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韓世忠回江州了,專門找高方平匯報了對江南東路的民情。
韓世忠道:“相公,目下之江南東路只是表面平靜,實在有些不同尋常之舉。”
高方平也先不提方琴的消息,問道:“如實報來。”
韓世忠道:“最不尋常處在于,相公民望和民聲如此大的現在,江南東路各主政都在推卸責任、驅趕難民的現在,大家都在傳言唯一有希望的地方是江州,許多灰頭土臉的人舉家上路朝江州聚集,但卻相對少數的一群人朝蘇州聚集。”
“哦,對此你韓世忠有什么判斷?”高方平摸著下巴問。
韓世忠道:“這絕對有貓膩!蘇州雖是東南第一重鎮,錢多糧多,但蘇州知州劉正夫口碑不好,應該不足以得到百姓信任。卑職所了解到的情況是,類似丁二那類家破人亡的事例,在蘇州絕對不是個案。然后蘇州除了有喪心病狂的劉正夫,更有搜刮民脂民膏出奇狠的東南應俸局,他們浪費民力,強制讓民服役收集奇花異草的舉動,早就怨聲載道,據蘇州人丁二說,許多人都還想逃離蘇州呢。于此,事關無數苦人百姓過冬活命的現在,卑職不認為百姓會去蘇州。那么依據相公理論,一部分百姓違反常理的聚集蘇州,這個現象的背后一定有原因,乃是個驚天大陰謀。”
高方平微微一笑:“不錯,分析的很好。”
“謝相公夸獎。”韓世忠又道:“居于對這個現象好奇,卑職親自秘密前往蘇州,聯系了老種相公麾下在摩尼教臥底的密探,了解到摩尼教的確會有動作,兩浙路無數信徒也在朝蘇州集中,聽說是一個‘朝1圣’活動。”
高方平喃喃道:“我大宋它就是開明過頭了,劉正夫啊劉正夫,你竟敢任由這么多人非常規聚集,還真是昏庸到極限了!”
真的不知說什么好了,類似的活動就算在一千后,參加人數超過五十人,如果是宗教活動,依照國法要在民宗委和公安局備案,如果是企業活動,則是在公安和工商備案。
另外視活動地點,有時也需要在城管局備案。
但遺憾的是,在大宋流竄不但不需要路引,這類活動也不需要官府備案。
更遺憾的是有些人作死了就會死,但是在大宋,劉正夫這種禍害埋下了禍根,甚至闖了禍后卻可以不付代價,換個地方照樣做官,甚至在歷史上,劉正夫這樣的禍害還混進中樞去,并且分享了童貫北伐的功勞,過失則是童貫們的。
是的某種程度童貫也是有些冤的,他不是士大夫,所以將來北伐燕云的時候,郭藥師所部投宋的功勞主要是劉正夫的,至于北伐過程中或大或小的失利,主要是童貫和種師道們的鍋了。
思考頃刻,高方平回神道:“還有呢,你還發現了什么異常?”
韓世忠抱拳又道:“回來的過程中,卑職發現,目下在官道上活動的人多了一些異常者,有些小團體在卑職看來根本不是莊稼漢,去裝作莊稼漢,那些攜帶的包裹中看似藏有兵器。”
高方平微微動容,看來早前判斷是正確的,摩尼教勢力真打算在糧商和資本撤離江州的現在,大肆打劫屠殺。
頓了頓,韓世忠又道:“鑒于末將接到的指令是‘地下工作’,以收集消息不走漏風聲為主,所以末將并未干涉官道中的那些疑人,主要是觀察而沒有介入。”
“辛苦了,先下去休息。”
讓韓世忠離開后,高方平放下了些心,某種程度上方琴所提供的消息,很大一部分和韓世忠獲取的情報對上號了,可以相互印證。
不過高方平仍舊沒有解除方琴的軟禁,這事畢竟太大,高方平打算再等等第四方的消息來印證…
同一天夜里,梁紅英從京城回來了。
虎頭營衛士是攔不住梁姐進房間的。所以梁紅英入房的時候發現很詭異的哼女人哼聲,然后見有人躲在被子的下面一起一伏的模樣。
梁姐急忙過去掀開被子。
然后…
高方平賈曉紅,包括梁紅英在內,三人都一起嚇得跳了起來。
到此梁紅英才基本弄明白了情況,抱頭逃出去了…
此番梁紅英走陸路,她也帶來了和韓世忠類似的消息,是真有一些群體朝蘇州聚集。
此一時刻摩尼教影響還是較強了,廬州都有基礎。梁紅英過廬州住店打尖時,聽人提起過有朝1圣。鑒于一直以來受高方平的影響比較重視摩尼教,所以梁紅英專門繞路去了蘇州觀察,得到了和韓世忠差不多的消息,就那么情況。
這就是她耽擱現在才回來的原因。
大抵匯報后,梁紅英神色古怪的道:“才回來就聽虎頭衛說,方琴姑娘又被你關起來了。你怎么就喜歡欺負人。”
高方平一陣尷尬,固然軟禁一個大美女能讓大魔王陰暗的一面得到抒發,然而我那主要是為了穩重好吧。
Yy完畢,高方平把下巴達在她肩膀上,故意說廢話道:“京城的事還順利嗎?咱們要不要逃亡倭島?”
梁紅英搖頭道:“我險些把他們干掉了,不過鄭貴妃遲疑了幾日,雖沒正式答應我,卻是京城的確有消息,一個宮里的太監,被鄭貴妃以肆意妄言皇后是非為由給杖斃了。此后也聽老張相爺提及,皇帝臨朝時專門提了的妄言皇后被杖斃的太監。還說了國母名譽不容玷污的話。老張相爺還說大多數人不明覺厲,不明白為何皇帝會忽然提及這么一樁事。那之后,相公吩咐的要件基本都有了,于是我這才放了鄭居中,臨別之際,他威脅我說走著瞧。”
高方平點了點頭道:“基本上自此之后,可以安穩一陣子了,幾年內不至于出什么幺蛾子。至于將來的事,等我回京慢慢解決吧。”
梁紅英道:“我總覺得鄭居中不會安分,還會搞事的,真該處決了這些人。”
高方平微微一笑道:“麻煩是總會有的,由他去吧。朝廷層面一但失去了游戲規則,那真的要完,這方面蔡京真沒亂說。這些事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極端。”
“對了,剛剛賈曉紅老讓你饒了她,你是不是把她欺負慘了,讓她很痛苦?”梁紅英想了想居然來了這么一句。
“汗,她的話能信?她怕是爽歪歪了吧。”高方平摔倒了…
江南東路的擴大會議如期來臨。
聽林沖說,那些各處的老爺們入城之際被嚇的夠嗆。
興許在他們的世界里,推卸責任驅趕難民僅僅只是一紙文書,事實上很多人都不會真正清楚,江南東路的苦人災民被趕出去后又聚集起來,是怎樣一副情景。不論哪個州來的官員,真的被江州外那仿佛打仗一樣的場面嚇到了,那是災民聯營,一處接著一處的災民營地連綿方圓百里,簡直是一股洪流。
雖然這些老爺們都有“帶刀護衛”,不過處于這種局面下行走誰都是心驚肉跳的。因為他們都清楚,這樣聚集起來的人群有多危險,這恰好又是一群平時被他們欺負得夠嗆的人,這個時候沒飯吃,戾氣最重,興許一不小心就會被圍攻致死。
所以不論是誰來都被嚇得心驚肉跳。
童貫這種戎馬半生見慣了軍陣拼殺的大將,來的時候尚且被嚇到,何況這些老爺了。且童貫上任的時候,人數只是現在的三分之一。
然而老爺們又發現,看似雜亂仿佛兵荒馬亂,實則又亂中有序。那些殘破不堪的帳篷破了后,有另外的手藝人幫著修補。根本看不到災民間最容易發生的搶劫吃食情景,這不是弱肉強食的世界,相反卻有些尊老愛幼的態勢。
多處施粥的棚子處能看到井然有序的排隊,有時候,人們還會主動讓災民中最弱勢的人插隊先領。
災民營地有了次序后,就無需強壯男人們保護自家帳篷,所以整個營地內基本看不到青壯年,多數是小孩和老人留守,至于壯年男人們,甚至婦女們,都去有序的組織起來,砍柴的砍柴,捕魚的捕魚,狩獵的狩獵。
隨便抓來一些小孩子詢問原由,人家小高相公說了,天無絕人之路,只要齊心協力就有可能過冬。所以現在盡管不冷,卻已經開始了如同螞蟻一樣的過冬準備行動。
并且小高相公有政令,不論災民來自哪里,既然來了江州都統一劃分進入社區,有大區,中區,小區。
最終以小區為單位管理,設立社區居委會。中區設立縣衙“派出機構”,實地辦理事宜和組織生產。
陳小婭盡管年紀小,卻已經在前天通過了高方平的考試,成為了中區的一名“干部”。她是依靠捕魚技能考起的,這方面她有獨到心得,于是她就在社區里教一些婦女怎么高效的捕魚。
事實上高方平破格開了“工才農才”考試后,已經初見成效。擁有了相當大一批在各種領域的人才,以他們作為骨干,深入社區主持災民生活工作事宜后,效果相當明顯,整個生產效力已經不同以往了。
高方平的麾下次序是沒問題的。但在沒有開考、沒有大量選拔人才去社區管理前,雖然也是眾志成城的氣氛,其實無腦又無技術的情況下,勞動效率非常低。看似是幾萬人在砍樹、挖煤,打獵的捕魚的,其實積累的非常有限。
但是在正式成立居委會,派各種有一技之長的人帶領后,同樣還是那些人,同樣是那些工時,但根據各處的匯報,積累的柴火,煤炭,魚干,肉干,動物毛皮等等,卻比以前多的多。
災民收集來的一切物資不屬于官府,也不屬于個人,而屬于社區。在大家的監督下,統一存儲管理調配。與此同時,官府的施粥依舊沒有停止,這部分是免費的,但是只能勉強保證餓不死,最終還是得依靠大家自身的努力去吃的更飽些,更好些。
與此同時,各小區中區大區間,經常性的有各種大比武,比誰積累下來的柴火多,比誰儲備的肉干魚干皮毛多。
世事說來奇怪,思想問題理順,民風一但進入良性后,那是干什么都事半功倍。在后世投資幾百億經費反恐,各種重金懸賞卻然并卵,抓不到幾個暴恐份子。但是豬肉平就有這么猥瑣,能讓他們在餓肚子的現在充滿斗志,僅僅為了一個高方平簽發的“先進集體和先進個人”牌匾,他們也真是夠拼的。
事實上武裝力量的能力非常有限。這個時候還真有不少牛鬼蛇神混在災民間搞事,然并卵,不用治安部隊抓人,不少摩尼教的極端信徒啊,偷盜搶劫的啊,經常被一群老婆子和小屁孩綁了扭送“派出機構巡檢房”。
各處趕來開會的官老爺所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個破爛、草根、卻積極的災民世界。
任何人都想不到會有這種局面,然而是的,高方平他已經把目下近十一萬之眾的災民,管理到了如此地步。不論這些老爺的政治立場是什么,和高方平有不有仇,總之此番親眼所見后,沒誰敢覺得高方平只是運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