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花花太歲來了。”
“咦,不是說大魔王眼大如銅鈴,腰粗如牛嗎,怎么是個英俊小生?”
“英俊是英俊啦,可惜是個不靠譜的小流氓,小混混。”
“這不奇怪,高俅年輕時候在縣里,就是個不務正業的混混。”
入城后,還算熱鬧的縣城內,許多人對高方平指指點點。名聲雖然沒有當初在東京那么夸張,但是無奈高俅老兒以前也是個混混,導致高方平在這里有些抬不起頭來。
行走間來至一處牌坊。
這里是柴家坊。高廉回身打算對梁紅英率領的虎頭營騎兵隊吩咐下馬。
但是高廉都還沒出聲,坊邊一個怒斥的叫聲喝道:“哪來的豺狼兵,敢騎馬過坊,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上面的字。”
言罷,一群地痞流氓態的人便起身圍了過來,不讓通過。
高方平仰頭看著牌坊,上面寫有“顯德之功”四個大字。
“哇,好大的口氣。”高方平很夸張的樣子感慨著。
興許是小高長相有些滑稽,給予人類似周星馳的那種感覺。于是便有帶頭的地痞模樣的人指著高方平道:“這是哪來的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你是在諷刺嗎?”
高方平瞇起眼睛盯著他片刻,冷冷道:“當今皇帝和宰相,也基本不會因言論找我麻煩,你哪顆蔥蒜,本官說什么不說什么,需要你指點?”
那個地痞模樣的人楞了楞,聽他自稱本官,又見和高唐知縣站在一起,這才有所收斂,卻是也不害怕的樣子。
高廉不想多生是非,抬住幾方要說話的人后,扭頭吩咐梁紅英道:“全體下馬。”
梁紅英見高方平沒有啃氣,便固執的搖搖頭。
“你…”高廉大男子主義發作,便想把這個不長進的狂妄女子給綁了再說。
但好歹得給高方平一個面子,于是高廉忍住了道:“本縣不是建議而是命令,否則我把你等趕出城去。快些下馬。”
于是梁紅英只得下馬了,她是個相對有規矩的人,而這也的確是大宋的規矩,除非有樞密院的命令,否則沒有高廉的和博州的同意,任何一只軍伍都不能進入高唐,違反可以定為叛軍。此點還不真不以高方平的意志轉移。
等梁紅英和虎頭營下馬后,再無人說什么了,畢竟來說,富不與官爭,所以那些地痞模樣的人不在為難。
高廉仿佛已經習慣了這一切,背負著手率先前行。
高方平是最后過坊的人,等全部人走過去后,高方平通過前,仰頭看著這四個字許久,鐵青著臉道:“遲早拆了這個牌坊。”
坊間諸人聽后不禁大怒,高廉也差點氣昏倒,想過來捂著小弟的嘴巴。他實在沒想到,高方平不學無術到了這種地步。
實際上高方平當然知道那四個字是太祖皇帝趙匡的題字。
顯德之功,說的就是顯德年號,后周世宗柴榮。
那個年間柴榮算是相對有作為的人。五代乃是歷史歲月中漢家最為黑暗的時期之一,但柴榮相對是干的最好的一個。老柴重用了趙匡,對趙匡有恩,其后發展經濟、發展吏治等等,干的也算是有聲有色,可以說顯德年的事,對其后趙匡制定大宋的各項制度國策,都有著很深遠的影響。
于是陳橋兵變拿走柴家江山的趙匡,作為回報,就給了柴家一份誓書,還題字:顯德之功。
所謂的誓書,就是太祖皇帝趙匡代表大宋,對柴家的承諾和誓言,也就是傳說中的免死牌——單書鐵卷。
免死牌只是一個,在嫡系傳人柴進手里,但是太祖皇帝的題字,卻可以用于到處裝裱,柴家子孫居住的坊前都可以有這幾個字,世人過坊皆要下馬這當然不是太祖皇帝的批示,而是天下人自己的解讀,久而久之,就成為了一種盛行的潛規則。
柴大官人在書里是個相當正面的形象,但高方平不這么認為。特別今趟在高家的基本盤高唐,經歷了這一幕后,高方平對柴家的印象非常之糟糕。
依仗著趙匡的“誓言”,柴家其實已經變為了一個藏污納垢的毒瘤之地。事實上,《水滸》中的柴大官人家里,也的確是藏污納垢之地,專門收留那些游俠亡命徒,大多數是犯了事、殺了人、惹了官司跑路的通緝犯,就跑去投奔,躲在柴家。然后在“顯德之功”四個字的庇護下,官府也不能去查辦、或是不方便去查辦。
然后柴大官人仗義疏財,廣納天下豪杰,一副不差錢的樣子哈哈笑道:盡管來吃來喝,酒肉管夠。
那么這里就有個疑問,柴進養通緝犯的錢哪來的呢?
總之高方平不相信是做生意賺來的,雖然柴家祖上就是奸商,但柴大官人的作風根本不是商人。因為商人都是奸人哪里那么大方,吃飽撐了用作生意賺來的錢去任由通緝犯白吃白拿。如果真有奸商這么做,唯一的目的恐怕是要把通緝犯藥翻,然后送去官府領賞。媽的商人一但投資是要追求利潤回報的,這才符合商人邏輯。
或者呢,柴進如果是商人,又任由通緝犯白吃白拿,又不藥翻了拿去找官府領賞,那通常就有更深層次的原因,譬如“圈養死士”。然后讓死士們為他創造更大的家業,然后圈養更多的死士。
至少,柴進也是拿著國家的賞賜、也就是納稅人的錢,去養那群謀殺納稅人的通緝犯。
是的,在高方平的角度來解讀,大抵上就這么一個本質和邏輯。
思考到此的時候,固然覺得高廉這家伙也有很多的問題,但是總體上來說,這小子也是個有想法奸詐青年,想來高唐城之內,受柴家淫1威久了,高家在這里也是大族,這些家族之間其實真沒有驚喜,高家和柴家的摩擦,應該不是一年兩年那么簡單了。
思考到此,一些事也就能解釋了。去年科考進士及第、東華門唱名之后,高廉這小子有點無恥,厚著臉皮,說死要請高俅幫忙周旋周旋,把他放來高唐知縣。這肯定是有原因的,和沒心沒肺的高俅不同,奮進青年高廉不是個好官,卻是個狠人,發跡了,興許他的目標就是要回來和本土惡勢力斗爭個你死我活在說。
許多年后,高廉這小子愣是找到了機會,把擁有太祖皇帝誓書的柴家子弟給法辦了抄家,當然了,能力還是有些不足,不夠奸詐猥瑣,不夠果斷,于是最終引發了梁山賊兵攻打高唐的血案,然后給他“叔叔”高俅,惹下了很大的簍子。
高俅老兒其他不成,卻是護短念舊的人,所以怎么的也要頂著上,始終對梁山眾懷有深深的怨念。
“媽的李逵壞啊,一個沖動引發的朝局動蕩就是這樣來的。”高方平邊走邊感慨道。
高廉早就對小弟不滿了,直接罵臟話道:“可他娘的李逵又是誰,你接二連三的犯傻,是真傻還是假傻,就是要給我捅簍子不是?”
高方平指著他的鼻子道:“我本來是想罵你的,然而那會顯得我很不文明,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一向以德服人。”
周圍一群人昏倒了,大魔王說他要以德服人。媽的才來高唐就不尊敬長輩,把姨奶奶叫做姑媽,把小阿姨嚇哭,采用調戲的語氣叫“姑奶奶”,還指著“叔叔”的鼻子卻自稱要以德服人。這怎么看,怎么都是個花花太歲,也不知道等下會不會把老太君給氣死了…
回到高家大宅里,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見老太君,年紀比王勤飛家那一尊小些的一個老太婆,不過腦子比那個清晰一些。滿臉的皺紋,牙齒也沒有了,也沒感應到傳說中慈祥的氣息,但這個老太婆他是真有朝廷誥命。當然是高俅老爹幫她弄來的。
老太婆在高家的威望,和佘太君在楊家的威望差不多。當然肯定沒有佘太君脾氣那么爆。那得等梁紅英老了,才會是佘太君那樣的暴走型老太婆。
“高方平拜見老太君。”
高方平規規矩矩的過去面前磕了幾個頭,應付了事。
這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其余大多數人都默認高方平是不會跪的,有官身的人不跪也說的過去,因為人家就是見皇帝也不跪。
不過高方平忽悠人還是有一手的,跪了反正又不花錢,把老太君忽悠好了,給她洗腦一下,進一些讒言,就可以讓她去教高廉做人,哼哼,這樣就可以把高廉調教乖了。
老太君很是高興,笑得像個番茄,摸著高方平的頭說道:“回來啦,小平兒終于回鄉了。老身這還念叨著,年紀這么大了,不知還有多少日子,他們都說你忙,在做大事,老身便難過了,感覺今生見不到你了,當年就不該把你給高俅那龜孫。”
“…”高方平有些無奈,換別人這么說是罵人,但高俅老兒真是她的孫子,如假包換。
“老太君明見,我不來是常態,來了是意外。大禹治水幾經家門而不入呢。”高方平道,“如今我也在鄆城治水。”
全部人半張著嘴巴尋思,這孫子他還能更無恥一些嗎?只是說,似乎…這小子也沒亂說,他真在鄆城治水,妄圖以人力引走鬼斧神工的水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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