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公,此舉萬萬不妥…”
“嗯?!”
房俊眼睛一瞪,不悅道:“怎么,又不是讓蕭家白拿錢,這么一點忙都不肯幫襯魏王殿下?哼哼,剛才還舌綻蓮花說得堂皇大氣,這會兒卻推三阻四,你們蕭家到底是何居心?”
蕭锜欲辨無從、欲哭無淚,手足無措之下只得說道:“好教殿下、國公知道,此事在下實在是做不得主,必須回去請示家父才行,還請殿下、國公寬限兩日,稍后再行回復。”
房俊蹙眉,不悅道:“此舉明顯是蕭家占便宜的事情,那么多的貨殖產業,大多是有價無市之物,平素捧著錢財想買都買不到,正因蕭家如此推崇魏王殿下大興文教之舉措,所以殿下與某商議之后,才將這個好事給予蕭家。蕭兄放著好事不上,反而推三阻四,難不成是心中對殿下存有怨尤?亦或者,先前蕭兄所言之種種,皆是為了應付魏王殿下而隨口胡說?”
“沒有的事!”
蕭锜嚇得一身冷汗,父親此次派他前來,就是看中他性格溫馴、平素溫文爾雅,能夠獲得魏王與房俊的諒解,不至于使得事情陷入僵局,那樣對蕭家極為不利。
若是因為自己將事情弄僵了…
“越國公明鑒,此事涉及太多錢帛,茲事體大,在下豈敢枉做決斷?還請給予兩日時間,在下回去請示父親,再行回復。”
他眼淚汪汪的看著房俊,差一點就想要開口央求。
李泰在一旁看不過去,插口道:“郎君所言也有幾分道理,二郎不必急于一時,待郎君回返金陵請示之后再行回復不遲,吾等也正好在這江南多待幾天,領略一下江南的風土人情、秀美精致,也算是不枉此行。”
蕭锜大大松了口氣。
雖然李泰這番話語里頭依舊夾槍帶棒,可總算是沒有逼著自己此刻就得表態,算是饒了自己一命。
這是個厚道人,比房俊這個棒槌強多了…
“多謝殿下體諒,在下這就返回金陵,盡快給殿下答復。”
說完,向李泰、房俊分別施禮,退了兩步,轉身走出涼亭,疾步出了這處莊園,小跑著登上等候在門口的馬車,一疊聲對車夫道:“速速趕到碼頭,吾要立刻登船回金陵面見父親!”
“喏!”
車夫不敢遲疑,鞭子在空中挽了個鞭花兒,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馬車便在細雨之中迅速馳去。
“是否有些逼迫過甚?那蕭家好歹亦是你的姻親,看你對家中那位小妾亦是倍加寵愛,此舉難免使得蕭家心生隔閡,到時候鬧得家中不靖,實無必要。”
李泰飲了口茶水,對房俊這種將刀子架到蕭家脖子上逼著蕭家與整個江南士族為敵的做法表示擔憂。
房俊卻不以為然:“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蕭家既然能夠在這件事當中做出保持緘默、實則默許的態度,那么就應當有被反噬的覺悟。這世上哪里有只求回報從無付出的事情?肉好吃,但也要知道挨打的時候很疼。再者,殿下切莫小看了蕭家,身為前梁皇族,蕭家從來都自視高人一等,平素看似與那些個江南士族稱兄道弟,實則并未將自己與他們一視同仁。只要覺得利益足夠,或者損失太大,他們并不會對得罪所有江南士族抱有太大的抵觸。”
李泰想了想,覺得房俊的話語有些道理,不過還是苦笑道:“只是這做法有些陰損,就不怕蕭家上下恨不得將你剝皮煎骨,丟了喂狗?”
房俊笑道:“他們才舍不得,沒有了微臣,誰能保證他們在海貿當中一直處于所有江南士族的前列?海貿的利益越大,他們對微臣的依賴與忌憚就越是嚴重,這一次蕭家的態度其實就是在努力掙扎一下,看看能否擺脫微臣在海貿之上對于江南士族的掌控。既然發現此舉難如登天,那么蕭家就會老老實實的再次扮演好‘姻親’這個角色,言聽計從,絕無違逆。”
無論個人或是門閥,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所謂的親戚、血緣,其實都只是為了自身的利益服務,為了利益,連自己子弟犧牲起來都不會眨一下眼睛,何況一個區區的姻親?
姻親是用來替自己收獲利益的,可不是拿來給自己添堵、損害利益的…
所以當蕭家覺得這個姻親或許可以丟掉,以便去爭奪更多的利益,他們自然棄之如敝履;可當事情發展到完全脫離了掌控,甚至不得不依靠這個姻親去鞏固以往的利益,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站在姻親這邊。
遠處湖面上,細雨蒙蒙之中一艘畫舫緩緩靠岸,小巧的碼頭上早有不少侍女撐起雨傘候在那里,待到跳板從畫舫上搭下來,幾位公主魚貫下船,當即便有侍女撐著傘迎上去。
碧湖秀水,煙雨濛濛,青山如黛,人比花嬌。
幾位公主顏值盡皆在線,即便是最小的晉陽公主亦是清秀純美眉眼如畫,身上穿著錦繡的衣衫,頭頂是鮮艷的油紙傘,腳下踩著木屐,好一幅江南煙雨佳人游湖的美好畫卷。
身后,一個一身戎裝的中年人在幾名禁衛搜身并且卸下佩刀之后快步走入亭中,施禮之后說道:“下官蘇州司馬沈緯,見過魏王殿下,見過越國公,見過杜駙馬。”
李泰和房俊盡皆微微點頭致意,杜荷卻一肚子不爽。
他自然不敢與李泰相比,可是這沈緯稱呼房俊之時不僅將爵位喊出來,且神色之間頗為嚴肅,足以見得他對房俊之崇慕忌憚,可是喊道他杜荷的時候,卻只是一句“杜駙馬”便輕輕帶過…
自己亦是二十好幾的人了,可混到如今卻依舊只能是一個駙馬的名頭能夠拿得出手,任他再是不求上進,也難免心中郁悶。
甚至于不禁覺得平素城陽公主對自己不冷不熱頗為嫌棄似乎也并無不對,一個大男人靠著女人混吃混喝,自身卻沒有半點功名成就拿得出手,豈能讓她對自己高看一眼呢?
若是自己有房俊那般功勛,她又豈敢再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只怕讓她如何便如何,想用什么姿勢就是什么姿勢,又豈能如眼下這般想要親熱一番行夫妻之間敦倫大禮都要挑著人家心情好的時候,累死累活還得看人家眼色…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啊!
李泰微笑道:“原來是沈將軍,來來來,請如此淺飲幾杯。”
沈緯忙道:“多謝殿下,下官不敢逾距!”
然后正色說道:“刺史有令,命下官帶領府中郡兵護衛殿下之安全,下官已經命人將此處莊園的外圍圍上,所有閑雜人等盡皆清空,莊內由殿下之禁衛保護,莊外則由下官警戒,內外結合,確保萬無一失,請殿下盡管放心游玩,絕無差錯。”
李泰頷首道:“讓穆刺史費心,有勞沈將軍了。”
沈緯道:“護佑殿下之安危,此乃下官之職責,不敢有所疏忽,更不敢居功。下官暫且告退,若殿下有任何吩咐,可使人去莊門口轉達一聲,下官竭盡全力,絕無推諉。”
待到沈緯遠去,李泰對房俊說道:“此人心性桀驁,目光陰沉,言談之間數次將目光從你身上掃過,顯然是之前對沈家的手段使其記恨在心,二郎當小心為上,謹防此人暗中作祟,有謀算之心。”
房俊便笑道:“殿下有些草木皆兵了吧?這天底下敢于謀害微臣性命的,也不過是關隴那些個老家伙罷了,江南士族決沒有那個膽子,只要微臣掉一根寒毛,他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不過剛剛將人家弄得顏面無存,沈家又素來橫行一方慣了的,心中有些不忿,人之常情。”
他若是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數萬水師兵卒就能將整個江南給翻過來,誰瘋了才敢那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