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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你得擔當

  李泰心里對李治是有一些不滿的,不過此刻見到幼弟局面尷尬、神情惶亂,到底還是不忍,遂出手解圍。

  若是放在以前,他是不敢在父皇面前這般自作主張的,父皇對他的確寵愛,卻也極為嚴厲,一舉一動都不敢有絲毫差錯。可是現如今他早已死了爭儲之心,反倒在父皇面前卸下了包袱,沒有了那種患得患失的心境,進而愈發灑脫自如起來,尤其是立志于擴展大唐的教育事業之后,父皇對他更多了一份看重,有些時候更會詢問他的意見…

  就比如眼下自作主張將李治拽走,以前是萬萬不敢這么干的,而現在不僅干了,父皇更不以為意,直接允許了…

  李治自然長長吁了口氣,跟著長孫無忌去了正堂,恐怕又要面對房玄齡的詰難,令他更加難堪,如今逃過一劫,心中歡喜,便不免說了句大話,可是一回頭見到似笑非笑的房俊,心里頓時一突。

  壞了,自己隨口那么一說,看似氣勢很盛,可是以自己的酒量對付那些個駙馬姐夫都為難,更何況是千杯不醉的房俊?

  果不其然,房俊笑呵呵的沖著他點點頭:“晉王殿下果然長大了,有男兒氣魄!就沖著您這句話,稍后微臣就得好生敬上幾杯,今日殿下萬萬不可先行退席,咱們不醉不歸!”

  李治頓時臉一垮。

  娘咧!

  這長安城里里外外多少人,誰聽到房俊這般囂張的挑戰不是兩股戰戰?這廝是真的能喝啊!

  心里發慌,趕緊說道:“那個啥,本王府中還有些事情,要不…”

  他想要躲一時算一時,卻不料被身后的李泰打斷。

  未等李治將認慫的話語說完,李泰已經笑著站到房俊面前:“怎么著,瞧不起咱們兄弟的酒量?吾李唐皇族之男兒,上得了戰場,做得了文章,難不成還能在酒桌之上丟了骨氣?你房二的確好酒量,是條好漢子,可你能將吾兄弟灌倒在酒桌之上,卻不能單憑一張嘴便奪了吾兄弟的氣勢!大不了醉倒當場惹人恥笑,誰怕誰啊?”

  房俊頗感詫異的瞅著李泰,這廝今日不知犯了什么瘋,幾次三番的維護李治,不是說好了不摻和爭儲之中么?

  “既然殿下豪氣沖霄,那咱們就說好了,晚上酒宴,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那還請殿下入偏廳稍坐,微臣還要去門前迎客。”

  “二郎自去,自家人不必客氣。”

  房俊頷首,拱手施禮,帶著馬周與李道宗告辭,去了門前迎客。

  李泰看了看李治,伸手攬住他的肩膀朝著偏廳走去,一邊笑呵呵的沖著從面前經過的朝中官員頷首致意,一邊對李治說道:“有些時候男人最重要的是擔當,面對困難不僅要有解決困難的手段,更要有迎難而上的決心,逃避絕不可取。你可能以為自己是暫避鋒芒、迂回取勝,可是這種逃避的心理一旦滋生,往后便會習之為常,每當遇到難事,首先升起的便是逃避的念頭。身為男人,你若逃避,那么讓誰去直面困難?你的兄弟?還是你的女人?且不說你的女人有沒有直面困難膽魄,就算有,這也會不斷的將她的野心和膽魄滋生壯大,長此以往,你在女人面前哪里還有一家之主的氣魄?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

  李治腳下不停,登時不滿道:“青雀哥哥豈能這般看我?我李治雖然算不得頂天立地之豪杰,可也是個陽剛挺直的男兒,焉能遇上苦難便一味躲避,甚至將自己的女人推到前面?哥哥太瞧不起人了!”

  偏廳就在前面,李泰拍了拍李治的肩膀,笑呵呵道:“為兄不過是有感而發,稚奴你不必生氣。只是你記得身為男人就不能躲避,生死勝敗都要勇于面對,若是逃避成了習慣,必將禍根深種。”

  說話間,已經來到偏廳門口。

  李治迷迷瞪瞪的進了偏廳大門,心里卻不停的琢磨著李泰的這番話,難不成青雀哥哥是因為太原王氏的緣故,故而提醒我要注意控制王府的權力,以免太原王氏壓在我的頭上?

  這不可能啊。

  就算自己的性子當真更愿意躲避鋒芒而非是迎難直上,可晉王妃那是能夠推出去就可以直面困難的么?

  哪怕自己當真將自己的女人推出去化解困難,那也得找到一個有足夠的心智和手段魄力的女人才行。

  嗯,比如武娘子那樣的。

  只可惜啊,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佳人早已是名花有主,自己這一腔愛慕也只能付諸東流…

  偏廳內燃著地龍,溫暖如春,十余位衣著錦繡的皇子、駙馬分別列坐,正喝著茶水高談闊論,氣氛很是熱鬧。

  待到李泰與李治先后走進廳內,眾人紛紛起身:“見過二位殿下。”

  李泰笑呵呵的擺擺手,徑直走到空出來的首位坐了,李治則坐在他的下首,與齊王李祐相對。

  此間皆是李二陛下的兒子、駙馬,都是一家人,太子不在,那么就得以李泰為尊。

  李泰環視一周,見到不僅齊王李祐、蜀王李愔、蔣王李惲等皆在,駙馬那邊更是王敬直、竇逵、唐義識、柴令武、程處弼等在京的一個不少,便笑著問道:“剛剛說什么呢,氣氛這么好?”

  柴令武答道:“這不是開春就要東征了嗎,大家正商議著怎么也得去軍中弄一個職務,以便于能夠隨軍出征。如今大唐威服四海,周圍之敵國也僅止剩下高句麗與吐蕃,吐蕃地處高原,目前與大唐的形勢也逐漸緩和,所以預想在十余年之后,能夠稱得上大戰的也就唯有東征高句麗了,若是不能在這場大戰之中博取幾分軍功,這輩子估計就再也無望了。”

  王敬直接話道:“誰都知道東征不過就是個過場,有陛下御駕親征,更有百萬虎賁,高句麗螳臂擋車,必定一觸即潰,覆亡只在反掌之間。可吾等身為文臣,也只能看著你們武將隨著陛下沖鋒陷陣獲取戰功,艷羨不已啊!”

  眾人便七嘴八舌的發表意見,但大體也就是這兩種觀點。

  李泰卻不禁蹙起眉頭。

  前往江南之時,他經常與房俊聊天,不止一次說起東征。起先他其實也與朝中絕大多數人一樣充滿樂觀,認為父皇御駕親征,大軍所到之處敵人必定望風披靡,單單只是依靠在山嶺之間修筑的塢堡山城,高句麗人如何抵擋大唐的百萬虎賁?

  戰爭的形勢,必然猶如狂風掃落葉一般,絕無懸念。

  可是與房俊深談幾次之后,他的這種想法早已經消失不見,房俊只是一個很簡單的理由就讓他改變了看法:當年的隋煬帝也是這么想的…

  前隋之時,高句麗的逐漸強盛已經對帝國構成了威脅,所以隋煬帝舉全國之兵東征高句麗,并非只是為了自己的千古偉業,更多是為了鏟除高句麗這個心腹大患,結果泰山壓頂一般的攻勢,卻猶如浪濤拍擊巖石,奔騰浩蕩的水流看似洶涌澎湃,實則四散飛濺,巖石卻巍然不動。

  沒人能夠想得到隋軍會失敗,但結果卻是一敗涂地。

  數十萬隋軍精銳陣亡在遼東的凍土上,受風吹日曬鳥獸啃噬,最終被高句麗人收集起來筑成一座又一座的京觀,將漢人千百年來的尊嚴狠狠踩在腳下,以彰顯他們的勇武無敵。

  如今之局勢,與當年何其相似?

  一樣的志得意滿,一樣的雷霆萬鈞,一樣的驕兵悍將。

  戰爭從未有必勝之形勢,古往今來以寡擊眾、以弱勝強之戰例數之不盡,萬一唐軍遭遇到高句麗的頑強狙擊,極有可能引發一些列的動蕩變化,導致軍心浮動,士氣低迷。

  想到這里,李泰便正色說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諸位皆乃天家貴胄、當朝勛貴,若是開春進入軍中,亦當戒驕戒躁,不可存有半分輕敵之心。”

  柴令武便揮了揮手,一臉不以為然:“殿下多慮了,此次東征由陛下御駕親征,隨行之副將皆是當世名將,無論排兵布陣亦或是戰陣沖鋒,偏居一隅之高句麗如何能擋?只需一鼓作氣,必然旗開得勝。”

  戰爭的確沒有必勝之說法,任何一場戰爭都有失敗之可能。然而當其中一方的優勢足以碾壓對方十幾二十回,這種失敗的幾率就會無限趨近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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