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節夫又道:“趕緊的,快把新工藝制造的兵器拿來老夫看看?”
高方平睜著眼睛瞎說,搖手道:“不不不,相爺誤會了,哪有什么兵器。咱們這是在運作新的農具生產線。畢竟官家英明,一向不喜歡兵事,務農方為正道…”
說不完就被陶節夫后腦勺一掌。
“你就知道睜著眼瞎說,我小兒子就和你學的這套。”陶節夫指著來不及收拾的那套沙模道:“這是模具,我兒子便最愛搗鼓這些東西,你以為老夫不懂?另外這模具的造型,怎么看都是鑄造刀的,你敢扯犢子對老夫說是農具,欺負老夫沒用過刀啊?老夫帶兵打戰的時候,你還在高俅老兒庇護之下玩屎尿泥巴呢。”
高方平只得尷尬的道:“相爺威武,您這么一說,小侄還真的想起來了,的確不小心制造了些兵器什么的…”
“少廢話,拿出來瞧瞧。”陶節夫打斷道。
于是,剛剛被高方平拿著實驗的制式兵器,這才拿了過來。
還沒進行二期處理,所以沒開鋒,樣子非常難看,如同破爛。
老陶皺了一下眉頭。不過他皺眉不是因為難看,是因為拿在手里感覺了后,作為一個行家,老陶當然知道比普通禁軍制式兵器輕了不少。似乎偷工減料了?
“就這垃圾,你也敢說你制造工藝牛逼,話說,你高方平想吞噬軍費這不是秘密,但你好歹吃相好看些,偷工減料到這個地步、這么輕,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老陶一邊說,一邊呼啦呼啦的舞動了起來。
當即把包括高方平在內的一群人嚇跑,害怕被誤傷了。他穿著盔甲別人又沒穿不是。
高方平躲在梁紅英的身后,擔心的道:“相爺小心些,別閃了腰。”
“胡說八道,老夫帶兵打戰的時候你還在過家家呢,區區小場面如何傷得了老夫,哎呦…”
老陶說著就扔了刀子,捂著腰爬在了墻上。不過后來他把這個責任算在胸口的“懷表”頭上了。說懷表會破壞平衡。
“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快把相爺的千金之體送進太醫院去,還等著領賞啊?”高方平趕緊道。
“走開走開,這點小事傷不了老夫。”陶節夫仍舊不打算離開,把掛鐘取下來,臨時掛在了高方平的脖子上,說道:“明日送來府里還給老夫,暫且幫老夫拿著。”
然后,老陶把腰間的刀子抽了出來,挑選了一個現場的壯漢道:“你負責用老夫的刀,和這把刀拼砍,讓老夫觀看性能。”
老陶的刀不是什么寶刀,很陳舊了,像是文物,還有不少缺口。聽說他整天就帶著這口刀裝逼,說這是跟著他南征北戰的普通制式兵器。
叮叮叮——
測試劈砍開始了,一時間火星四濺。
最終某個時候停止下來,相互都有不少缺口,不過比下來,當然是高方平的兵器缺口更多,陶節夫的更少。
其他人覺得有些沒面子,然而老陶已經半張嘴巴了。
老陶的雖然不是寶刀,卻是老早以前時候,官僚隊伍相對清廉時候出產的老兵器,軍官專用的型號,用料和鍛造工藝很足,哪像現在的這些門面貨次品可以比擬的。
在老陶看來,現在的年輕奸商比以前的壞多了,官員吃相也比以前難看多了。偷工減料的程度,自然也比以前嚴重了許多的,這或許是拜蔡京所賜。
但是震驚的在于,高方平的兵器看似比其他奸商的還輕,還偷工減料,卻是性能已直追舊時期的“軍官專用良心兵器”。
“這…”許久后陶節夫回神道:“究竟是何種道理,你小高得給老夫說道說道。”
高方平道:“這便是新材料的牛逼之處,所以這就是下官慎重,嚴卡保密制度的原因。”
陶節夫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這種技術工藝若是落在蠻子手里,我漢娃危矣。”
高方平道:“也沒那么嚴重,就是全套技術交給他們,他們還欠缺太多地方,不是說想造馬上就會有。下官只想讓這個技術領先時間,多維持一些年景。”
說到這些陶節夫也不懂,反正他只認為,這是大宋的秘籍,泄露就完蛋了,于是他再次下嚴令加強管理,說這已經被列為了大宋最軍事機密。沒有他和張叔夜的批準,任何軍事口的人不能進來觀摩。
然后,陶節夫舔舔嘴皮又道:“小高你告訴老夫,這新材料新工藝,除了可以制造兵器外,老夫身上這種鎖子甲可以造嗎?”
高方平想了想道:“可以的,修改生產線,進行慢慢匹配就可以。生產線組建完畢,工人的流程一但熟悉,采用鑄造方式,哪怕是用新材料,造價也會低于精干鎖子甲,但產量會大許多。”
陶節夫便更加興奮了。在心理盤算了一下,當初永樂軍的重騎換裝,時間持續了一年多,更是燒錢無數,肉疼啊,于是問道:“產量能提高多少?”
高方平道:“回相爺,初步估計,在投入人力物力同樣多的前提下,性能不輸太多的前提下,目測成本會下降四層,產量能增加四層。”
“這么厲害!”陶節夫驚呼道。
高方平嘿嘿笑道:“這還是現在。目下的江南船舶工程院,在您小兒子率領下攻堅蒸汽機。若是輪機試車成功,且正式應用,就可以把熱能轉換動能,那時候整個生產過程中有不少地方,就可以替換機械能,勉強維持成本不增加的情況下,有把握把產量再翻三倍。”
頓了頓又道:“這是一個滾雪球的過程,輪機訂單一多,必然觸發工藝和效率進步,輪機成本降低,便繼續推進軍備產能進一步擴大,成本大幅降低。給小子十至十五年。小子用腦袋擔保,我大宋能頂住對全世界同時開戰的壓力。”
陶節夫險些聽得一個站不穩就栽倒在了地上。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的顛覆,這已經有別于一切傳統戰爭。完完全全就是比誰家霧霾大,比誰家煙囪喪心病狂。
若真是如此,那時候陶節夫覺得做什么相爺,再去前線帶兵,去體會一下那種幾十萬全員一起重裝上陣的戰場,那分明是推土機啊。
實在是被蠻子打出了心里陰影的漢家帥臣們,就沒有不夢想那種場面的。大宋的確沒有騎兵,重裝步人甲就是為此而誕生的,但限于生產力,大宋如此多的軍隊,卻只有不到兩千具步人甲在服役。性能還不太好,而且是吞金巨獸,至少從兵部工廠出來的價格,可以嚇死戶部的相公們,順便把高俅老爹也嚇死掉。
“顛覆啊!”陶節夫臉色慘白的道,“想我兵部,制造一套軍官裝備,得幾十人,幾十個流程,花費十數天。普通軍士之裝備就不用指望了,效率低,價格貴,目下幾十萬禁軍之裝備,是我大宋積累百年之所得。若依照你小高的設想展開,那不是說我等全都落伍了,只要八至十年,你就可以用低于現在的軍費,完成全體換裝?”
高方平抱拳道:“是的我可以的。但有個前提是,我沒被那些依附在兵部利益上的惡棍捉去吊路燈,其次,以您小兒為主導的蒸汽機項目不被任何人騷擾,直至成功。否則,老子們就洗白了屁股等著被蠻族日翻算了。”
“兵部這群殺才,老夫還奇怪,這陣子他們鬧的慌,鬧個什么!”陶節夫這才后知后覺的樣子,念著胡須道,“原來還是錢的問題,竟敢為了錢財,要毀壞革新和進步,老夫要上奏官家,告這些人的黑狀!”
高方平也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裝傻,大概率是裝傻,于是抱拳道:“相爺息怒。咱們告狀得有主訴的對象,下官斗膽一問您要告誰?”
“這…”陶節夫這才老奸巨猾的樣子念著胡須思考。
看來老陶真是在裝傻了,故意以這種方式,打消高方平借此咬人賣乖的念頭。
這在一次的說明,目下在瓜分軍費利益鏈的人太多,體量太大。陶節夫根本不想插手這一口。
高方平又笑道:“相爺的意思下官明白。目下,您也不能輕易改革,官家不喜歡兵事,找他提及這些問題是找抽。所以下官不求肅清他們,不求和他們開戰。下官只希望,以競爭者的身份參與進去,和他們一起,拿到一部分微小的訂單。既然不是火拼搶地盤,就需要相爺出面牽頭。”
陶節夫想了想,微笑道:“在老夫和叔夜相公的立場上,朝廷必須花出這么多軍費。一群野狗在等著份額,總是要給出去的。那么理論撥付一定比例給你,只要是少量,并且你承諾到此為止不和他們進一步搶食,應該不至于開戰。”
頓了頓,陶節夫搖頭道:“但最終我卻要拒絕你,不是說老夫需要這些經濟利益,而是這個問題太敏感,能輕易帶來政治上的大動彈。此外,老夫最不放心的是你喪心病狂,前科實在太多了,沒人相信你豬肉平會溫柔、只想要一點點訂單的。誰都知道胃口會放大的。所以這事暫時洗洗睡吧,這絕對是個雷區。”
到此高方平郁悶了,老陶奸詐啊,竟是心動也都不松口。其實此番就是高方平故意放出消息,讓老陶聽到“新兵器”,從而把他引來圍觀的。
目的就是讓陶節夫這個真正懂軍備的相爺出面周旋,時只要很少一部分利益應該是有得談的,卻是不想還是碰壁了。
這下麻煩大了去了。
若是有了這部分訂單進行生產,可以快速降低新材料的成本。最重要的在于,高方平的麾下成功維護著“軍備生產線”,始終保持著這個模式的激活狀態,以及技術骨干的構架。必要的時候擴大生產線,粗放式爆產能就會很快,不至于抓瞎,沒有短期民用轉軍用產能的抓狂和紕漏。
然而,看起來這個計劃,得想另外的辦法了,這事不能找皇帝談,只能從陶節夫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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