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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欲壑難填

  關隴門閥同氣連枝,相互之間糾葛頗深、利益牽扯,難分彼此。即便是皇族之中,因往昔并肩作戰之緣故,更是聯系甚多,尚未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高高在上。

  所以此番關隴叛亂,皇族之中很少人往“謀逆”這方面去想,尤其是關隴打出的旗號只是廢黜太子、另立儲君,愈發戳中了一些人的利益,與其暗中勾結、眉來眼去,自然不在話下。

  但李承乾豈能忍受這等情況?

  你們若是如荊王那般自己野心勃勃想當皇帝也就罷了,畢竟九五至尊誰不覬覦?可卻要吃里扒外幫著關隴對付自家人,便是李承乾這等寬厚性子也不能忍。

  深吸一口氣,李承乾沉聲道:“有多少把握?”

  李君羨道:“長安城內雖然盡是叛軍,但紀律不嚴、部署不明,處處都是漏洞。況且那些人與關隴門閥暗中往來,必然得其信任,故而監管不嚴,末將可以項上人頭擔保,萬無一失。”

  李承乾搖頭道:“不過是處置一些依附逆賊、數典忘祖之輩,何需汝等忠臣義士喋血身隕?若事不可為,可及時撤退,并無大礙。但既然動手,便一定要證據確鑿,待孤詔示天下,名正言順。”

  “喏!”

  李君羨明白太子言中之意,以暗殺的方式殺戮宗室諸王,的確能夠對整個皇族予以震懾,使得絕大多數人投鼠忌器不敢依附關隴,進而損害東宮之利益。可后果也相當明顯,難免背負一個“暴虐寡恩”之名。

  唯有將那些與關隴勾結之諸王暗殺之后搜索其證據公布天下,才會盡可能的抵消負面影響。

  但凡事皆由意外,萬一被殺之諸王并未有證據留在府中,或是一時半會兒無法找到呢?或是恰好被叛軍得知暗殺消息,予以阻攔呢?甚至于,萬一殺錯了呢?

  證據。

  必須要在其府邸之中找到足以證明其依附逆賊、謀逆叛亂之證據,有證據自然最好,沒有證據制造證據也要有證據…

  所以說,李君羨時常為自己的命運感到悲哀,似這般充當君王之爪牙,得罪人無數且不說,單單私底下做過的這些個見不得天日的事情,哪個君王能夠放心讓他離開“百騎司”?

  活著離開是絕無可能的,若君王寬厚且予以信任,尚能讓他一直干下去,待到下一任君主繼位再予以鏟除,若君王寡恩薄義,說不定哪天便是一杯毒酒賜下。

  本以為太子是個仁慈寬厚之人,自己或能有個好下場,然而這才幾天的功夫,便已經學得有如史書之上那些個殺伐決斷的君王一般狠辣…

  李承乾頷首,道:“去辦事吧。”

  “喏。”

  李君羨猶豫一下,低聲問道:“是否要知會越國公一聲?‘百騎’辦事之后,只能在早先收買的關隴將校掩護之下趁亂潛往城外,必須經由玄武門將證據帶回來…”

  話說一半,但李承乾已經懂了。

  此等大事,事先告知房俊與事后被房俊知悉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李承乾踟躇一番,為難道:“此事雖是必須辦理,但到底有干天和,難免予人暴戾寡恩之嫌,孤唯恐越國公責怪,更不愿被他認為孤殺戮太重,還是將軍有一人知道最好…這太極宮有數條密道,將軍何妨自密道于城外的出口進入?”

  李君羨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太子將他視為肱骨,此等大事“只你一人知曉最好”,這是何等之信任?但與此同時,這也意味著若將來太子對此事心有顧慮,只需殺他李君羨一人便可徹底掩蓋痕跡…

  為難道:“太極宮中各處密道,入口處如今皆由東宮六率把守,末將若是率領麾下‘百騎’回宮,必難瞞過東宮六率耳目,更何況隨身攜帶之證據亦無法解釋。”

  李承乾只在“被房俊知曉”與“被李靖知曉”之間糾結幾個呼吸,便果斷道:“出城之時通知越國公一聲,并且請其派遣軍中精銳予以接應,萬一將軍出城之時遭遇叛軍阻截,亦能有一個照應。”

  “喏。”

  李君羨這才領命而去。

  待其走出房門,太子妃自里間屋內走出,纖儂合度的嬌軀穿著一襲湖水綠的宮裝長裙,滿頭青絲一絲不茍的盤成一個發髻,綴滿珠翠,螓首鵝頸、聘婷秀雅,來到李承乾身后,一雙雪白的素手搭在太子后頸,微微用力揉捏。

  嗓音輕柔婉轉:“殿下何必這般糾結苦惱?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若不以此等雷霆手段對皇族中人予以震懾,任憑他們吃里扒外、勾結叛軍,這才是有負職責,亦辜負了外邊為陛下浴血戰爭的數萬兵將。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殿下不必介懷。”

  夫妻之間,自然相互了解,深知太子軟弱之個性,平素每每聽聞地方有災禍便飲泣不斷,何曾下令屠戮生靈?更何況是血濃于水的皇室諸王…

  李承乾嘆息一聲,反手拍了拍太子妃柔軟纖細的素手,無奈道:“你不懂,人心之欲望是受到道德、律法諸般限制的。如今父皇已經…以眼下之局勢,孤大抵會登基為帝,屆時九五至尊、皇權在握,天下億兆生靈生殺予奪,什么都能得到,想要得到的卻只會更多,‘欲壑難填’便是如此。若是不能約束自己心內之暴戾險惡,任其恣意增長,終有一日不可控制,成為乖戾殘暴之君,荼毒天下、遺禍后世,被天下人所唾棄。”

  欲望需要克制,需要道德、律法等等予以約束,然而身為人間帝王,掌握天下至尊之權力,已經沒有什么能夠限制。殺人這種事與女色一樣,越是做得多,便越是不將其當回事,等到將來有一天視人命如草芥,那他李承乾的路大抵也走到盡頭。

  這與他的追求不一樣,雖然他性子軟、沒主見,可自幼作為儲君被予以培養,心底還是有著抱負的,想要做出一番名垂千古、造福萬民之宏圖偉業,豈能放縱欲望、自掘墳墓?

  隋煬帝想當年也曾是姿容俊美、風采非凡之少年郎,結果一朝登帝位,便恣無忌憚,只把江山視作手間玩物,億兆黎庶只是枰上棋子,殺戮征伐只為彰顯不世之功,結果生生將一個諾大的帝國折騰得內憂外患、滿目蒼夷,終至身死國滅、遺憾萬年…

  “當初魏徵病故,父皇悲怮不已,曾對房玄齡說‘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嘗寶此三鏡,用防己過。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鏡矣’。孤以史為鏡,隋煬帝之殷鑒未遠,豈能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殿下英明,有圣主之相。”

  太子妃美眸注視著丈夫微胖的臉,似乎見到了唯有千古明君所煥發之光采,滿目崇拜,愛慕無限。

  欺霜賽雪的手臂便攬住丈夫的脖頸,嬌軀貼在丈夫背上,聲音柔得似要滴出水來:“殿下,夜深了,臣妾服侍您就寢吧。”

  濕熱的喘息噴吐在脖頸上,李承乾心中一蕩,手臂向后攬住太子妃柔弱纖細的腰肢,將整個嬌軀拉過來,摟在懷里。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房俊曾說過的一句話:權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藥,不僅對男人有效,對女子更是有奇效…

  玄武門外,右屯衛大營。

  營帳之內,送走李君羨的房俊坐在案幾之前,慢慢的呷著茶水,思考著事情,直至鼻端香氣縈繞,這才回過神。

  剛剛沐浴之后的武媚娘披著一件淡泊的宮裝,將婀娜的身姿掩藏其中,領口微開,露出一大片雪膩的肌膚,隱隱間可見山戀起伏、引人入勝。

  好似完全沒有感受到郎君火熱的目光,武媚娘上前跪坐在房俊身邊,雪白的素手綰起烏黑的長發,裙裾下露出兩只瑩白纖巧的秀足,艷麗嫵媚的美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水潤的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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