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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八十七章 君心不疑

  對于房俊的恣意妄為,劉洎心有余悸、深恨之!

  那廝根本就是個棒槌,眼中全無大局,行事追隨本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眼下東宮危厄重重,東宮六率面對數倍叛軍苦苦抵御,誰知道房俊會否在玄武門外又弄什么幺蛾子?

  李承乾想了想,看向岑文本,溫言問道:“岑中書也是這個意思?”

  岑文本頷首,道:“來此之前,吾與劉侍中商議此事,意見一致,故而才一同前來。”

  劉洎道:“眼下叛軍主攻太極宮,顯然打算拼死一戰、速戰速決,沒有絲毫緩和。但叛軍也畏懼于右屯衛戰力之強橫,故而只是調派長孫嘉慶、宇文隴所部前壓,試圖牽制右屯衛。此等情形之下,右屯衛調撥一支軍隊入宮協助東宮六率,可以分擔東宮六率之壓力。若叛軍見到右屯衛分兵,欺負右屯衛兵力減少遂發動攻擊,更能夠減少東宮六率所面臨的壓力。”

  李承乾看了劉洎一眼,無奈的暗嘆一聲。

  按理說,這個策略對于東宮六率極為有利,如論叛軍如何抉擇都能夠大大減少太極宮正面戰場的壓力。但是這策略幾乎等同于“禍水東引”,一旦右屯衛調兵入宮增援,長安城東西兩側的叛軍齊頭并進再演一次“雙管齊下”,右屯衛必然危險重重,即便免禮抵擋,亦是損失慘重。

  自己一旦下達這道命令,房俊不會拒絕,定然立即派兵入宮,但心中肯定對想出這條計策的劉洎恨之入骨。

  以房俊的脾氣,宰了劉洎倒是不至于,可若是將其堵在哪個犄角旮旯狠揍一頓,完全有可能…

  自己以往對劉洎多有不滿,認為此人固然才能卓越、能力出眾,但私心太重,未免不顧大局,可是眼下看來,人家為了緩解太極宮的壓力,寧愿冒著得罪房俊的風險,犧牲不可謂不大。

  但不得不說,這個計策的確管用。

  心中權衡一番,李承乾決定對房俊頒布命令,至于劉洎會否因此將房俊得罪得死死的,一時間也顧不得那么許多…

  正欲開口下令,便見到一個內侍快步入內,大聲道:“啟稟殿下,右屯衛已經于不久之前分兵數路,直撲屯駐于關中各地的門閥私軍,特意命人告知玄武門守備將軍,待他入宮奏秉。”

  話音剛落,劉洎已經跳了起來,勃然大怒:“簡直無法無天!此等緊要時候,自當上下一心、全盤協作,豈能由得他自作主張,想打誰就打誰?況且眼下叛軍氣勢洶洶,東宮六率傷亡慘重,何必去理會那些烏合之眾的門閥私軍?輕重不分,恣意妄為,此禍國之賊也!殿下,微臣懇請立斬此獠,以儆效尤!”

  他是真的氣壞了。

  我這都放棄個人利益全力支持與關隴死戰了,你個棒槌居然還是那般恣意妄為,門閥私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能對戰局起到什么樣的影響?放著如狼似虎拼死一戰的關隴軍隊不管,反而分兵數路那那些門閥私軍開刀,這人腦子到底都裝了些什么?

  這樣的蠢貨,居然也聲威赫赫,時不時的與李靖、李勣這等當時名將相提并論?

  簡直荒謬!

  岑文本花白的眉毛一掀,雖然未開口,但神色之間的疑慮一覽無遺。

  若說對房俊之了解,他自然相比劉洎更深刻,所以很難理解房俊這等“英才天授”之人為何會做出此等愚蠢之決策?

  這個時候分兵剿滅門閥私軍,固然是一件功勞,可一切都得立于太子無恙、叛軍潰敗的前提之下,否則東宮覆亡、太子飲恨,縱然天下的功勞又有誰給房俊封賞?

  太子覆亡、新君繼位,房俊便是第一個被制裁的東宮舊部…

  況且,就算這一戰東宮有驚無險,太子安然無恙,可是房俊緊要關頭放棄救助東宮的行為,太子又豈能無動于衷,不會心生猜忌?

  不應該啊…

  李承乾也愣了一下,但旋即反應過來,頷首道:“孤已經知道,派人前去右屯衛告知越國公,讓其嚴防長安東西兩側的叛軍驟然突襲,定要萬分小心。”

  “喏!”

  內侍領命而去。

  劉洎兀自惱怒,諫言道:“殿下萬不可婦人之仁!越國公固然有大功于東宮,但屢次三番無視殿下、不顧大局,恣意妄為狂悖無倫,若任由其這般胡作非為下去,必然使得全軍士氣潰散、怨聲載道,殿下當予以嚴懲!”

  也不說什么“立斬不饒”的話語了,他自己也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別說擅自行事、不顧大局,只要那個棒槌不造反,就算是殺人放火無法無天,太子也絕對不會將其斬殺。

  頂了天不痛不癢的申飭幾句,或者罰俸若敢,連板子都不舍得打一下…

  李承乾示意一旁服侍的內侍給兩人斟茶,溫言安撫劉洎:“劉侍中不必如此激動,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玄武門外到底是何等情況,你我一概不知,又豈能貿然否定越國公分兵剿滅門閥私軍之舉措不對呢?越國公雖然年青,資歷不深,但素來辦事穩妥,絕不會輕率行事,他既然決定這么做,便一定有這么做的理由。劉侍中稍安勿躁,若此后當真發現越國公此舉不妥之處,大可予以彈劾,孤絕不包庇。”

  劉洎氣得不輕,卻又無可奈何。

  自己生的兒子還會偏寵某一個呢,更何況是臣子?太子對于房俊之寵信朝野盡知,幾乎已經突破了君臣之間應有之分寸,可謂言聽計從、信賴有加,不僅從不反駁房俊之諫言,甚至對于房俊種種悖逆之行為視如不見,令人極是嫉妒又是不忿…憑什么啊?

  又一個內侍快步而入,稟報道:“啟稟殿下,玄武門外送來消息,越國公親自帶著軍隊集結于玄武門外,命人前來奏秉于殿下,說是若事不可為,殿下當迅速撤離太極宮,右屯衛上下決死以保殿下之安危!”

  正在這時,“轟隆”一聲傳來,堂內諸人以為是震天雷爆炸的聲音,但旋即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敲打在窗戶上,才知道是一場驟雨,毫無征兆而來。

  聯想到此刻房俊正冒雨佇立于玄武門外一刻不敢懈怠,劉洎張張嘴,最終嘆息一聲,將滿腹不忿憋在心底。

  房俊那棒槌縱然有千般不是,但唯有一點即便是劉洎也從無懷疑——對太子的忠誠。

  朝野上下盡皆攻訐太子“軟弱怯懦”“不似人君”,懇請李二陛下易儲之時,唯有房俊堅定不移的站在太子身后,助其對抗關隴群臣,拉攏各方勢力,硬生生憑借一己之力將李承乾飄搖欲墜的儲位穩住。

  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不解房俊的選擇,甚至予以嘲諷,似太子這等軟弱之輩,遲早有一天會被李二陛下廢黜,誰站在太子那邊誰最終就將吃一個大虧,如何比得上大家隔岸觀火、絕不站隊?

  就算要站,那也得站在有著關隴門閥鼎力扶持的晉王身后,李二陛下之寵愛、關隴門閥之扶持,誰都看得出晉王才是天選之子,固然身前還有太子擋在那里,但已經顯示出惶惶大氣,有九五之相。

  然而時至今日,卻早已再無人敢嘲笑房俊當初之選擇。

  這幾年太子身上發生的轉變早已令人瞠目結舌,誰也想不到當初那個怯懦不能的儲君,居然一點一點的收獲李二陛下的歡心、得到朝野上下的認可,慢慢的將儲位坐穩。

  原本被予以厚望的晉王,卻依舊被太子壓在身下,沒有一分一毫的機會…

  若非太子的儲位愈來愈穩,幾乎不可動搖,關隴門閥又豈會這般喪心病狂的舉兵起事,寧愿背負叛逆之罵名、付出慘痛之代價,亦要廢黜東宮、另立儲君?

  房俊之于太子,不啻于“再造之恩”…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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