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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背后有高人

  吳王李恪這個布告一出,新豐縣輿論紛紛。

  老百姓頗是不以為然,這位吳王殿下看上去身份尊貴模樣俊俏,原來也是個樣子貨,與那些黑了心的富戶都是一丘之貉。眼下雪災嚴重,雖未到“易子相食”的程度,但多少房子被大雪壓塌了,多少人被凍死,多少人挨餓?

  可是那些住著華廈美屋,吃著山珍海味,穿著綾羅綢緞,妻妾成群仆役如云的權貴富賈,卻吝嗇于捐贈一點點救命的錢糧,寧可讓谷子堆積在糧倉里發霉,也不愿施舍給災民一頓稀粥。

  這樣黑了心肝、為富不仁的家伙,還要給他們勒石記功?

  簡直不知廉恥!

  百姓們經過那塊剛剛在渭水河畔立起來的大石碑,都輕輕啐一口,心中不滿。

  權貴富賈們,更是紛紛關起門來破口大罵。

  這個吳王殿下看似溫文爾雅令人如沐春風,誰知道卻是個如此陰險奸詐的家伙?

  自家沒有捐多少錢,這名字往石碑上一刻,不是要讓新豐百姓罵上個幾輩子?

  雖然都是些淤泥里的升斗小民,罵破喉嚨也不當的什么事兒,可再渺小那也是鄉梓,同根同源一衣帶水,這要是“為富不仁,漠視鄉梓”的議論傳出去,自家的名聲可就要臭大街了!

  而且是遺臭萬年那種!

  這對于一個生存在名聲比性命還重要年代的世家,那是頂頂嚴重,僅次于抄家滅族了。

  可是哪怕再不滿,罵完了,還得趕緊彌補。

  如何彌補呢?

  這倒是不用傷腦筋,不是怕自家捐的錢糧太少,而被百姓憤恨嗎?那就再多捐點就是了…

  對于這些世家大族權貴富賈來說,累世積余,都是家資巨萬,拿出點錢糧來賑濟災情,其實一點問題都沒有,就看他們自己愿不愿意。

  吳王殿下此策一出,不愿意也得愿意了,除非想子孫都被鄉梓戳脊梁骨。

  既然非捐不可,那也就顧不得與魏王李泰的約定了。

  捐一千貫是捐,兩千貫還是捐,何不趁此機會,將壞事變成好事,捐一個頭名出來,獨占鰲頭刻于石上,以供新豐的百姓世世代代敬仰,每當看到這塊石碑的時候,都會豎一只大拇指,說一聲“某某家恩義無雙,惠澤鄉梓”?

  于是,原本冷冷清清的吳王殿下住處,瞬間賓客盈門,座無虛席。

  把個吳王殿下美得冒泡,心舒神暢!

  根本不用多費唇舌,城中富戶便抬著一箱一箱的銅錢,一車一車的糧食,蜂擁而至,一家比著一家,一家賽過一家!更有甚者,早晨送來三千貫,聞聽別家捐了五千貫,便在傍晚的時候再送來三千貫,仿佛那錢糧都是海潮涌上來的,眉頭都不皺一下,就是要一個獨占鰲頭!

  短短一日之內,縣衙的錢庫堆滿了銅錢、布匹、綢緞,糧倉堆滿了糧食。

  吳王殿下意氣風發,大手一揮,于城中設立粥棚,百姓可免費吃食,再重金收購糧食。

  新豐的救災行動轟轟烈烈的開展起來。

  直至此時,“勒石記功”的深層原因才被有識之士剖析出來,傳播于市井之間。

  災民百姓這才恍然,原來吳王殿下的用意在此!我等愚民居然有眼無珠,將殿下如此精妙的計策誤解,實在是罪過!此計設計得富戶巨賈有口不能言、還要心甘情愿的拿出錢糧博一個好名聲,真是高明!

  一時之間,滿城皆是稱頌吳王殿下賢明之聲,將吳王李恪的聲望推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賢王”之名,遍于朝野。

  有人歡喜,就會有人愁悶,有人高興,自然就會有人憤怒。

  吳王李恪爽了,魏王李泰自然怒氣勃發!

  他不氣聲望驟升的李恪,他氣的是那些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富戶巨賈!

  尼瑪,當著本王的面信誓旦旦的說什么同氣連枝,定要配合本王將吳王的氣勢壓下去,擁護自己承繼儲君之位,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可特么一轉眼就把錢糧一車一車的往李恪那邊運,你說你顧及名聲,這個本王能理解,可過得去也就行了,干嘛非得爭個頭名、占個鰲頭?

  這一轉眼形勢急轉直下,先期取得的優勢瞬間化為烏有。

  這一次兄弟斗法,魏王李泰輸的干干凈凈,而且輸的實在惡心!

  “嘭”

  李泰一腳踹飛了榻前的案幾,怒目瞪著面前幾位世家巨賈的當家人,怒喝道:“爾等欺我李泰良善乎?”

  嚇得幾位當家人兩股戰戰,伏地請罪不已。

  杜懷恭是杜氏嫡孫,身份尊貴,同魏王李泰交情也不錯,經常一同飲酒玩樂,面對李泰的怒火,他倒是不怎么害怕。

  苦著臉說道:“殿下息怒,吳王此策,確實太過陰損,吾等實是不得不如此為之啊!”

  有他出頭,其余元氏、侯莫陳氏等幾家也都出言附和。

  不是我等背信,實是吳王太過奸猾…

  李泰這人雖說氣量不大,性格也易沖動,但腦子絕對好使,知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難道還能真的為了此事怪罪于這幾大世家?

  這些世家自南北朝開始便盤踞在關隴,根深蒂固勢力龐大,枝椏藤蔓早已滲透進大唐的方方面面,乃是自己逆取儲位的最大助力,不好得罪。

  深深吸了口氣,壓制住暴怒的情緒,李泰緩緩說道:“吾那三哥一向自詡光風霽月、磊落坦蕩,決計想不出如此陰險的計策,某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杜懷恭說道:“殿下是說…吳王背后有高人指點?”

  李泰陰仄仄的點頭:“必是如此。”

  侯莫陳武插話道:“莫非是那岑文本?”

  岑文本一直是吳王李恪的鐵桿支持者,滿朝皆知,而且此人心思玲瓏智計百出,更是人盡皆知。

  李泰想了想,搖搖頭:“不太像,岑文本那老匹夫一直都在本王的監視之下,但凡有點動作,絕對不可能避過本王的眼線。自從李恪去了新豐,那老匹夫一直安坐不動,不會是他。”

  看得見的敵人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那種從未出現在你的視線中、等到關鍵時刻突然撲出來咬你一口的敵人,那是最致命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你連敵人是誰、有什么優缺點、有什么行事風格都不知道,這才危險。

  李泰想了一會兒,想不出個所以然,便對杜懷恭說道:“你父親這一支在新豐耳目靈通,給某盯緊了李恪,務必打探出是誰在背后給他出謀劃策!”

  杜懷恭趕緊答應下來,心里卻有些不以為然。

  口口聲聲說人家的招數陰險,不過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你對付李恪那釜底抽薪的招數才是陰險呢…

  人家那是陰險么?

  那得叫陽謀,光明正大的陽謀,坑就挖在哪里,讓你看得明明白白,還不怕你不往里跳!

  想到此處,杜懷恭心里也好奇起來,李恪的背后到底是何高人?

  雖然不屬同一陣營,杜懷恭也對那個“高人”興趣盎然…

無線電子書    天唐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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