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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章 李承乾此事下作,房俊你來

  李文暕反手持刀,意欲自戕,但刀子砍在旁人身上自是尋常,割在自己咽喉則實在怕疼。

  踟躇之間,便見到房俊身邊一人大步而來,到了近前飛起一腳踹在李文暕前胸,將其踹的悶哼一聲,身體倒飛出去幾步遠,掙扎著意欲起身,已經被那人一腳踩在其后背,狠狠壓在地上,怒喝道:“亂臣賊子,在吾程務挺面前也敢負隅頑抗,不知死耶?”

  左金吾衛兵卒見其勇猛無儔,亂軍叢中單槍匹馬將敵酋生擒活捉,余者戰戰兢兢不敢妄動,頓時士氣大振,齊齊振臂歡呼。

  “將軍威武!”

  程務挺哼了一聲,面色不變。

  房俊則吩咐道:“留下人手對這些賊子嚴加看管,其余人隨我前往武德殿!”

  “喏!”

  當即分出不少兵卒,沖上前去拳打腳踢將所有叛軍掀翻在地,抽掉其腰帶綁縛雙手,然后驅趕至武庫墻外命其貼墻蹲地,橫刀霍霍虎視眈眈,不準俘虜有半分異動。

  程務挺緊隨房俊身后,面色嚴肅,心中卻得意洋洋。

  本以為只是跟著房俊打掃戰場、收拾殘局而已,可誰能想到撞倒墻壁之后居然迎面撞上一樁大功勞?

  自家大帥果然是福將,連帶著他們這些小嘍啰都跟著沾染喜氣,功勞居然也能如天上掉餡餅一般容易…

  追擊叛軍的禁衛也有些發懵,原本已經眼睜睜看著叛軍即將翻越宮墻追之不上,結果宮墻轟然倒塌,漫天飛雪之中一支部隊猶如神兵天降直接將叛軍擊潰,賊酋束手、余孽請降,眨眼之間百余叛軍跪地俯首。

  直至濺起的飛雪落盡之后見到房俊在親兵簇擁之中疾步而來,這些禁衛才反應過來,趕緊單膝跪地、施行軍禮,齊聲道:“叩見太尉!”

  房俊一言不發,只略微頷首,便帶著麾下兵卒前呼后擁、腳步迅疾,直奔武德殿而去。

  等到房俊一行過去,這些禁衛才紛紛起身,松了口氣,互視一眼,都知道東宮逆賊已經被清剿一空,太子殿下安然無恙。

  如此看來,這一次宗室發起的兵變已經徹底失敗。

  再加上此前爆出的“昭陵大案”,足以見得宗室之內即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此事過后,原本熙熙攘攘的宗室,怕是留不下幾支完整的血脈,人才一下子凋零起來。

  能夠在太極宮內任職,是要經過極為嚴苛之“政審”,自然都是家世顯赫、出身不凡之輩,對于政治耳濡目染之下有著一些認知,故而俱是憂心忡忡,唯恐自己或者家族遭受牽累。

  房俊率領程務挺以及一眾兵卒抵達武德殿前,見到此處已經被右金吾衛、禁衛團團圍住、水泄不通,而兵卒見他前來,紛紛讓路,使其能夠直抵殿前。

  看著門口肅立的內侍,沉聲道:“陛下可安康?”

  內侍忙道:“陛下無礙,正在召見襄邑郡王、以及通事舍人李神符。”

  “入內通稟,房俊覲見。”

  “喏。”

  內侍應了,趕緊轉身進入了武德殿通稟。

  須臾回轉,站在一側,躬身道:“陛下有旨,召太尉覲見。”

  房俊微微頷首,整理一下兜鍪、甲胄,踏上臺階,大步進入武德殿。

  “元從老卒”與“百騎司”精銳將叛軍拒止于殿門之外,故而武德殿并未遭到戰斗破壞,地板澄亮如水、光可鑒人,兒臂粗的蠟燭燃亮,殿內一片光明。

  李承乾一身明黃色龍袍、束發紫金冠,端坐御座之上,面色如常、不見喜怒。

  劉洎、馬周、韓璦、戴胄、李元嘉、裴懷節等文官簇擁兩側,李神符、李思暕兩人跪在當中。

  武臣則一個不見。

  李承乾抬起眼眸,看著大步入殿的房俊,目光幽深。

  房俊是第一個兵變之后入宮覲見的武臣…

  這是巧合?

  亦或是其中有著何等意味?

  但無論如何,都難掩其心中憤怒。

  之所以兵行險招、以身犯險,所為的不就是提振自己威望,以之折服朝中這些個驕兵悍將?

  現在大功告成,一舉將宗室之內的逆賊肅清,皇權根基穩如磐石,在他自己看來是不亞于“玄武門之變”的功績,足以夸耀千古、青史垂名,古往今來“明君”之列必然有其一席之地。

  然而結果是什么呢?

  朝中武勛依舊對他不屑一顧,甚至就連他這個皇帝身陷險地、命懸一線,都不肯早早入宮覲見…

  “微臣覲見陛下,陛下英明神武,將屑小蟊賊滌蕩一空,臣為陛下賀!”

  房俊一上來就表明立場,且肯定了李承乾的此番作為。

  這自然是好話,然則在李承乾聽來,其中卻難免有幾分揶揄、譏諷,畢竟當初自己制定如此計劃,反對最為強烈的便是房俊…

  殿上一眾文臣聞言,頓時心中焦急,明明是自己先來的,卻怎地被房俊將這樁功勞搶了去?

  雖然自詡名臣、不屑于歌功頌德、阿諛逢迎,但值此大好局勢對陛下之所作所為予以肯定也是身為人臣的一部分,既能實事求是、表彰陛下功績,又能順水推舟、博取陛下歡心,何樂而不為呢?

  現在卻是晚了一步,被房俊拔了頭籌。

  還是大家太過矜持,不如房俊這廝更會揣摩上意、厚顏無恥啊…

  大家都是要臉的,既然房俊說了這話,自然不好意思尾隨其后、畫蛇添足。

  但臉色都不好看。

  李承乾面沉似水:“朕豈敢妄稱功績?先帝將這江山交付朕手中,朕夙興夜寐、誠惶誠恐,深怕有負于先帝之所托。對待子民愛若親子,對待功臣不吝賞賜,對待宗室更是優容有加、寬厚仁愛,結果先是長孫無忌悖逆作亂、又有晉王受奸人蠱惑,今次更是諸多宗室起兵造飯,意欲置朕于死地!”

  說到此處,他橫眉立目、須發箕張,往西儒雅隨和之相貌變得猙獰可怖,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之上,厲聲怒斥:“朕受命于先帝,金典冊封、昭告天下,克繼大統實乃名正言順、法理無缺,汝等何以心存悖逆、無視這祖宗基業,冒天下之大不韙?!”

  被兩名禁衛摁著肩膀跪在殿上的李神符聞聽此言,卻是無動于衷,闔閉雙目、恍若未聞。

  輕蔑之色,溢于言表。

  李承乾愈發惱怒:“你以為可將自己之生死置之度外,朕便拿你沒法了嗎?李文暕縱然逃脫,但朕亦會下發海捕文書,凡大唐之子民見之需綁縛長安,縱使身處番邦異域,其國之君臣一經發現亦要緝拿接送大唐,若敢袒護,必發兵征討,滅其家國!絕其苗裔!”

  李神符依舊不為所動,雖然李承乾此番威脅的確令他心中驚悸,可到底還是存了一分僥幸。

  天下九州,地域遼闊、人海茫茫,總有機會逃脫朝廷追捕吧?

  固然大唐軍隊遍布四海,可海外孤島何止千萬,總有一分容身之地吧?

  哪怕茹毛飲血化身野人也無所謂,只求能將血脈延續…

  房俊見李承乾盛怒之下信誓旦旦、氣勢十足,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一步,恭聲道:“啟稟陛下,方才微臣率軍至東宮救援太子殿下,處置妥當之后即刻前來,一時急切撞塌宮墻以求盡快,正好遇到李文暕等叛賊意欲返回東宮順來路逃脫,便順手將其擒獲,現正羈押殿外。”

  李神符:“…”

  李承乾:“…”

  盛怒之下已經蓄滿氣勢,頗有幾分手指日月、乾坤在我之氣魄,要以自己無上之威望徹底懾服李神符,結果話剛出口,氣勢拉滿,卻被告知李文暕已經被俘…

  一股氣不上不下,著實難受非常。

  劉洎等人也瞪大眼睛,這廝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一來就生擒賊酋之一,更將殘余之逆賊一網打盡,立下一樁大大的功勞…

  這份運氣,著實令人羨慕嫉妒。

  李承乾順了順氣,雖然心中不滿可總不能因此責怪房俊吧?

  看著李神符道:“郡王還有何話說?”

  殺李神符容易,使其認罪卻難。

  可若無李神符之認罪,便難以懾服天下人心,外人不知今夜太極宮內之詳情,很可能受到有心人之蠱惑,認為是他殘害宗室、屠戮族親。

  若李神符認罪,則罪在宗室諸人,自然怪不到他李承乾心狠手辣…

  李神符目眥欲裂,瞪著房俊半晌,最終長嘆一聲,委頓于地,心頭一口氣徹底泄了,閉上雙目,一言不發。

  郡王府中之子嗣已經沒有任何希望能夠保全,唯一指望李文暕可以逃出生天、延續血脈,卻被房俊這廝一手掐斷。

  死或許并不可怕,然而這種斷子絕孫之絕望,卻令人脊背生寒、了無生意。

  見他如此模樣,李承乾看向房俊。

  既然你擒獲了李文暕,這時候自然要由你出言威脅一番,以便李神符乖乖就范。

  總不能讓我這個皇帝說出那等威脅人的話吧?

  房俊則眨眨眼,無辜的回看李承乾。

  你剛剛威脅之言、言猶在耳,為何現在就不能說了,卻讓我做出這等下作事?

  李承乾瞪眼。

  既然你也知此事下作,難道讓我這個皇帝去說?

  房俊遂看向一旁的劉洎。

  要不,你來說吧。

  劉洎:“…”

  你們都知道拿人家兒子脅迫予人下作,卻為何要我來做這等下作事?

  跟我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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