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迪安手掌一抄,瞬間將報紙再次抓起,雙眼緊緊地盯著這一角的報紙,“艾夫斯街道72號,房主夫婦服毒自殺身亡,疑似跟鄰居糾紛導致抑郁…”
他一字字地看著,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字不差。
他的手掌微微顫抖,包括唿出的每一口空氣,都含著灼熱的氣!
他驀然起身,手指一抓,將桌上所有報紙全都捏碎,也包括手里這份財團報紙。
旁邊的諾伊斯看見杜迪安如此憤怒的模樣,嚇得一跳,吃驚地看著他,追隨杜迪安這么久,他還從未見過這個少年如此憤怒,即便是在監獄中被侮辱時,都沒有這樣的怒氣和殺意!
“你留在這里。”杜迪安冰冷地說了一句,便大步離開了辦公室。
剛處理完事情回來的鷹眼恰巧在走廊撞見杜迪安,剛要打招唿,頓時察覺到這位主子的氣氛不對,心頭一突,小心翼翼地道:“大人,那人已經處理完了,您這是?”
“我出去一趟。”杜迪安一步踏過,從他身旁擦肩而過,卷動的風掠過鷹眼的臉龐,讓這個男人感受到陣陣寒意,尤其是杜迪安的后半句話,“不要讓任何人跟著我,否則,有去無回!”
聲落,人已如幻影走出走廊。
鷹眼怔了怔,轉頭望去,卻只看見杜迪安在走廊轉身留下的一片衣角。
出了莊園,杜迪安騎上一匹快馬。這是一頭紅棕馬,也是第九區背后的一位大家族‘斯坦丁’家族專用的馬,見馬如見旗,無需出示任何身份證明,便可前往外壁區各處,即便是守衛森嚴的商業區中心地帶。
健馬飛揚,如一騎紅塵,飛速離去。
一個小時左右,杜迪安來到了商業區中心地帶,這里繁華熱鬧,各處街道上皆是旺鋪,人滿為患,路邊全是行人,車輛擁堵。
他來到一處驛站,翻身下馬,將繩子丟給跑上前來的服務員,交代一句:“照顧好它。”說完,轉身進入街道中,混入到擁擠的人群里。
在熙攘的人群中,他飛速離開此處街道,來到相鄰的街上,沿途將臉孔飛速揉捏,換了另一張臉,隨手抓過身旁一位路人,將其擊昏拖入小巷,剝下他身上的衣物替換。等偽裝好以后,這才翻過小巷,飛快離開了此處,前往中心區另一邊的地方。
幾刻鐘后,杜迪安來到了艾夫斯街道的72號地址處,頓時看見一座莊園寬敞、環境優美的精致別墅佇立在前方,在這莊園外面,停著一輛審判所的馬車,鋼鐵加固的車身,充滿鐵和血的森嚴,此刻一名審判騎士斜靠在身邊,手里捏著面包,郁郁不樂地咀嚼著。
莊園里面,有一道熱量身影,似在忙碌著什么。
從空氣中,杜迪安聞到了濃重刺鼻的血腥氣味,以及陣陣尸體腐爛的味道,即便是經過空氣的稀釋,也久久不散,縱是普通人的嗅覺路過都能輕易聞到,只是沒有他這般強烈得深入肺部,深入骨髓。
杜迪安的心沉了下去,如掉入冰冷的霜湖中,寒意滲透到了血液中。
他身影一晃,消失在街上。
下一刻,杜迪安的身影出現在莊園別墅的三樓頂樓,他輕輕推開天窗,慢慢地走了進去,頓時看見三樓的陽光中飄蕩著灰塵的光澤,顯然是久未打掃。
他默然片刻,緩緩地一步一步走向二樓,行動間猶如鬼魅,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下到二樓,頓時看見二樓的客廳內一片混亂,沙發上的靠枕隨意地翻落在地上,像是被強盜洗劫過一般。在客廳的角落,是一臺新式紡織機,光束照去,灰塵在飄蕩。
此刻在別墅中的那道熱量身影,正在一樓忙活,似在搬運什么東西,發出拖拉的聲音。
杜迪安微微咬住嘴唇,悄無聲息地走到樓梯口,頓時看見一位身穿戰甲的審判騎士戴著幾層手套和口罩,鼻孔處鼓鼓的,似乎單是口罩還不足以擋住唿吸,他半蹲在地上,不停地后退,兩手拽著拖運的東西,赫然是一具尸體,一具嚴重腐爛的尸體!
這尸體有些膨脹,已有尸斑,臉頰上全是利刃劃過的傷痕,耳朵處一灘血跡,沒了耳朵,被割掉了,全身的衣物都被剝光,著身體,高聳的胸脯和肚皮上,全是鞭痕,不難想象曾遭受過怎樣的折磨。
在看見這尸體臉孔的剎那,杜迪安的腦子轟地一聲變得空白,怔怔地呆立在原地。
這張臉,正是他的養母,茱拉!!
他心底最后的一絲希望,也瞬間落空,如跌入萬丈深淵,全身冰涼。
這一棟別墅,是他當初命人將茱拉夫婦接過來后安頓的地方,房子過戶給了茱拉夫婦,因此在報紙上看到消息的瞬間,他的心便懸了起來,直到此刻,卻是深深地沉了下去,墜了下去。
他的思維像是混亂,呆呆地站在原地。
茱拉的尸體被這審判騎士青年拖著,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滑向外面,茱拉的雙眼大大地瞪著,充滿了驚恐和憤怒,就像雕塑一般定格,歪著脖子,跟樓梯口的杜迪安四目相對,在騎士青年的拖拉下,一點一點地從樓道旁的墻壁處隱沒,直至全身被拖到別墅外面。
杜迪安怔怔地呆在原地,陡然,他腦海中像是閃過一道電光,想到報紙上的定論,“自殺…服毒自殺?”
他愣了一會兒,忽然咧嘴,想笑,卻笑不出聲。
“自殺…”
“身上這么多傷痕,審判所居然判定是自殺!”
他咧著嘴,呈現著笑的姿勢,眼眶中卻慢慢涌出兩行悲傷的眼淚劃過臉頰,淚水滾動著慢慢地滴到胸襟上,他才慢慢地反應過來,咧開的嘴角反而更大了。
但沒有發出半點笑聲。
就像一個笑到癲狂的人,反而笑不出聲了。
曾經,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感情用事,就再也不會流淚了。
但現實狠狠地駁回了他的這個想法,世界不曾給過任何人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