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方平環視一圈道:“你們誰認為簡單的,出來生一個瞧瞧,然后摸著心口問,你們又是哪來的?”
汗。族長老大不說話,他們也不敢說。
然后遠處的婦女們好奇了,打算走近聽聽這些新奇的理論,卻又被男人們惡語趕走:“敗家婆娘回去待著去,今晚才收拾你們。”
這下婦女們又被罵跑了,對此高方平一陣泄氣。
臺嘉老頭自持年紀大又有功名身份,對高方平的畏懼有限,雖然跪著,卻依舊言之鑿鑿的道:“此乃祖宗千年以來的規矩,圣人有云…”
“閉嘴!圣人云個屁,那個圣人要敢在我面前理論,我用另一套理論把他狗腦子打出來。圣人懂個匹。”高方平敲著桌子道:“你不要以為你讀過兩年書就可以文縐縐的,你要引用圣人要學圣人,就要學全,不要好的不學學壞了,這叫被忽悠瘸了不叫學習。你個老東西好讀書卻不求甚解,好發言又不得要領。圣人他再說仁愛,這個核心是被你的狗腦子忘記了?那個污糟貓鳥人的理論只有唯一的一點正確,就是首先愛你的親人,愛你身邊的人,這就是家國天下,愛家才能愛國。”
高方平環視一圈道:“自己的婆娘你們拿了糟踐,自己的親生女兒拿了扔河里,這是誰教你們的?這叫不自愛,不愛子女不愛自己的人,你們說你們愛國,那么國朝成什么了?有誰相信你們這些親手弄死自己妻女的人會愛別人,會愛國,會愛皇帝?”
高方平拍案怒斥道:“本官身為皇帝守臣,我代表皇帝宣布不信任你們,我真不信把婆娘和親女扔河里的你們會在乎國朝在乎皇帝!就憑此點,本官就可以把你們輕易的定位異端。你們不是喜歡信任各種教派各種異教徒學說嗎,什么是異教徒,相信摩尼教那些人會解釋的比本官還清楚些。”
臺嘉頗有點傲骨窮酸的風采,起身仰著頭道:“總之在老朽手里,這些不容干涉,咱們勤勤懇懇足額納糧,怎能被您形容成對國朝、對皇帝不忠。請您還我族之自治。在有我大宋前,我族之規矩便以延續了幾百年。所以此點上,老朽必須守住。”
“你…”高方平指著他的鼻子。
老頭道:“相公您兵強馬壯要絞殺老朽嗎?我是民而不是匪,君要臣死就死,父要子亡就亡,這是我漢家延續之規矩,而不是大宋之規矩。老朽一家勤勤懇懇從無越線,我臺家村是民而不是匪,小高相公難道還要把我臺家當做天子廟口?”
“把這…把這個老東西…”高方平惡狠狠的指著鼻子許久,最終泄氣的道:“把這個老東西吊起來,吊在村寨的門口,咆哮、不尊朝廷命官,判處五鞭。”
林沖等人松了一口氣,好在不是把老頭砍了。
于是接下來老頭哼哼唧唧的被拖出去,吊起來了,卻是也沒人敢去圍觀。
接下來,高方平召集大部分的村民在廣場上對他們道:“看你們的表情,我知道我的話能影響到你們,這不是假的而是真切的。但你們不敢說,你們習慣了被指揮、被支配、被處罰而沉默。就像江州人習慣了在許洪剛時期沉默一樣。”
高方平道:“這樣的心態不值得原諒,事關你們的妾身利益,親身的孩子年復一年的被挑選出來祭祀,我不信你們無動于衷,但是你們自始至終在沉默。你們的沉默就被宗族默認為你們自愿,于是國法成了一紙空文,套用一句父要子亡,你們就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婆娘被私刑處決。不會保家,怎么讓人相信你們會為國作戰?”
一些人的眼睛紅了起來。
臺嘉老頭被吊著又想說話,高方平指著打斷道:“不許他說話,再抽十鞭。這里只有我能說話。”
老頭慘笑道:“相公干脆打死老朽,判二十鞭好了!”
“答應他,求仁得仁,二十就二十。”高方平很猥瑣的摸著下巴道。
“?”臺嘉老頭一陣驚恐了,不答應其他卻答應這個,要不要那么賴皮啊,卻是馬上就被抽得鬼哭狼嚎的。
老族長的兒子和婆娘實在看不下去了,“冒死”出來哭訴求道:“請相公開恩,老爺他年紀大了,不經事的,他真沒有什么壞心,從來不自持身份,不擺架子,教村里的孩子們讀書學字,禮儀仁孝,指揮大家勞動生產,抗擊土匪,他就算有些小錯,但全族上下總體都是感謝他的。”
“停。”高方平這才抬手道。
于是只抽了十鞭就停止了,老頭仍舊在罵罵咧咧的,但是聲音總算不敢大了。
“謝謝相公開恩。”老頭家婆娘和兒子趕緊跪著磕頭。
到此,高方平環視一圈道:“各位舉一反三,有樣學樣,看懂怎么保護家人,怎么為家人說話了嗎?你們告訴我,族長的夫人和兒子是對還是錯?”
于是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情緒和之前早就有了很大的不同。
高方平一字一頓的道:“你們想要,就一定要學會對本官開口,告訴我你們想要什么。你們族長家就開了個好頭,他們很好的釋義了有訴求,有合理的理由,就對本官提要求。你們看到了,要求合理的時候他們是會得到回應的。作為男人,你要學會怎么保護你們的婆娘和娃,作為哥哥,你要學會保護你們的娘和妹妹。有些時候你們抗拒不了,就要學會求助,這就是官府存在之意義。自己的利益一定要學會自己爭取,民不告則官不追究。孩子們,如果你們不想看到年復一年你們的娘和妹妹被扔河里,就要學會說話,學會訴求。”
高方平道:“興許以前你們不懂,但是今天你們注意我的口型,我親口告訴你們,你們都是皇帝的子民,除了官府,沒有任何神明和勢力,能決定你們之生死。前些日子有五千人的一只軍伍覺得他們是神,相信你們都是聽聞過的,然后現在他們被我判處死刑了,他們的神明沒能救他們。這說明什么呢,這至少說明或許真有些神,然而沒什么卵用,他們也必須接受天子的審判。”
“話就說到這里,今天我先閃了,改天你們有事就來告狀。”高方平說了要說的,趕緊的溜走,因為他們的豬羊肉肯定不是一般的難吃。
臨走,被吊著的臺嘉仍舊罵罵咧咧的道:“不許你來搞亂我臺村,咱們做的沒錯,乃是我族千年的傳統。”
高方平騎上馬后,用鞭子指著老頭道:“你個老糊涂蛋,我不殺你也不迫害你,我要你長命百歲,我要你親眼看著臺家村的變革,我要你親眼看到新時代的到來,舊時代的沒落,我要你親眼看著你那不合理的破爛族法,被我碾壓個稀巴爛。那個時候你我再來喝酒,興許我會勉為其難的吃你招待的酒肉。走著瞧!”
“走著瞧就走著瞧,鐵打的鄉賢流水的官,這么說的官老朽沒見過十個也見過八個,我爺爺還在今天你喝茶的那個地方罵過王安石呢。那又咋地!安石相公心好不計較,但是你小高相公可惡透頂,我這么老了,你要把我吊起來吹風,你還敢說你懂得禮儀仁孝?”臺嘉老頭也夠彪悍的,一直在罵罵咧咧。
趕緊的,高方平先跑快些,等以后約了人再來收拾老家伙,媽的我不信治不了你個老頑固,盡管你個老糊涂蛋要比許洪剛難對付些,但是老子們走著瞧…
從臺家村回來已經天黑,城門已經宵禁。
趙鼎張綿成時靜杰黨世雄他們四個,鬼鬼祟祟的躲在城頭上守著,小高所部回來后,四個滑頭發現沒有血腥味,于是就放心了,說明大魔王沒把臺家村給判處死刑,他們早前是真有這樣擔心的。跟著大魔王做事真個是如履薄冰,指不定他說犯渾就犯渾了呢。
“相公威武八七,得勝歸來,想必臺村之行還算順利,您也理解我德1化縣工作之艱難了吧?”時靜杰文縐縐的樣子在城頭上抱拳道。
高方平騎在馬上嘆息道:“也罷,你的確有你的難處,有些事的確不是你可以解決的。他們是一群固執的臭綿羊而不是狼,還真不能亂動刀。都是張綿成這個不作為的棒槌慣出來的。”
張綿成站得高高的樣子,攤開手道:“明府此言差矣,它怎么就是我的鍋了呢?這根本不關我張綿成的事,您今天去了想必已經了解了,名相王安石的鍋,怎么也比我老張要大些吧?”
“你站那么高瞎咋呼個啥,還不開城門你還等著領賞啊?”高方平道。
張綿成當即打算把沒即時開門的鍋甩給黨世雄和趙鼎,然而黨世雄機智,早就跑下去開門了。
進城后一邊緩步走著,高方平背著手,不懷好意的看著身邊的四人道:“對了,我說把你們吊到我回來,你們是怎么下來的呢?”
然后他們四個又開始扯犢子了,相互說是別人的鍋,嘿嘿,大江南東路轉運司之內,陷入這樣的歡樂已經有一陣子了,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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