“公公這是感染風寒了?那可得留神,畢竟那是陛下的身邊啊!”
大太監盯著板子,看到力度下降了一個級數,這才冷冷的道:“咱家才從陛下的身邊過來,陛下說了,那豎子膽大包天,要狠狠的打!”
聽到這話,那板子下去的力量就更小了。
黃儼的臉頰顫動幾下,強笑道:“陛下的隆恩,興和伯可得永世不忘啊!”
大太監漠然的看著身體在顫動的方醒,根本不搭理黃儼。
夏元吉和楊榮都松了一口氣,知道方醒算是逃過了一劫。
胡廣的眼中多了一抹深沉,卻沒有懊惱,和他身邊的金幼孜恰好相反。
朱棣若是想要方醒的命,根本無需派大太監來,只需讓個一句話就好了。
你等下手可得謹慎些!
只需要這句話,那么方醒今天就得在長凳上變成一具尸體!
“殿下萬安!”
“殿下萬安!”
眾人側臉一看,原來是朱高熾父子都來了。
楊士奇低聲道:“胡大人,看樣子興和伯已是徹底的進了二位殿下的眼。”
胡廣看著朱瞻基那不加掩飾的焦急,邊行禮邊說道:“輔佐二位殿下的臣子多有劫難,方德華這是在孤注一擲。”
朱高熾走到大太監的身前問道:“這是為何?”
而朱瞻基走到長凳的邊上,雙手抱胸,冷眼看著兩名錦衣衛,讓那板子下去的力度簡直就和打螞蟻一般。
大太監淡淡的道:“殿下,奴婢不敢議政。”
朱高熾皺眉道:“打多少?”
“十個數。”
“那就好。”
朱高熾看到在有黃儼監刑的情況下,大太監居然也來了,就放下那顆吊起的心,在兩名太監的攙扶去找朱棣。
“瞻基,你也來。”
朱瞻基猶豫了一下,恰好方醒偏頭,用泛紅的眼睛瞪著他,張開嘴喘息道:“去!”
朱瞻基點點頭,然后眼神轉為凌厲,帶著殺氣看了兩名錦衣衛一眼,嚇得他們手中的板子都握不穩了。
至于黃儼,朱瞻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九…”
黃儼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而板子更是輕飄飄的,讓方醒以為自己的屁股是被打麻木了,不禁心中一涼。
麻痹的!要是屁股被打爛了,以后不就是那啥了。
當年方醒罵鄭亨陰陽人,爛/屁艷,可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十…”
最后一棍打的讓方醒都在懷疑人生,這尼瑪是在幫哥按摩嗎?
“趕緊的扶起來走動走動,還有,誰有藥?”
夏元吉趕緊上去把繩子解開,看到方醒的褲子沒破,屁股未見血跡,心中就松了一半。
褲子一破,就會被打爛在肉里,處理傷口很麻煩。
方醒咬牙,踉踉蹌蹌的站起來,然后腳下一軟,全靠著夏元吉才撐住了身體。
可夏元吉年紀大了,而且很少鍛煉,哪里扛得動,眼瞅著兩人歪歪斜斜的就要往地上倒去。
“站穩了!”
關鍵時刻,方醒痛的滿頭大汗的穩住了半邊,而楊榮正好過來,一把就扶住了夏元吉。
夏元吉愕然看著楊榮,然后回頭看看正神游物外的胡廣,以及面色陰晴不定的楊士奇和金幼孜,心中突然覺得…有些莫名的空虛。
兩人扶著方醒向宮外走去,漸漸的和胡廣三人拉開了距離,而這個距離在胡廣的眼中仿佛是一道天塹。
無法跨越!
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
而在更里面,朱高熾正在解釋著方醒的舉動。
“父皇,興和伯一直說商稅是我大明以后最大的開源,若是不收,那只有苦了農戶,久而久之會重蹈…覆轍。”
說完后,朱高熾小心的瞟了自己的皇帝老爹一眼,看到他面沉如水,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朱瞻基趕緊給自己的老爹解圍道:“皇爺爺,我朝目前糧食有剩余,那只是因為軍屯還未糜爛,和土地兼并還未瘋狂,若是等不納糧的人一多,皇爺爺,一人幾萬畝也不是不可能啊!”
朱棣冷哼一聲,“軍屯的產出朕知道,土地兼并…瞻基,你去調查一番,回頭…給朕。”
朱高熾心中一緊,就說道:“父皇,此事不可輕舉妄動啊!否則…南北榜之事…”
當年以朱元璋之能和掌控力,可在面對北方考生的無理要求時,也只能用考官的人頭來安撫人心。
“朕知道!”
提起這事朱棣就有些惱火,皇家居然被文人逼著殺無辜。
朱瞻基緩和氣氛的道:“皇爺爺,孫兒以為,土地兼并是因為那些人手中有銀,或是利用權力強取豪奪。”
朱棣有了些興趣,就問道:“那該如何處置?”
朱瞻基想了想,“皇爺爺,孫兒以為,第二種人最為可惡,因為他們代表的是朝廷,是官府,甚至是我朱家,所以不可姑息,當抄家流放。”
朱棣面無表情的聽著,朱高熾胖胖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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