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方平第一穿上了官服,走進了開封府的大堂。
盡管是深夜,卻已經升堂,數十個差人站列在兩邊,既是條殺威棒不亭的敲擊在地上,就算高方平膽子大,也被嚇了個心驚肉跳。
“下官高方平,參見府尊。”高方平抱拳道。
張叔夜鐵青著臉,一句廢話沒有,直接道:“你和蔡京在搞什么鬼,本府不想過問。但是現在開封治下陳留縣告急,老夫且問你,可敢出陣?”
高方平抱拳道:“只要府尊敢出委任書,不怕張樞密責難,下官就敢出陣。”
張叔夜怒斥道:“張康國那個慫貨算什么東西,也敢責難老夫。開封治下,天子腳下,賊人喪心病狂的圍困縣城,兵貴神速,等官僚相互推諉討論出個結果,賊人已經殺光我陳留縣百姓散伙了。老夫代天權知開封府,留守東京,于治下剿滅誰敢啃氣?”
“府尊英明,下令吧。”高方平嘿嘿笑道。
張叔夜膽子又大又有擔當,果然不是蓋的。換個人的話就等著踢皮球了,他就是有權出兵也不會下令,會等天明,把皮球交給樞密院相公,最終樞密院又推諉給官家。反正不論怎么做,成敗與否都是官家指揮的,都是官家背黑鍋。于是就算百姓死光了,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結局。唯一不好的只有老百姓和官家。
若在平時,張叔夜無權調動上四軍的,但是因為最近治安壓力大,又有西夏和遼國使節在東京,早前的時候張叔夜已經拿到了捧日軍第八陣的指揮權,參與在開封府維持次序。所以只要張叔夜敢作為,他還真不用甩任何人,就可以派遣徐寧所部在京畿路行動。
當然張叔夜也不糊涂,直接派徐寧的話那就是出工不出力,又是一個相互推諉打太極的過程,于是只有召見豬肉平了。
親眼看著張叔夜寫下了委任書,簽押開封府大印之后,接過來確認了一遍,收納在懷里。
“捧日軍第八陣徐寧所部受本留守調遣前往陳留平亂,因為兵事緊急,深夜無人所用,固臨時委任宣奉郎高方平、云騎尉梁紅玉為監軍,前往平亂。去吧。”張叔夜還算厚道,給了高方平一個隨行的理由。
不給理由高方平也能去,但是如果打贏,高方平就無法領功了。如果打輸,有高方平在也容易背黑鍋。因為高方平是文官,至少不會被捉去宰了,但如果沒有文官監軍同行,又出事的,徐寧也就完蛋了。老張這是為禁軍留點能用的人才,不想徐寧出事。
“府尊等候下官的捷報!”
高方平拱手之后匆匆忙忙的離開了開封府。
前往駐地的時候,訓練有素的捧日軍第八陣早就整裝待發了,整個校場火把通明。滿編兩千五百人,四千匹戰馬嚴陣以待靠。
徐寧,史文恭,楊志,林沖,關勝等全部將領下馬,單腿跪地參見監軍大人高方平和梁紅玉。
小蘿莉乃是大官家欽封的云騎尉,現在也被張叔夜委任為督軍一起參與背黑鍋,目下由梁紅英抱著她騎一匹馬。
在隨從的伺候下穿好甲胄上馬后,高方平道:“小玉來我懷里,別影響你姐,她不是保姆而是保鏢,你的奶爸是我。”
接下來高方平把小蘿莉抱在懷里,開始了檢閱,挑選出陣軍隊。
不能全部帶出去,這種情況下的剿匪,出動的軍隊越少,高方平和張叔夜的壓力就越小。是的,就算張叔夜有這個權利,但是你隨隨便便在天子腳下不經批準就動用過多軍隊的話,是功勞的同時也是過失。軍事上民生上是功勞。但政治上卻是可大可小的過失。
其次高方平想把狠狠的教這些反賊做人,那就必須扮豬吃老虎,人多勢眾的話難說都還沒有開始打,他們就跑光了。這就沒有軍功了,媽的大宋的功勞計算是很科學的,都是按照人頭來算的。所以必須低調,要讓自大張狂的賊人有決一死戰的打算,出陣人數就必須要掌握住一個平衡點。
這就是戰場智慧,打戰需要腦子,否則等天亮,等官僚在朝上討論出個結果,捧日軍天武軍神衛軍龍衛軍,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出去當然打得贏,但那不是剿賊,而是嚇跑賊人再次危害,順便軍隊所過之處如同蝗蟲一般把老百姓洗劫一遍,這個黑鍋也是官家背負。
最終選中了楊志的驍騎營,以及梁紅玉的虎頭營。
“出陣!”
高方平一揮手,一千人兩千戰馬,浩浩蕩蕩的開向夜下的城門。
楊志乃是將門之后,他的驍騎營來說駕馭戰馬的功底最強。至于梁紅玉的虎頭營,班底骨架乃是跟隨高方平在孟州牢城營平亂的悍兵,素質不如其他,但是悍勇非凡,乃是這只軍伍之中唯一參加過血戰,啃過硬骨頭的一隊。
所以要打一波流攻堅戰的話,必須有虎頭營這種悍兵在,用于打第一陣,就能激發出全部的士氣…
一人雙騎輕裝上陣,除了兵器軍械之外,口糧都只帶了半頓,馬不停蹄的朝陳留急行軍。
陳留距離東京并不遠,不到兩百里路,在一人雙騎的輕裝陣容奔襲下,午間都不到,已經來到了陳留縣外圍二十里不到的地區。
到此,高方平當先勒馬停了下來道:“吃干糧,喝水,喂馬,歇馬休息一刻鐘,然后跟隨本官去殺賊。”
飯都沒吃的長途奔襲到此,早就餓了,可惜依照第八軍陣的規矩,不論訓練前還是作戰前,包括馬匹在內都吃能吃三分之一飽。因為人和動物都一樣,飯飽就神虛,一但餓著就有兇性,人餓到一定的時候就會造反,這就是兇性使然了。
于是包括馬匹在內,全部家伙狼吞虎咽的吃著僅僅三分之一的口糧,之后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放松。
“列陣!”
徐寧發現前方有狀況的時候,就下達了警戒命令。
順著看去,遠遠的看到了過來了一隊毫無規矩的散亂人馬,說是丟盔棄甲也不為過,竟是身穿宋軍的服飾。
“攔截!但凡敢沖陣者斬!”
高方平也不知道這是什么狀況,于是下達了非常猥瑣的命令,否則萬一其中混雜了賊人,借助混亂過來渾水摸魚不是栽了?
“豎起軍旗。”
徐寧下達了命令,于是麾下軍伍展開了雁型陣攔截,并且升起了“禁軍捧日第八將徐”的旗幟。
前方逃命的散亂軍伍看到前方有禁軍來救援,雖然還是一副逃命的樣子,卻歡呼了起來,又哭又笑的模樣,象是一個被打哭了的小孩子看到父親一樣,更加賣力的飛跑而來,像是要投入長者懷抱受到安慰的態勢。
徐寧一揮手,軍陣之中三騎人馬沖出去喝道:“前方人馬五十步停下,由指揮官通報番號,接受監軍高大人校閱,違令者斬!”
但是那些廂軍的概念之中根本就沒有什么軍規,也被嚇破了膽子,不管命令,一千多人毫無章法的就這么散亂的繼續奔跑而來。
如此,嚇得傳令的士兵勒馬跑了回來。
徐寧也一陣頭暈,覺得怕是要出事,這些該死的家伙也不知道是誰個傻子的麾下?
見他們不聽命令的越過五十步之后,高方平一揮手道:“殺!”
嗖嗖嗖——
頓時弩箭猶如下雨一般的射了出去。
一波流。
首先突破五十步的多大二十幾個宋軍,頓時就被射成了刺猬一般的倒下了。
其余的宋軍直接嚇破膽,不敢再沖,退了回去。他們實在沒有想到,媽的自己的兄弟竟然比土匪山賊還要狠,這都什么事?
見虎住了他們,高方平再次下令道:“圍起來。”
于是軍陣轉換圓形陣,圍困了起來,并且慢慢的收縮,最終把這些散亂的廂軍一堆的圍困在了中間。
“放下兵器坐在地上,沒有本官批準,敢私自起身的列為叛軍,就地正法!”高方平再次喝道。
然后那些家伙不敢遲疑,趕忙放下了兵器,猶如俘虜一般的坐了一地,開始紛紛求饒了,就像高方平是土匪一樣。
“指揮官何在,上前來報上軍號,說明情況。”高方平又道。
之后,人群之中這才出來一個唯唯諾諾的年輕人,身穿普通小兵服飾,走到二十步的時候他停下跪地道:“末將兵馬都監黃石港,參見監軍高大人。”
“給你十息,簡要的說明陳留縣情況。”高方平道。
黃石港如履薄冰的跪在地上道:“大人容稟,賊人兇猛勢大,末將趕到的時候陳留縣…已經淪陷。有堅固的縣城為依托,賊人達幾千之眾,為百姓安全計,為軍隊安全計,末將的攻城器械又不足,于是不敢輕舉妄動,撤退回來等待救兵…”
到此的時候,高方平一鞭子抽在他臉上喝道:“你就是救兵!還指望救兵!賊人只是幾百,何來幾千?媽的你把老子當做傻子忽悠嗎?”
這時,逃兵的人群之中,有個穿民服的老頭老淚縱橫的大哭起來,叫道:“大人,小老頭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