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這次就猥瑣了,全民戰爭正在如火如荼的持續深入。
這不但是影響江南民眾思想的一次重大戰役,與此同時,也是深化強化高方平權利和威望的一次大行動。
這當然會帶有一些后遺癥,但是要想做事,就要有絕對的權利,要想最短時間有一個干凈安全的大環境,全面建設江州的人丁和經濟,就必須有一個安全、積極、進取、甚至是狂熱的思想環境。
“你們奪了我的軍權,童貫也始終不露面,不要以為我不猥瑣,不要以為我沒有了軍隊就什么也做不了,哼哼。”高方平在內堂自我YY著喃喃自語。
當然作為一個現代人,歷史的旁觀者,高方平也知道這樣的運動一但失控,能給國朝帶來多大損傷。所以高方平不但是“有限運動”,與此同時也全程嚴格監控跟進,觀察局勢,嚴格審核各處上報的各種事宜。
什么叫有限運動呢,就是原則上,高方平一直在強調:允許農民翻身,但不允許斗地主。因為在目下的大宋,不能把士紳的最后一層底褲給剝下,不能在法理出現任何瑕疵。
法理來自大宋律,來自皇帝和士紳共天下概念。原則上在平時,百姓是不能反抗士紳。但是此番高方平以皇帝之名譽“出兵”,給予了百姓自衛反擊的有限吶喊權,并且自始至終圍繞“嚴禁私刑私法”進行。
既然法理是嚴禁私刑私法,那么百姓就沒有審判士紳的權利。所以也就不能“斗地主”。
高方平全程嚴格監控,一再對主持的時靜杰以及各位縣爺強調的,就是一個核心:這不是階級矛盾,而是反抗私刑,是吶喊而不是打砸搶。是家庭內部糾錯而不是敵我矛盾。是家長把不聽話的熊孩子揪著耳朵跪搓衣板、讓熊孩子知道他錯了,而不是把熊孩子當做敵人置于死地。
但是盡管如此,高方平依舊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當心著如此而來的后遺癥。當心著自己目下的絕世威望被有心人利用、進而演變到災難的局面。
這是很可能發生的,這也是極端療法。就和安道全當初那激進的藥方,加倍使用砒霜等劇毒入藥參與治療咳嗽一樣,稍有不謹慎,那真是會出事的。
夜了,高方平剛剛睡下合起眼睛,忽然有虎頭衛來報:說趙鼎來見。
高方平趕忙起身穿衣,接見趙鼎,劈面問道:“有什么情況?”
趙鼎一向是敢說法敢做的人,但如今限于高方平的威望,他也是有些遲疑的樣子。
高方平拍桌子道:“實話實說,到底怎么了,你們幾個棒槌整天聯合起來戲弄我,但凡我說什么,你們就聲情并茂的‘這不關我事’,你們以為我不想把你們吊起來?那是我在刻意讓著你們,就是不想把你們嚇怕,要讓你們在有事的時候敢說實話。何詩寒姑娘也是個應該吊起來的人,但你以為當時我為什么寫文章認錯?我就是不敢封住別人諫言的口子,以免讓我在不知情的時候犯下重大錯誤。”
趙鼎仰著腦袋YY片刻,最近以來,總體大魔王是歡樂的,不論張綿成時靜杰怎么用“它怎么就是我的鍋了”刺激他,他也陪著胡鬧而不生氣。然后何詩寒和安道全發表論文反駁大魔王,大魔王雖然面子掛不住,卻也最終寫文章認錯了。
想著,趙鼎試著問道:“你當真聽諫言?”
高方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我的全民戰爭,看來真的出事了是嗎?”
趙鼎點了點頭,抱拳道:“明府,勿要矯枉過正,我覺得該停止了,否則持續下去恐怕要失控。目下已經全民參與,固然解決了許多以往隱藏著的毒瘤,但百姓的情緒也近乎狂熱了。就連張綿成,我看著都有些失控。”
高方平摸著下巴喃喃道:“張綿成啊張綿成,我就知道最先出問題的是他。他這人慫了半輩子,退讓了半輩子,作為官員,卻被治下的各種不平壓制了半輩子。這種人一朝得勢,一但開始宣泄,的確是會過頭的。告訴我,他具體干了什么?”
趙鼎道:“他已經開始錯誤的理解相公之初衷,自發組織百姓繞過我司法口,開始公審公判那些曾經不給他面子的鄉紳。這已經發生了不下三起,跟著他參與的百姓非常的積極,因為名譽上,這是明府您的戰爭。固然我也在全程監控著,張綿成公審公判的前幾起,若在大宋律立場上,勉強可以站住腳,以往的鄉紳當然都會有罪、有問題,公審公判,他張綿成雖然不是司法口,但他也是官府,有他帶領公審公判,也就勉強成立了。不過緊跟著抄家,讓跟著他吶喊的百姓拿走了幾個鄉賢的家業,這我就看不下去了,我心里感覺到不安,律法上,我暫時沒有找到張綿成的紕漏,但我覺得最終要出事。緊跟著,似乎有樣學樣,時靜杰年輕經驗不足,也很狂熱,他治下的百姓也開始出現了‘打砸搶’苗頭,盡管得被我制止了,但是時靜杰不以為然,認為只是小事,認為他在響應你的號召。但我趙鼎知道,張綿成做了初一,時靜杰他們就在做十五。”
頓了頓,趙鼎抱拳道:“相公,該收手了,目下已經有地主開始逃亡,沒逃的也紛紛人人自危。您給了他們反抗和申述的權利,但是實事求是的說,在這種氣候下,在張綿成和時靜杰略微失控的形式下,那些固有的鄉紳如何敢反抗,如何敢來找你申述?”
高方平聽到這里猛的握緊了手。
趙鼎再道:“現在半夜三更的,張綿成正在臺家村,眼看臺嘉那把老骨頭要跪。張綿成或許只是收拾老頭的心思,但是現在的局面,我親眼看到的情況是,恐怕臺嘉老頭不被整死也要氣死。固然,若嚴格依照大宋律,臺嘉老頭肯定是死罪。但相公你當時親口說過要讓他長命百歲,這就是我今晚敢來見你的原因,因為你高方平真說過,虎頭營衛士都聽到了。劉光世目下在臺家村監控也覺得不妥,劉光世對我說過,臺老頭固執了些但是為人不錯,但劉光世不敢參與,他只能防御。”
“狗1日的張綿成他是要逆天了嗎!”高方平拍案起身道:“召集虎頭營,和我連夜趕往臺家村,快,晚了要出事。”
趕到臺家村之際,只見臺嘉老頭被壓了跪在中央廣場上,張綿成正在宣讀臺嘉的無數罪狀,罪狀是真有其事的,主要就是違反大宋律,私自處決女嬰,私自把婦女沉塘。
“張綿成你給老子閉嘴!”
高方平騎著戰馬趕到后,全體村民紛紛跪地見禮,迎接小高相公。
臺嘉的老夫人和兒子則站在一邊哭泣。
高方平下馬,走上高臺后,后腦勺一巴掌就把張綿成的官冒拍飛了。
“這不關我的事…”
張綿成老一套的樣子開口之際,被高方平指著鼻子道:“我叫你閉嘴。”
于是老張只得很不服氣的閉嘴了,站在了一邊,也不敢去撿帽子,他知道大魔王這次是真火了。
高方平轉身過去,把老淚縱橫的臺嘉扶了起來,讓他也站在一邊。
許多臺家村的人都愣了,老族長當初把大魔王氣的跳腳,為何此番要反過來抬舉老族長呢?
高方平背著走思考了片刻道:“鄉親們,這不是我的本意,我讓你們吶喊而不是讓你們滅親。你們在公審的這個老頭,他是你們的親人。這個老頑固他當然有錯,但我一再強調這不是敵我矛盾,是吶喊,是家庭內部事宜。是把那些個不聽話的熊孩子、揪著耳朵拖去跪搓衣板,而不是處決你們的熊孩子。這是本質問題,得有良心作為底線。”
高方平指著一個狂熱狀態的婦女道:“你家孩子跳了,你是教育為目的,還是殺死他為目的?”
婦女低下頭去。
高方平又不懷好意的看著張綿成道:“張綿成你是要逆天了嗎?臺嘉老頭他當然有錯,但他是國朝秀才,你這么侮辱他,就是剝奪皇帝給他的權利。依照大宋律,臺嘉老頭他難辭其咎!但是以往你死了,現在你狂熱了。裝什么酷吏,在我來江州前,你要敢把臺嘉捉去砍了你就是英雄,但是此番借著我高方平的大旗,胡搞瞎搞,你他娘的就是不折不扣的狗熊。他當然有錯,但是他把臺家村管理的井井有條,教育皇帝的子民,全村積極進去,足額納稅,抗擊匪盜,這些你為什么看不見?”
張綿成終于冷靜了下來,低著頭在思考了。
高方平鐵青著臉,轉身村民道:“在我大宋,讀書習字可不是人人有的待遇,臺嘉他教你們孩子識字讀書的時候你們忘記了。在以往江州黑暗的治下,他帶著你們村活的像人,你們也忘記了。這樣一個長者,這樣一把年紀,你們這不是糾錯,而是要他全家的命。舊思想當然要去,但是延續千年的傳統,真是他臺嘉一個人的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