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機立項后,隸屬皇家的匠作監、兵部的軍造監、以及隸屬工部的工程局,攏共來了一群近百人的技術型官員。他們耀武揚威的進入轉運司找高方平,說是來指導的。
“指導個蛋,招待他們去食堂喝兩盅,之后給幾張特批船票,送回去。”
高方平都懶得理會這些人,直接吩咐的張綿成這么接待之后就不鳥了。
工部的幾個官員都被高方平打過,惡名在外,于是工部的人不敢吭氣。至于兵部的,有些是曾經的兵部侍郎常維的老部下,于是他們去找常維走后門,要求進江南工程院去調研一下。
常維當做一回事來說情后,卻被高方平給頂了回去。
至于匠作監的來客,他們嘻嘻哈哈的來找高方平扯犢子,說“自己人自己人”。因前不久官家賜給了高方平名譽判匠作監事銜,又是皇家造船廠總管,所以理論上他們也是高方平的下屬。想通過這層關系混進工程院去渾水摸魚。
卻是高方平照樣沒有松口,于是這些京城來客就尷尬了,又放不下面子來說學習,又不好意思出陰招去偷學。畢竟他們比誰都懂,這個時代的獨門手藝是什么概念。
可惜呢,他們又沒有能力請來圣旨直接搶技術圖紙。
“明府啊,都是同朝的官員,一起給官家效力,何故就是不愿意讓我等去看看呢?”
目下這群家伙賴在江州不走,情緒還大,所以高方平也只得請他們來參加茶話會,聯絡一下感情。
高方平摸著下巴道:“各位,不是我看不起你們。主要除了添亂吃糧食外,你們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能力。連我的圖紙你們也未必能看懂呢?”
“猖狂,你高方平還未出生,老夫就已經對算術幾何深入了解的。”一個老頭仰著高貴的頭顱說道。
高方平道:“或許我說的夸張了些,你們有些人當然是有能力看懂圖紙。只是說就算看懂了,你們也沒能力造,既然造不了,何故增加傳播泄密風險呢?我江南,可就指望著這些吃飯。”
“總之定要見識一下高大人的神秘圖紙,何故敢口出狂言說我等造不出來。”幾個官員不服氣的道。
高方平嘿嘿笑道:“你們當我傻子啊,會上了你等激將法的當,沒人可以蒙我豬肉平。無需理由,我說你們造不出來,你們就一定造不出來,這根本和個人見識技術無關,需要的是團隊的智慧功底,并且加上志氣,朝同一個遠大的目標配合。技術的確是你們好些,可惜你們的思維被禁錮了,作風腐化了,同行相輕相賤而不是相輔相成,說的就是你們這些家伙。就是這個原因,我榮德帝姬號于上月已經完成了海試,帶回了最珍貴的數據,而你們的鄆城號,現在仍舊窩爬在汴京造船廠里面精益求精。”
工部和兵部的人頓時甩鍋,指著匠作監的那一群道:“大船乃是對面那群傻子在主持,要是老子們兵部工部出手,早就造出來了。”
于是場面就亂了起來,還險些打架了。
高方平一陣頭疼,派虎頭營的大兵把他們給拉開。這就是不信任這群傻瓜的原因啊。
“各位都回去吧,少賴在江州,我江州的招待經費是有限的,近百個京官老賴在這里,你們打算吃窮我啊,惹毛了我就喂你們全部人吃蝗蟲粉。”高方平道。
哇――
有幾個老爺當即扭開頭嘔吐,弄得整個大堂臭氣熏天的。
“看看,就去看一眼?”又有幾個家伙試著說道。
“一眼都不行。咱們的出發點和理念截然不同,這些領域你們都已經自成一派,看了別人的東西又看不全,真沒用,還容易被忽悠瘸了。”高方平笑道,“各位加油,我看好你們的哦。鄆城號其實并不算失敗,所謂慢工出細活我當然懂,我敢肯定造的會比我榮德帝姬號更好。只是說你們把那東西當做藝術品對待,這就是誤區,是路線錯誤。大船他不是吉祥物也不是藝術品,而是運輸工具,要的是效率、成本、產能、性能的綜合體現。還不明白嗎,這就是我草根豬肉平和你們這些御用大工匠的不同之處。”
工部和兵部的人道:“高大人,原則上這么大的事,又是江州官府牽頭,是繞不開咱們工部和兵部審批的,你無權阻攔咱們去視察。”
“視察個蛋,工程院的全稱是‘皇家江南造船廠船舶重工工程院’,隸屬于皇家江南造船廠,和你們兵部工部有一毛錢關系?除非有圣旨,否則回你家兵部工部視察去。”高方平呵斥道。
匠作監的那一群便笑了起來道:“就是,你們這幫野狗哪涼快就去哪待著,這是我們皇家的事物。”又對高方平道:“明府威武,我等自家人,總有理由去看了吧?”
“然而并不行。”高方平道。
“為啥,我們也是皇家匠作監編制。”匠作監的幾個官員道。
“因為我也是匠作監的領導,我規定你們不能去看,無需理由。”高方平道。
額,既然這么說,那真的是通融不了的,大家只有洗洗睡了,來一次江州也不能白來,高方平府里的美食真不是蓋的,人人就開始大吃海喝了起來。最終一群醉醺醺的昏官,就這么打著酒嗝登船,回京城去了。
他們也不知道高家的東西為毛那么好吃,更不知道高方平添加了蝗蟲粉作為調料,蝗蟲粉的確是很香的東西,和加入芝麻粉是一個道理,嘿嘿…
送走了那群棒槌,天色也暗下了,高方平順路去紡織廠看望方琴。
這次方琴有點臉色紅紅的,表情詭異。
高方平趕緊道:“陶志明那小子來惹你了嗎?你一定會拒絕那個不良少年的對吧?在我江州,他肯定也不敢亂來。”
“…”方琴尋思,他想些什么哦,人家小陶公子可比你大魔王守禮些呢,至少不會來把人扒光調查不是。他唯一只是長的沒你帥而已。
想這么想,方琴低聲道:“相公似乎尤其關心我呢?”
“我主要是有點自私,我不吃的東西也不許別人吃。”高方平理所當然的道。
換做李清照會捂著肚子笑,喜歡這種說法。然而方琴聽后有些神色古怪,不覺的摸摸大屁屁,回憶著被他調查的場面。
“相公…小高相公威武…”
一些下工后路過的婦女紛紛熱情的招呼道:“相公又來看望咱們廠長了啊?”
“我主要是來關心一下紡織女工的生存狀態。這個說到生活啊,它是不容易滴,艱辛滴。工資不多,糧價仍舊偏高。你們平均要在工廠工作六個時辰,空余間還要去托兒所接送孩子,給男人家抬洗腳水捶腿,工資也交給男人家支配。”
高方平頓時開啟了演講模式道:“我小高暫時做不到顛覆這些。不過呢,鑒于今年的肉和雞蛋充足,我正在和方琴研究提高食堂伙食標準的事宜,另外從汴京安道全醫學院,來了一群女護士,我打算組織你們去體檢。”
“萬歲!”
下工的婦女們大叫大喊了起來。
方琴險些栽倒在地,大魔王他分明就是來看美女的,卻是也都能扯這么多出來。
當然同時她也知道,不論高方平的本意有多猥瑣,他既然當眾說要增加食堂肉蛋,組織大家體檢,那就真會執行的。這也算是福利之一了,否則作為這個時代的女性有些話沒處說。方琴是知道這些婦女的凄慘的,病了也找不到地方看病,并不好意思對大夫描述某些病情。
“多虧了小高相公帶給咱們的福利。”
“雖然比男人的事務更多,但現在咱們在家里的地位高了許多。”
“是啊,自從咱們能進廠作為全勞動力掙錢后,家里男人安分了。這個以前啊,婆娘是用來放在家里做活的,并不使用。男人們都去青樓使用別人。現在咱也掙了錢,有些話語權了,我就給我家男人說了,每周必須來繳納公糧,否則工資就不交給他。昨晚他就可勁的折騰我。”
“噗――”
有幾個保守型的婦女噴飯了。
高方平和方琴也抱頭遁走了,根據經驗,這群被解放了的婆娘是比猥瑣大叔還敢說的…
高方平都已經消失了,現場的反響仍舊很激烈。又沒人組織她們開茶話會,她們卻利用下工的這個時候聚集在一起嘰嘰歪歪的。
東說西說,主要也就是交流著現在生活上的改變。
要說改變,主要就是吃的比以前多了些,用的比以前多了些。一些孩子能在托兒所和少年軍學習,也不用擔心他們亂走而被野獸叼走。
然后政治地位也提升了,至少以前被公務員吃喝卡拿扇耳光是沒法說話的,那幾乎是天經地義的。現在則不會,有事還可以去傾訴一下,大多時候是能夠得到回應的。
小孩子也不會被捉去祭祀了,看病的費用廉價了一大截,一個二個養得活蹦亂跳的。
高方平來江州兩年不到些,真的談不上天翻地覆,但的的確確在改變著。在連續兩年受災的情況下尚且如此,大家說到激動處時,仿佛傳銷的場合,她們越來越激烈的展望著未來的遠景。
這些個婆娘并沒有什么偉大目標,她們只是在計劃著,明年比今年多買兩尺花布,家里多掛一塊臘肉。至于蜂窩煤爐子,現在她們的家庭里基本都有了,蜂窩煤仍舊算是廢料利用,不在朝廷的炭稅征收范圍。
聽說為了抗住這個蜂窩煤政策,小高相公他也有非常大的壓力。首先老常就在找小高的麻煩。說穿了還是錢的問題。
十幾個月前,那個平民孩子方力,對今年最大的展望是買一個蜂窩煤爐子。如今的江州大家都有爐子了,但那孩子和他娘卻沒能享受到。
方力其實并沒有做過什么,但他在江州人的心中是一個傳奇,就因為他,高方平力排眾議的出兵天子廟口,江州乃至江南的一切轉折點,就從那血淋淋的天子廟口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