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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 盡興而散

  這時候侍女進來添水,高陽公主隨口問道:“郎君還在前廳陪客?”

  侍女答道:“是,二郎正在陪著幾位殿下賀駙馬飲宴,奴婢聽前頭的人說,喝得極為盡興咧。”

  高陽公主頓時一個激靈,坐直腰肢問道:“喝得極為盡興?”

  那侍女答道:“是啊,聽說分成了兩派,駙馬們和皇子們對陣,互不相讓針鋒相對,上等的佳釀已經喝了十幾壇,這會兒正僵持不下。”

  高陽公主頭痛道:“這人素來與那幾位駙馬不睦,如今更是與稚奴對立,居然還能夠喝得這么興奮,該不是憋著什么壞吧?”

  武媚娘無語,安撫道:“不會的,今日乃是咱們家的喜事,即便有人觸了郎君的不滿,那也不會在自己家里鬧起來,那不是給外人看笑話么?”

  高陽公主依舊擔憂:“話說這么說,可稚奴年輕氣盛,萬一言語之中無意觸怒了郎君,誰曉得他會不會借著由頭發飆?”

  尋常情況下或許無事,可如今爭儲之事鬧得沸沸揚揚,郎君支持太子哥哥,萬一借機想要打擊稚奴的威望,那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不行,本宮得過去看看。”

  她心疼李治,深知自家郎君若是存心針對李治,必然會讓李治灰頭土臉下不來臺,在外頭她管不了,可是在自己家中,如何人心讓李治受委屈?

  武媚娘勸道:“殿下不必擔憂,不是還有魏王在場嗎?”

  高陽公主頓足道:“青雀哥哥又能如何?咱們那位郎君是個什么樣的棒槌脾氣你又不是不知,當真渾勁兒發作,怕是連青雀哥哥也得給得罪了!”

  言罷,帶了兩個侍女匆匆往前院去了。

  武媚娘倒是不以為然,只是搖搖頭,便重新執筆,對金勝曼道:“咱們繼續。”

  “哦…”金勝曼應了一聲,然后眨眨眼,小聲問道:“武姐姐,郎君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國公,可殿下為何擔憂他會找幾位皇子親王的麻煩?”

  新羅國等級森嚴,爵位代表著絕對的階層,上層對于下層動輒打殺實屬常態,操生殺予奪之大權,從未聽人說起一個大臣敢于公然挑釁皇室諸王。哪怕暗地里想要謀反作亂,面上卻也得恭恭敬敬…

  武媚娘笑道:“咱們這位郎君可不管那些個,陛下幾個兒子,挨郎君打的就有好幾個,更別說那幾位駙馬了,入他眼的沒幾個。他那個脾氣若是犯起倔勁來,誰也壓不住,誰也勸不服,便是陛下也沒奈何。若是打一頓這還是好的呢,在江南,在異域,誰若是惹了他的逆鱗,抄刀子殺人也是尋常。”

  金勝曼猛地想起當初房俊前往新羅,反手之間將新羅六部與金氏王族挑撥得反目成仇,然后驅虎吞狼翻臉無情,將在新羅國都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自己嫁入房家,這些時日以來所見所聞皆是房俊寵愛妻妾、溫厚祥和的性情,卻早已忘了這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武媚娘瞅著她小臉煞白、噤若寒蟬的模樣,不由得失笑道:“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害怕那一日惹得郎君不滿,干脆一刀也將你給殺了?”

  金勝曼連忙搖頭。

  她哪里敢惹房俊不滿?一直以來這人便在她心里留下陰影,就連他跟自家姐姐不清不楚時不時的鬼混都不敢干涉…

  武媚娘好笑,輕輕拍了她的臉蛋兒一下,柔聲道:“郎君乃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在外頭威武絕倫氣魄蓋世,可是在家中卻知情識趣溫柔小意,從不會苛責于任何一人。就比如這等商賈之事,殿下自然是不屑插手的,淑兒妹妹也不耐煩這些,所以幾乎家中所有的產業都交給我來管理,放在別人家簡直不可想象。你若是覺得平素閑極無聊,不妨過來幫幫我,咱們姊妹一心,總得讓郎君無后顧之憂,全力去為家國天下拼搏才是。”

  “哦。”

  金勝曼乖巧點頭。

  她本是活潑好動的性子,若是如蕭淑兒那般整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捧著一本書喝著一杯茶便能坐一天,那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只不過嫁入房家時間不長,卻也不敢暴露本性,不得不裝作一副溫婉賢惠的樣子,著實難受。

  所以她才與武媚娘走得近,一方面佩服武媚娘統御龐大產業巾幗不讓須眉的豪杰之氣,另一方面也能夠趁機四處游玩,不必被人說三道四…

  高陽公主帶著侍女來到前院,賓客已經所剩無幾,新人的院落都已經熄燈就寢,府中仆人奴婢正在忙碌的收拾殘局,所到之處,紛紛失禮。

  一路到了偏廳,離得遠遠的便見到偏廳之內燈火輝煌,一聲聲興奮的喊叫時不時的傳出來,顯然氣氛很是熱烈。

  高陽公主站在門口駐足片刻,沒有進去,反而轉身走到一側的廂房,讓人掌燈,然后對侍女道:“去偏廳門口站著,若是情形不對,便立即過來通知本宮。”

  “喏!”

  兩個侍女趕緊去了偏廳,進門之后也不說話,就老老實實的站在門口,注意著廳內的酒宴,謹防著有什么不和諧的事情發生。

  高陽公主坐在廂房里,讓人沏了一壺茶,淺酌慢飲著,心里很是擔憂。

  她知道自家郎君的脾氣,一旦李治稍微有言語之上的不妥,說不得就會發作,李治雖然深受父皇寵愛,更貴為皇子,可是在房俊面前還真就不夠看,若是當場被郎君給損了顏面,怕是要委屈一陣子,對于威信更是不小損害。

  這陣子在兵部,李治便處處不順,再加上出了軍械丟失進而被御史彈劾這件事,使得威信大大降低,整日里郁悶低落,自己看著都心疼。

  對于這個皇家最小的嫡子,一眾兄弟姊妹們都愛護有加,不忍見其遭受一絲半點的委屈…

  可若是此刻自己進去偏廳,固然能夠阻止不和諧的事情發生,可對于郎君的顏面卻有損傷。

  她才不愿意自家郎君背負一個“懼內”的名聲…

  那就只能坐在這里,萬一廳內起了沖突,也能第一時間趕去加以轉圜。

  所幸她的擔憂并未發生。

  酒宴直至戌時末方才散去,一眾皇子、駙馬喝得酩酊大醉,能夠歪歪斜斜走出偏廳者寥寥可數,不得已只好派人將各自的隨從叫入府中,攙扶著自家主子各自回府。

  待到眾人散去,唯有房俊與李泰站在門口,看上去還算清醒。

  暗夜寒風瑟瑟,新月似蛾眉。

  李泰看著包括李治在內的幾位兄弟被各自的隨從攙扶著走遠,長長吐出一口酒氣,瞥了房俊一眼,想了想,說道:“稚奴到底年幼,無論怎樣爭斗,你身為姐夫也應當寬容有些,最起碼要看顧著一些他的顏面。母后殯天之時,稚奴尚不曉事,縱有一二不通情理的地方,也不要過于苛責。”

  這話房俊卻不贊同。

  “殿下直言,請恕微臣不能茍同。這世間從小失母、年幼失怙者不知凡幾,難道這就能夠成為不懂事的借口?文德皇后殯天之時,晉陽殿下可是比晉王更加年幼,為何時至今日,晉陽殿下卻沒有一絲半點的驕縱之氣?”

  房俊不以為然,繼續說道:“說白了,還是晉王的心性不夠敦厚,受到陛下以及諸位長兄、長姊的寵愛,便不知天高地厚,所有喜歡的東西都得要占為己有,卻不管這到底會牽累出什么樣的后果。”

  李泰面色有些難看,但這番話卻不容辯駁。

  就算他自己有何嘗不是如房俊所言那般?正因為一貫受到寵愛,覺得這天底下不論什么東西都應該是自己的,即便是那儲君之位也可以爭一爭,卻從來都不考慮就算是爭到手,那慘烈至極的后果怎么辦?

  一旦稚奴爭得儲位,不僅僅是太子將會不容于世間,就連他這個魏王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偏偏稚奴心里還一腔情愿的以為只要他肯善待一眾手足,便可太平無事、共享富貴,只不過太子換了一個人來坐,其余一些不變。

  怎么可能呢…

無線電子書    天唐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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