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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當初被房俊的妾侍撓的滿臉花,使得令狐德棻威望大跌,嘲諷之聲不絕于耳,故而近幾年已經不問俗務,家中事宜都交由兒子們管理,自己躲在書房小院之內著書立說。
今次攸關關隴門閥之生死存亡,令狐德棻不得不親自出面說服劉可滿,但任務既然完成便全無留在此地之意,告辭一身轉身便走…
留下堂內諸人面面相覷。
不過令狐德棻輩分高、資歷深,旁人即便有所不滿也不敢頗多怨言,只能看著他揚長而去。
劉可滿也有些尷尬,捋著胡子,道:“先帝雖然不曾廢黜太子,但易儲之意天下皆知,吾等身為先帝臣子,自當維護先帝遺愿扶持晉王殿下上位,故而在下早已做好準備,軍中器械糧秣具備,數萬將士枕戈待旦,這就下令全軍開拔,奔赴長安!”
既然有李懷勤這個南陽惠王打頭陣,那他就再無顧忌,只要李懷勤攻打長安他就跟著打,如果李懷勤半途撤軍,那他也跑得比李懷勤更快…
宇文士及頷首道:“如此甚好,事不宜遲…”
話未說完,便見到劉家有家仆快步自門外入內,幾步來到劉可滿身前,遞上一份書信,躬身道:“啟稟家主,剛剛城外斥候前來通稟,有一支數萬人的部隊自西向東而來,抵達雍縣北側,其軍中校尉呈遞一封書信,說是右驍衛開拔奔赴長安,途徑雍縣,右驍衛大將軍安元壽給您書信一封。”
在場諸人齊齊色變,安元壽?!
這些年,安元壽之名在朝堂之中不顯,但是在貞觀三年之前,卻是聲名赫赫。其祖上來自與安息國的栗特人貴族,世代居于武威,其父安興貴在高祖李淵之時評定李軌有功,其后更于涼州大破突厥,“累拜上柱國、右武侯大將軍,封涼國公,賜帛萬段,實封六百戶”。
安家根基深厚、雄霸一方,是名副其實的西涼王。
高祖李淵諸子之中,安興貴獨看好秦王,在安元壽十六歲時便被其父送入秦王府擔任右庫直,負責守衛、陪從、鞍馬事宜。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秦王發動玄武門政變,派安元壽宿衛嘉蝤門。
兵變成功之后,安元壽擔任右千牛備身。
同年八月,突厥入侵兵至渭河,太宗皇帝同突厥首領頡利可汗在便橋刑白馬設盟時,只有安元壽一人于帳中護衛。
貞觀三年,安興貴病故,安元壽回歸故里,承襲其父“涼國公”之爵位,并接任右驍衛大將軍之職,坐鎮涼州。
其麾下兵馬多栗特人勇士,長年馳騁西涼驍勇善戰,較之左右武衛亦是不遑多讓,只不過由于西涼地區內附之胡族眾多,乃是“昭武九姓”聚居之地,局勢波瀾不靖、社會動蕩起伏,故而李二陛下東征之時并未予以征調。
現在這支軍隊在安元壽統率之下奔赴長安,究竟意欲何為?
若是支持皇帝,只怕劉可滿這邊稍有異動,安元壽便會調頭突襲…
剛剛興起的希望火苗轉瞬即被掐滅,那簡直就是巨大的災難。
劉可滿到是心態平和,畢竟他還沒起兵呢,若安元壽來信是警告他讓他歸附皇帝,大不了聽命而行就是,反正他麾下的部隊絕對不會是安元壽麾下右驍衛的對手,臨時轉變陣營這種事,不丟臉。
而且他若將此間關隴大佬一股腦的抓了送去長安交給皇帝,還能立下一樁大功…
目光不善的劉可滿環視了周邊諸位關隴大佬一眼,舔了舔嘴唇,低頭拆開信封取出信紙,仔細觀看。
諸人都被他目光之中那股充滿不善的惡意給嚇了一跳,心驚膽顫的齊齊注視著劉可滿的神情。
好在劉可滿看得很快,一目十行的看完,抬頭露出一個笑容,大聲道:“涼國公深受太宗皇帝恩惠,故而對于太宗皇帝之遺愿心心念念、如鯁在喉,現在率軍奔赴長安襄助晉王成就大業,邀約在下共襄盛舉!”
“原來如此,涼國公當真忠肝義膽啊!”
“有右驍衛這等精銳部隊,成事之可能大大增加啊!”
諸人齊齊松了口氣,宇文士及忙道:“不知老夫可否看看這信箋?”
劉可滿似笑非笑的瞅他一眼,但還是將信箋遞過去。
宇文士及接過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才徹底放心,剛才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認為劉可滿會將他們綁起來一同送去長安交給陛下…
現在,李懷勤已經啟程前往長安,劉可滿大軍集結、枕戈待旦,又多了安元壽這樣一支強軍,數萬大軍齊齊奔赴長安,定能攪動風云、定鼎大業!
連續多日疲累勞頓喜憂交加,使得此刻心情激蕩之下微微有些頭暈目眩,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穩了穩心神,宇文士及緊緊握拳,振臂低呼一聲:“天助我關隴也!”
李可滿霍然起身,目視諸人,道:“在下這就點齊兵馬,緊隨安元壽之后奔赴長安,諸位是要隨行,還是另有安排?”
諸人皆搖頭:“關中地面并不平靜,吾等還需坐鎮各處安撫局勢,以免后院起火,至于長安戰事就拜托將軍了。”
都是養尊處優多年的老人了,如何經得起跟隨軍隊冒雨疾行的折騰?就連宇文士及此刻也感到精疲力竭,心知若是繼續奔波下去估計就要一命嗚呼:“將軍家學淵源、文武兼備,此番出兵定能斬將奪旗、建功立業,吾等老朽與其跟在軍中添亂,還不如留在后方籌措糧秣、征集民夫多多助力,不過將軍放心,最遲一兩日,老夫便會趕赴長安覲見晉王殿下,而后與江夏郡王、鄂國公等一道商議出一個完美的計劃,能夠統籌各方、協作共進,一舉定鼎大局。”
“如此甚好!”
雍縣以北,一支裝備精良的部隊正頂風冒雨沿著官道往長安方向疾行,數萬人的部隊令行禁止、訓練有素,洪流一般奔涌向前、殺氣騰騰。
而就在這支部隊經過雍縣不久,鎮守雍縣的李可滿便集結部隊,兩萬余人追著前邊那支部隊的腳印,向著長安浩浩蕩蕩疾馳而去。
關中之地雖關隘緊鎖,卻也四通八達。隋唐之時,除去水路之外,出京師長安往東南荊楚之地,可走藍關古道,兩百年后便有一人被貶潮州刺史的途中,于古道之上吟唱“云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通巴蜀則多走南向的秦嶺蜀道,所謂“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若要一路向西,則需跨過渭河走咸陽而西出,穿河西走廊,直抵西域。
西漢張騫鑿通西域后,咸陽成為自長安西出陽關的必經之地。漢唐時期,長安作為帝都,文人、詩人云集,而咸陽是京畿重地,距離長安城僅五十余里,乃西出長安第一站,渭城、咸陽頻頻現身送別詩。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小別”“話別”,古時西域是邊塞苦寒、“春風不度”之地,西出陽關者多為保家衛國,或開疆拓土,或鎮守邊關,有時意味著生死難料,或難再聚,故而,西出邊塞的咸陽橋便不可避免的予人悲壯、寂寥之感…
咸陽境內,渭河橫貫東西,渭水豐沛,水上交通便利,沿岸安劉渡、中橋渡、兩寺渡等重要渡口星羅棋布,而其中咸陽橋頭的渡口被譽為“秦中第一大渡”,是絲綢之路必經之地,北上蕭關、西出陽關、東抵長安者多由此渡渭,商旅、駝隊、馬幫…往來之客,絡繹不絕,
咸陽橋可謂是長安北邊門戶,不容有失。
然而如今關中大亂,長安戰火依然波及咸陽,往昔絡繹不絕之客旅,如今已蹤跡不見。
程咬金身披甲胄、大馬金刀的坐在橋頭渡口的官舍之中,正用一把勺子攪合火爐之上鐵鍋內的羊肉,一邊聽取著牛進達稟報軍務。
“剛剛派去西邊的斥候快馬來報,鎮守郿縣的南陽郡望李懷勤已經起兵奔赴長安而來,兵馬大抵在兩萬左右,動機未明。”
羊肉濃郁的香氣饞得牛進達咽了口口水,“末將已經派人前去質問,命其表明目的,暫時還未有所回復。”
程咬金用一根筷子扎了一下滾燙中的羊肉,筷子輕易沒入,便將羊肉挑著出來放在書案上,用刀子將一大塊羊肉切成兩段,將一旁碟子里的鹽巴抹在羊肉上,狠狠咬了一口,嘴里咀嚼著招呼牛進達道:“來吃。”
“誒!”
牛進達趕緊應下,將手里的戰報放在一旁,搬了一個凳子坐在書案前,取過一點鹽巴淋在肉上,捏著羊骨頭將羊肉放在嘴里。
“嘶,哈,香!”
窗外大雨傾盆,氣溫極低,空氣中蘊含著濕寒的水汽,令人渾身黏糊糊的濕冷徹骨,這樣一口羊肉咀嚼著吞咽下去,胃腹熱暖,簡直就是無上的享受。
“若是有一口酒喝,給個神仙也不換吶!”
牛進達大口嚼著羊肉,發出一身感嘆。
程咬金咽下羊肉,哼了一聲:“哪里那么多美事?”
部隊雖然糧秣不缺,但許久未曾補充,各種物資極度匱乏,之前藏的兩壇子酒也早已喝光,現在也只能干瞪眼…
房門忽然被人撞開,一個校尉快步入內,面色凝重:“大帥,雍縣急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