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老百姓有了新的談資。
傳說猶如看電影一般,在成都府衙的門口發生了軍民大戰。因涉及到某權貴,沒人敢把事情擴大化。
當時接到命令的畢世靜部入內城時候,專門收繳了部下的兵器,只帶著禁軍的軍盾和棍子,和那些個狗腿子家丁打了個天昏地黑,一地雞毛。
此番事件,最終導致了幾十人受傷,七人重傷,一人死亡。
兩日之后,從雙流回到成都的高方平不禁大怒。
才進治所,就聽聞梁姐訴說了那三條惡犬引發的血案。
其后,梁紅英一副請罪的樣子跪在地上說她也有罪,但她也很賴皮的要求算她自首,邏輯性她還是有的,既然是自首,她請求大魔王從輕發落。
因這次涉及的問題真不小,高方平那是真的緊張,反復的追問了梁紅英一些細節,又找人從民政司拿來地圖和成都府資產簿。
最終確認那片竹林不屬于高家莊,而是成都官府公共區域,于是,高方平這才略微松了口氣。
這樣一來的話,梁紅英把三條惡犬打死沒有不妥。現場打傷了九個人的確存在不妥,防衛過當那是妥妥的。但好在這幾人傷的不重,然后這也得另案處理,這絕對不是他們喪心病狂圍堵府衙的理由。
在大宋政治下,高方平判定梁紅英的作為、和他們沖擊府衙沒有因果關系。真正的因果關系是他們姓高。
其實就是類似這些原因,高方平一向很不待見親戚,同時嚴管身邊的人。就怕出現這種“被綁架”的幺蛾子。一但被綁架腰直不起來,就沒有公心了,那當然許多事都做不好了。
這其實就是趙宋得國不正,做許多事有顧慮的原因。
成都府有個高老莊,有這群親戚,高方平當然知道。其實世事沒有驚喜,當年白池草原大捷,高方平以大宋從未有過的威望加中書侍郎,班師回朝的時候,來自高唐,來自成都的親戚,那是一波一波的。
媽的都不怎么認識那些人,然而他們但凡只要能說出個典故來的,除了去汴京騙吃騙喝,還揚言要留在京城,幫高方平守著得來不易的“江山”。扯什么上陣不離親戚兵,打虎還需堂兄弟什么的鬼話。
苦于高俅老爹是個念舊護短的人,和那些人也自來都有聯系,往年每到節日,那些親戚都有年貨送給朝中高太尉。
奸臣老爹他并不需要那些污糟貓年貨,但他老了,需要那份感覺,喜歡被人尊敬被人拍馬屁,喜歡家大業大的那份感覺。
于是這些親戚們,始終在活躍,始終想進京。
鑒于高俅老爹的關系,大魔王當時戾氣也不重,只是很客氣的招待他們吃了些美食,觀光汴京后就給“請”回老家去了,且不許他們再來。
然而有個蛋的用處,條條大路通東京,那些路又不是高方平的。大宋出行不需要路引,所以連通知關卡不許他們過都做不到。這些家伙們,照樣有事沒事的進京看望高太尉,帶去親戚間的問候和年貨。
為此,老高不止一次的說小高見利忘義過河拆橋,不近人情云云。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就算不進京他們也成土皇帝了,現在沒人能說清楚這個成都府治所,到底是林攄的還是高家的。總之就和當時的汴京道士沒人管一樣,近幾年來,這個成都府也沒人管高老莊的事了。
他們養了天大一群打手,全部吃的肥頭大耳,猶如天蓬元帥似的。
低頭看看民政司送來的各種資料,高家莊地盤那是越來越大,那幾乎不是一個莊子了,用后世的話來說已經算個區。他高老太爺就是個區1委1書記。
好在大宋有制度,不許民間持有盔甲弩箭,當然也不許建城。如果這種情況在歐洲的話,他們就真的自己建個城堡稱王了。
資料顯示,原本的高家莊算是有些家底,但遠沒有那么大。也就是大宋一般化的莊子,高老太爺就是一個一般化的員外。
但尤其近兩年,擴張的太兇。高家莊的圍墻擴張了兩倍還不止。
現在的堂下,無數官員后列,紛紛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他們也不知道大魔王現在作何心思,其實早前林攄的意思要捂蓋子,不讓大魔王知道這事,大家也都支持。因為這不但涉及了高家,更涉及了他夫人梁紅英,那肯定是很難處理的。
可惜梁紅英是個粗人,腦洞大,竟是主動對大魔王來了個“自首”,于是大家來之前就覺得完蛋了,有小道消息是大魔王掀了兩臺桌子,砸了三個青花瓷。硯臺之所以幸免于難,因為那是蘇轍辭官時候贈送的,算是名器之一,很值錢。聽說當時大魔王都拿起來了,卻是猶豫了一下因為小氣,又放下了。
所以么官場就這德行,領袖威望太高的時候也是雙刃劍。現在大家就在下面低著頭一個望著一個,竟然用眼神都可以交流。
基本上他們真可以,甚至可以用各種表情就扯起犢子來,似乎在相互甩鍋。
最終大家的眼神交流了一番后,全部看著林攄。表示他是知府老爺,他的鍋。
林舅舅受夠了這些家伙的眼神,記恨在心理,打算過后收拾這些家伙,然而現在也只有低著頭等著頂雷了。頂不過這一波,被大魔王弄去青城山里看八卦就麻煩大了,那鐵定被道士下毒害死。林攄現在是和道士苦大仇深的。
大魔王始終沒開始罵,林攄就越緊張,最終忍不住豁出去道:“明府要咋整就直接些,大家都等著做事,成都府有太多情況需要熟悉,老在這里候著也不妥。”
高方平指著林攄道:“我本來想罵你,然而我偏不。罵了,這股能量泄了,相反就讓你甩脫了,你舒坦了我就念頭不打通達了。”
林攄沒心沒肺的道:“既是這樣,下官無能,真處理不了成都府的事。要不干脆下官主動上表朝廷,要求自己貶官一級,去萬安軍效力。”
萬安軍就是海南島,看似這家伙打算破罐子破摔去做野人了。現在的海南島又不是旅游地,到處瘴氣野獸毒蟲,到處是這個時代找不到原因的熱帶病狀。
“想跑?”高方平摸著下巴道。
林攄道:“實在是…成都府情況復雜,下官很難當好這個家。既是明府在這里,有我沒我的區別并不大。”
“想貶官不是不可以,沒你世界也會轉。然而你說去海南就去海南了?弄的朝廷是你家的一樣,我分分鐘留你在成都,把你弄去青城山燒香你信不信?”高方平道。
“…”林攄最擔心的事終于被他說出來了,于是不敢再提撂挑子的事了。
否則啊,聰明又有些底線的官員,顯然沒誰想這個時候在成都做事,不擼了高家莊就沒法執政,然而誰去擼呢,說擼就擼啊?
考慮了頃刻,高方平也有泄氣的時候:“這事怪你們,但也不全怪你們。換任何人都很難做,這點我心里有數。林攄你有毛病,我暫時不好判斷你的心態。你是故意不抓那些人,把問題推卸來給我呢。還是真的為我著想,想大事化小?”
頓了頓高方平又道:“換鄭居中做這事就是其心可誅,他會借機放縱高家莊的囂張,他們越囂張,事情鬧的越大,我高方平的臉就會被抹的越黑。所以你林攄這么做了,我也沒有太多意見,畢竟你已經盡力,用相對恰當的方式,控制了事態的擴大化。”
林攄點點頭,微微拱手。
高方平道:“都不要有壓力,不要多想。尤其林攄,把心思多花費在水利工程上。水利工程的任務絕對不能放下,某個時期一定會派大用。”
林攄皺眉道:“那高家莊的事…”
高方平擺手道:“都去吧,今日晚了,明日我親自去走走,和他們聊聊。這是我的疏忽。”
林攄帶著大家離開的時候不太看好,去聊聊又能聊出什么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從奢入儉比較難,那相當于戒煙,所以已經膨脹起來的人性較難扭過來。
但這是大魔王的家事,大家也不方便繼續說了,只有等著看了。
要是沒有高方平,那么高家莊這事說不好就是造反行為,遇到酷吏,被抄家滅族那是妥妥的,譬如如果是在別處,林攄肯定敢這么干,并且也真的干過。
可惜那是高方平的親戚,高方平鐵定下不了這樣的決心。
且公正的說,避開訴棍思維的話,高家莊當然有大罪,但他們真沒造反心思。那猶如一個被寵壞了的熊孩子,因為囂張,從而讓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高方平說出“我去找他們聊聊”那句的時候,大家基本就知道這個事件的走向了。不可能定為反賊的。
就像老鄧認為山民是亂民強盜,但高方平不許他們簡單粗暴的這樣定論一樣的道理。從這里來說,大家又覺得,這個事件還真不能說高方平偏袒護短,因為大家知道是怎么回事,高家有罪但他們真不是反賊。
阿彌陀佛,希望大魔王能處理好,否則他那番披肝瀝膽的裝逼詞“哪怕就信我這一次”,就淪為空文和笑話了。由此隊伍當然就難帶了,大建設的效果就要被損耗很多…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