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rg,天唐錦繡!2023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要早了一些…東平郡王府內,李道立焦頭爛額。長子李景淑坐在一旁,神情憔悴,這兩日此處找人接手那些產業變現,卻處處碰壁,被人宰了一刀又一刀,嘴唇上起了一溜水泡,眼睛滿是血絲,啞著嗓子憤懣道:“簡直欺人太甚!平素數萬貫的產業只出價一萬,將近十萬貫的神禾原農莊也只出個三兩萬,如此下去,咱家怕是要傾家蕩產了。”籌集現錢用以賠償房俊的消息不脛而走,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壓價,而且是往死里壓的那種,吃定了東平郡王府一定要在日期之內湊足現錢賠償房俊。現在的長安城內掀起了一場低價掠奪宗室產業的狂歡盛宴…李道立喝著茶水去火,唉聲嘆氣。李少康穿著一身錦袍坐在一旁,蔫頭耷腦,不敢吭聲。他不認為事情的根源在于宗室諸王謀劃刺殺房遺直,而是認為起因在他刺殺房遺直失敗且被劉仁愿順藤摸瓜將他捉住,導致府中陷入如此被動之局面。李景淑摸了下嘴上水泡,又道:“不少宗室中人也出手了,最可恨就是河間郡王,他不僅讓李崇義出手以低價買了咱們兩處東市的商鋪,還幫著李孝協、李仁裕等人買下了不少產業…父親,奇恥大辱啊!他李孝協、李仁裕用高價將產業交給咱們,卻暗地里以低價買走,其間的差價都是咱們家虧了,這簡直就是吃咱們的血、喝咱們的肉!”李道立也咬牙罵道:“吾絕不與其善罷甘休!”被外人壓價承受巨額損失也就罷了,自己在前吸引了房俊的火力而保護住的那些人卻在背后割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這是人能趕出來的事兒?李少康忍不住,道:“干脆一拍兩散!刺殺房遺直雖然是咱家做的,可房俊也清楚背后到底是誰在謀劃,賠償之事談不成,那就大家一起面對房俊的怒火,他房俊還敢與大半個宗室為敵?”大家一起綢繆大事,由東平郡王府負責實施,現在事情失敗,大家都置身事外將東平郡王府擋在前頭不算,還要在背后捅人喝血,這不是欺負人嗎?李道立無奈道:“你也知道房俊不敢與大半個宗室為敵,他現在就咬死了咱們不松口,若是賠償之事破裂,他就要拿咱們東平郡王府立威,如之奈何?”這就是東平郡王府的死結所在,人家房俊根本不管到底都有誰參與了謀劃刺殺房遺直,現在只揪住東平郡王府算賬,你說李神符是幕后主使,可人家不去跟李神符糾纏啊!李景淑無奈嘆氣,道:“他們拿出的那些產業被壓價太狠,根本湊不足所需之賠償錢帛,只能咱們自家暫時先拿出來,事后再跟他們慢慢算賬。”李少康急道:“等到事了,他們豈能認賬?”這個錢只要東平郡王府拿出去了,再想讓那些人填補虧空,怕是難如登天。李景淑看了一眼李道立,后者搖頭,他便知道有些事不能與李少康明言,遂含糊道:“畢竟是替大家背了禍患,他們理虧,這個錢財還是能要得回來的。”現在東平郡王府替所有人背了黑鍋,承受了巨大損失,那些人越是不肯拿錢出來,就越是理虧。待到綢繆的大事成功,那些人自然也知道虧欠東平郡王府,在一些利益的爭奪之上難免就要放一手、退一步,東平郡王府所能夠攫取的利益就會更多、更大。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倒也不錯。更何況現在若是逼著那些人拿出更多產業,就只能相互翻臉…李道立頷首道:“就是這個道理,不管吃多大的虧,趕緊將這件事了解吧。”朝堂之上的局勢已經逐漸有風起云涌之勢,這個時候如果東平郡王府一直在潮頭之上,恐怕是禍非福,必須盡快解決這次的賠償,將東平郡王府隱藏起來。否則很容易成為靶子……東平郡王府既然定下了寧肯吃虧也要盡快賠償的策略,不在乎所有產業都被壓價,旁人對這些優質產業趨之若鶩,很快便湊足了八十萬貫的錢帛,在李孝恭居中聯絡之下,向房俊轉交賠償。只不過經此一事,東平郡王府元氣大傷,不僅掏空了府中現錢,無數奇珍異寶、字帖名畫都拿出來變現,十余個規模巨大的農莊也填了進去,幾代人積累的財富迅速縮水,府中上下用度不斷縮減,叫苦不迭…但李道立覺得只要趕緊將此事完結,然后將東平郡王府隱藏起來,一切都是值得的。錢帛交接之地,選擇在城南房家灣碼頭。雖然冬日里河水結冰、船舶停運,但房家灣碼頭依舊是商於古道在關中的起始之處,往來商賈云集,來自河東、山東、甚至江南的貨物自商於古道運抵,散往關中各地乃至于西域,而來自西域、隴右甚至吐蕃的貨物則集結于此,再由商於古道運往中原,今時今日的房家灣碼頭,早已成為關中最大一處貨殖集散地。朝廷在此設置稅監,對往來貨殖征收稅賦,每日里流入民部庫房的稅前數以十萬計。而房家單憑收取的場地租賃費用,便是一個龐大的數字,日進十斗金…站在稅署窗前看著遠處即便是冬日里依舊人頭攢動、貨物如山的碼頭,李神符強自按納著心底的貪婪,嘆口氣夸贊道:“房俊的確是經營有道啊,如此一處產業,可保房家世代富貴,房玄齡生了個好兒子。”一旁的李孝恭負手而立,笑道:“叔王有所不知,這處碼頭雖然起初是房俊所建,但其后一應經營皆由其妾室武娘子負責,規章制度等也多是出自武娘子之手。”“倒是時常聽聞這個名字,那房俊當真將如此巨大一筆家業交由妾室掌管?”李神符頗為驚奇。雖然隋唐兩代風氣開放,女子的地位屢屢提升,可無論如何依舊是男尊女卑,譬如女子不得為官等等,再是厲害的女人也難以逃脫時代的束縛。女子掌管一家之產業已是天下奇聞,更別說還是一個妾室…李孝恭道:“武媚娘可稱‘奇女子’也,膽略手段皆不遜于男子,即便是房玄齡遇有不決之事,偶爾都會詢問武娘子之諫議,由此可見一斑。”房玄齡那可是一國之宰輔,若他也要時常征詢一個女子的諫議,可見此女子之不凡…李神符便感嘆道:“一家一國之興旺,往往在于人才之繁盛,區區一個妾室都是這般驚才絕艷,足以見得房家之興盛繁茂,這就是大勢啊。”“來了。”李孝恭打斷李神符的感慨,向外一指,李神符凝神看去,便見到一輛輛大車魚貫駛入碼頭,那是東平郡王府解送錢帛的車輛。這些車輛駛入一處由軍卒嚴密看守的庫房,由等候在那里的數十位賬房清點、過稱、入賬。小半個時辰之后,那些車輛相繼駛出庫房,數百軍卒護衛之下離開碼頭,不知去向…房俊與李道立策馬而來,到了稅署門前翻身下馬,一先一后進入門內。李神符與李孝恭已經入座飲茶,見到二人進來,后者問道:“數目可曾清點無誤?”房俊入座,頷首道:“東平郡王遞交的賬冊上銅錢肆拾柒萬叁仟捌佰貫,缺了壹仟肆佰貫;金叁佰陸拾玖斤,足額;絹帛兩萬柒仟玖佰捌拾伍匹…總計下來,略有欠缺。東平郡王大抵是覺得如此龐大之數目計算起來難免有所差池,倉促之間我也難以察覺,所以就存了一些小心思…不過他既然能夠做出刺殺之惡事,想來品行是極端低劣的,有這樣的心思不足為奇,我也不予計較。”被房俊當面嘲諷,李道立面色極為難看,卻說不出什么辯解的話語。這些錢原本存在東市的鋪子里,今日押解出城準備交付的時候,李道立特意留意了民部那邊,未見到房俊前去拆借大量賬房人手,便想著房家未必能有足夠的人手清點錢帛數目,便臨時截留了一些,畢竟如此巨大的數目,又要在金、絹、帛之間轉換匯率,想來房俊也必然手忙腳亂,就算數目差一些,也未必看得出來…孰料抵達碼頭進了庫房,見到那一屋子年級不過二十余歲的賬房,李道立簡直坐臥不安。由古至今,在任何一個年代里,精通算數的人才都是奇缺的,雖然知道房俊本身便是天下有數的算學大家,也知道房俊開設學堂教授算學之道,可倉促之間便能夠湊足如此之多的賬房,半個時辰內便將價值八十萬貫的銅錢、金子、絹帛清點計算得明明白白,還是讓李道立大為震撼。民部怕是都沒這個能力…李神符就有些無語,瞪了李道立一眼,八十萬貫都拿出來了,又何必截取那么一點針頭線腦,使得事情陡增風險?不過既然房俊不予計較,他也不敢多事,當即看向李孝恭:“賢侄啊,錢帛已經交訖,此事就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