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畏
杜迪安偏頭看著他，道：“老爺子，你似乎太高看我了吧。”
福林一怔。
“我上戰場，只是要展現一個姿態罷了。”杜迪安道：“在所有平民，包括各財團的貴族心目中，我都只是一個天賦異稟的神使罷了，而神使雖然擅于制造威力絕倫的神術，但自身孱弱，即便是知曉我具有中級狩獵者力量的人，也不會認為，我在這樣的千軍萬馬的戰爭中，能夠起到什么作用，個人力量，就像渺小的一滴水，翻不起任何浪花！”
“所以，我早一點上戰場，晚一點上戰場，只要在戰爭結束前，我上去了，我就贏了！”
福林微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杜迪安繼續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過，我上戰場，是為了拋頭顱灑熱血沖到最前線當英雄的，當然了，如果一個身體孱弱的神使都能做到這一步，效果會更好。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如果不讓這些平民體會到足夠的傷痛，讓他們咬碎了牙，恨碎了心，又怎么能激發出他們足夠的怒火？如果不讓他們憤怒到失去理智，他們又怎么敢推翻一個產業遍布外壁區的大財閥？如果只是少量的人體會到戰爭的痛苦，他們只會被幸存者家庭給拋棄，被排擠到社會的邊緣地帶，即便想要反抗，也有心無力。”
“所以，就先讓他們多痛一痛吧，等憤怒和絕望將他們逼瘋，就是我們反擊號角吹響的時刻。”
書房中，寂靜無聲。
福林和山德魯，尼古丁、克魯恩等人望著這少年淡漠的表情，聽著從他嘴里傳出的平靜到沒有絲毫起伏的話語，只覺心底有一股涼意躥起，從心臟處蔓延到全身四肢，手足發涼。
福林的眼皮微微抖動一下，深深地看了杜迪安一眼，緩緩地道：“等黃金之壁被野人占據，軍隊依靠你的軍用傳奇神術，真的能夠擊退這些野人么？若是不能的話，只怕…”
“當然能。”杜迪安的語氣充滿自信，道：“雖然用來擊殺巨壁外面的魔物有些艱難，但擊穿這些野人的戰甲和獸皮頭盔，還是很容易的。”
在這個世界，雖然有巨壁外面的魔物侵擾，使冷兵器進化得較為超前，冶煉工藝極為發達，但在鋼材的提純上面，礙于其他方面的技術未能達到，無法得到太好的鋼材，因此在防具上面，并不能有效地抵擋蒸汽槍的子彈，否則的話，舊時代最早時期的火槍問世時，也不會就此擊垮歐洲中世紀的騎士階層，也不會讓一些兵強馬壯，裝備精良的冷兵器國家，在那些得到槍藥技術的國家面前，被打得節節敗退，無力招架了。
而且，他的「蒸汽槍」制作時，主要以蒸汽代替火藥作為推動能，其他方面采用了舊時代世界上最早出現的火槍「突火槍」的原理。
「突火槍」發明于舊時代的中國宋朝時期，準確的說是南宋中期，雖然早在南宋前的唐朝末年時，火藥就被運用到軍事上，但當時只造出火箭（火藥綁在箭矢上），飛火等火藥武器，而「突火槍」算是第一把真正意義上的火槍，威力絕倫，最遠射程可達三百米，有效射程一百米左右，能輕易擊穿當時跟南宋交戰的金國士兵鎧甲，讓所有的寶刀利劍黯然失色。
只是，由于動能交替，安置在槍械上的蒸汽裝置產生的蒸汽動能，無法跟火藥媲美，導致蒸汽槍的射程和破壞力，都無法跟「突火槍」相比。
不過，這對于杜迪安來說就夠了。
在這個秩序混亂的壁內，他并不希望真正意義的火槍出現，雖然他知道，蒸汽槍很可能會打開一個缺口，但至少短期內，還不會被人制作出能夠威脅到他的火槍。
畢竟，他身居高位，敵人太多，若是被人派幾個死士躲在暗處，冷不丁地放槍，他不可能時刻警惕準備躲閃。
不過，若是能達到那位龍族少女那般的超越狩獵者之上的戰力，即便是槍械，估計也無法威脅到了。
而蒸汽槍雖然不能跟突火槍相比，但在五十米的有效射程內，依然能擊穿士兵的鎧甲，縱然是一些狩獵者戰甲，亦或是將軍鎧甲，也有因縫合而不得不降低材料品質的薄弱處，能被擊穿。
而蒸汽槍的五十米射程，若是有人想要用此暗算他，他相信自己能夠看出別人的殺意，即便對方能偽裝的很好，但別忘了，他還能看見別人體內的心臟和血管，通過異常收縮的心臟或加快流動而旺盛熾熱的血管，就能大致判斷出對方潛藏的情緒，而且還有通感的嗅覺，也能聞到鐵制品的味道散發出的聲音。
說到這里，杜迪安不得不慶幸這個世界的畸形發展，黑暗教廷的烈焰家族造出了火藥，后來又被人制作出了神火炮，將火藥運用到了軍事上，這里面的時間差，比舊時代的中國時期要快出數倍！畢竟，中國的火藥在早期，只被用來煉丹敬神，直到唐朝末年，才用到軍事上，而從唐朝到南宋之間，過了三百五十多年，才將運用在軍事上的火藥，制作成「突火槍」，這相對巨壁內從火藥出現到神火炮出現的時間來看，實在太過漫長！
不過，這也不奇怪。杜迪安從超級芯片中縱觀歷史，南宋時期之所以出現「突火槍」，很大因素也是南宋時期頻頻發生戰爭，而一場戰爭，是最有效催化新式武器的方法。
從這里也能得出一個結論，戰爭兵器的先進與否，跟當時所處的環境安逸與否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這也是為什么，火藥進入西方后，迅速轟垮了西方壓抑的奴隸制度的中世紀社會，積壓的叛亂使得連續戰爭，導致火藥被西方國家高度重視，而作為火藥的發明國，卻在安逸中衰落，將鎮國利器制成鞭炮，鎮神求佛。
這就像目前巨壁內的情況，野人雖然屢次騷擾邊界，但都是小打小鬧，鮮少爆發過較大動靜，而黃金之壁內的人有高墻守護，自然疲怠追求強悍的戰爭兵器，像這樣突破要塞，逼近到黃金之壁的大戰，總共也只爆發過兩三次，在這兩三次中，就誕生出了神火炮這樣的超級兵器。
但自神火炮出現后，火藥卻沒能繼續被發明制造，出現導彈，突火槍，火雷等物，很大的原因，便是軍部，或者說是當權者，將火藥當作了禁忌！
神火炮也成為了禁忌武器，普通小規模戰爭，都不會用上，連前線的要塞上，都沒有被安置，可見有多么畏懼此物！
而作為神使，誰敢斗膽去鉆研禁忌？這就像舊時代的科學家不敢去制作違背國家的實驗一樣，但舊時代不同，即便違背了律法和規定，還能逃到別的國家去躲避，但在巨壁內，想逃也逃不掉。
而作為黑暗教廷的人，同樣也不敢去研究，因為在黑暗教廷內，火藥也是禁術！
福林望著杜迪安自信的模樣，心中稍微放心下來，但心底有幾分不是滋味，雖然他不在意這些平民，但一想到那么多平民就這樣被野人屠殺，心底還是有些難受和愧疚，不過，他知道多說無用，而且從理性角度，他也認為杜迪安這么做很對，只是，這樣的極致理性，太過冷血…
“我會去聯系各財團的。”福林輕嘆了口氣，起身道。
杜迪安點頭，“辛苦了。”
“不苦，你更苦。”福林抬起寬厚的手掌，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抬到一半便停了下來，杵著拐杖轉身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