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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中行表示不服!
在他育這個老頭用的只是江湖小術,靠著運氣才治好幾個人,論起醫道,比得了自己的家學淵源?況且,醫病治人,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當以醫書為本!
所以他仍然在堅持:“骨折而未破皮,當敷以藥物,用杉木皮夾縛。”
費育撇撇嘴,一臉不屑:“盡信書不如無書!年紀比老夫還小,卻是個死腦筋,一點變通都不懂!”
葛中行快要氣暈了,這老東西,仗著歲數大欺負人?
費育一副教訓晚輩的口吻,說道:“杉木皮綿軟無力,如何能用?誰的骨頭會軟得跟樹皮一樣?柳木愈骨才是正理,想骨傷好得快,必須用堅實如骨的柳木板夾著!”
他瞅了瞅那個士兵的胳膊,點頭贊道:“只是瓜州不似關中,一向極少柳樹,不過隨便找些木板來先夾著亦是不錯,還算懂得變通…唉,對了,這正骨之法是誰使的?”
感情老頭跟葛中行絞了半天勁,這會兒才想起來正事兒…
房俊說道:“是本官所為。”
骨折而已,只要固定住了,用什么板子都可以,天知龗還有柳木愈骨這回事。
難道桃木可以辟邪,柳木也有什么未知的神奇屬性?
太玄幻了…
費育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倒也不是敝帚自珍,似乎是挺喜歡房俊的,耐心的講解傳授柳木正骨之法,說道:“只是光用柳木夾板還是不夠的。上了柳木夾板后,還得再用土敷起扎緊,以作固定之用。人秉五行之氣而生,治療骨傷,必須要木性土性相和,才能見功效。”
房俊徹底暈了菜…
這玩意還能跟五行八卦扯上?
費育誤會了房俊震驚的表情,以為他是被自己淵博的醫學知識給震住了,略帶得意,向周圍一圈聚精會神的聽眾問道:“誰見過柳枝插在水里就能生根長葉?須得插進土里才是罷?”
眾人大點其頭,紛紛稱是。
草木不得土石如何得生?
葛中行張了張嘴,無法反駁,古人最是相信五行陰陽這等學說,而最古老的幾門職業,包括醫卜星相在內,最是重視五行陰陽的搭配運行,聞言揪著胡須沉思不語,苦苦思索。
想了一會兒,現這道理確有幾分道理,讓人無從駁起…
“土性松軟,用來固定傷處,怕是不會太牢,可否換一種土性之物,代替泥土呢?”費育突然說道,不知為何,此時他腦筋轉得格外活絡,突然想起一個自己以往從未想過的問題。
軍營中,跌打損傷都是最為常見的傷患。很多僅是普通的骨折,只因為正骨后護理不當,導致骨骼生長錯位,變成了終身的殘疾。
就算是岐黃老手的費育,也改變不了如此現狀。
可是真的改變不了嗎?
還是自己以前從未去往深處想?
房俊瞥了這位老郎中一眼,道:“可以用石膏。”
葛中行皺眉道:“石膏大寒之物,用于骨傷,有何根據?”
費育卻是眼睛一亮:“金木水火土這五行,只是大的分類,下面還有細分,金銀銅鐵錫五金,屬金類,楊柳榆槐松,是木類。如石膏這等無法冶煉等礦物,都是算在土類中。石膏性寒,有解熱毒清熱病的功效,似乎也未嘗不可…”
說到此處,卻是再次陷入沉思。
反倒是一直跟他唱反調的葛中行,順著話頭說道:“石膏是外用,并非內服。而且欲用石膏治骨傷,必須先將其煅燒后化為粉末,去其寒性。再用水調和成泥狀,糊于已經用柳木綁扎好的傷處,最后用麻布扎緊。煅燒過的石膏遇水便凝,堅實如石,根本不怕骨頭再次錯位。柳木板石膏粉還有清水,分屬木土水,也就是說,要想將骨傷養好,須得同時有水土木滋養。”
費育一拍大腿,激動說道:“此合天地至理矣!”
醫官講究的是藥性,藥理。
甭管什么藥,什么方法,只要能在道理上說的通,基本就是可行的。
此時正巧一個隨軍郎中給傷員換藥,層層紗布揭開,露出里邊一條半尺長的刀傷。刀口被針線細密的縫合在一起,如同一條丑陋無比的蜈蚣攀附在身上。
費育頓時來了精神,湊過去仔細觀br/
“便是如此縫合?很簡單嘛,豈不是如同縫衣服一樣?這刀口縫合幾天了?”
那換藥的隨軍郎中答道:“今日是第三天。”
“三天?!”費育差點把眼珠子等下來…
才三天,這傷口就已經愈合在一起?
那隨軍郎中一臉傲然,這個刀口就是他在新鄉侯指導下親手縫合的,當下便詳細講解其中的步驟。
費育聽完,大贊到:“天才!簡直是天才般的想法!”
然后轉頭對房俊深深一揖:“新鄉侯果然醫術高明,佩服,佩服!”
他是識貨的,知曉這種縫合之法可以讓多少傷重之人免于死亡!
可房俊卻搖頭道:“某沒有學過醫術,望聞問切,在下一竅不通,下針開方,在下也是一點不懂。這等手段,不過是拾人牙慧,向別人學來的而已,著實不敢居功。”
“轉述的是誰人之言?”費育和葛中行同時追問道。
這種縫合之法前人所未,想前人之未想,醫術當是了得。
“一個游方道士…”
穿越他也是,總結了一條百試不爽的規律——但凡干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兒,就往游方道士身上一推,保準沒事…
費育學了一手縫合之法,心情大好,在傷病營里參觀起來。
軍營的宿舍,一例都是從一頭通到另一頭的通鋪,只有軍官才能例外睡個單人間。雖然時間不多,無法為傷病員打造單獨的床榻,但房俊還是在重新粉刷界地之后,設法用木板豎在通鋪上,隔出了單間。
十四間大小營房,除去護工的住所外外,總計可以容納一百多張床位。傷病員們按照疾病傷患的輕重和類別,被安排在不同的營房中。每一間營房都有數量不等的專職護工,其中重傷重癥,甚至會有護工一對一來照料。
營房之外,還有一間濯洗房。濯洗房沒有墻壁,只是個棚子,里面的幾口大鍋不停的冒著熱汽,這是用來蒸煮傷病員換下來的床單和衣物,進行消毒。那些床單和衣物,先通過流水清洗掉上面的污物,再經過高溫蒸煮,曬干后再回使用。
走了一大圈,越震驚,回到營內,費育贊道:“此等環境,老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觀其清潔程度,對于傷員的痊愈的確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侯爺果然心思靈動,深諳醫道至理!”
房俊營內的傷員,沉聲道:“某不敢保證個個都能痊愈,但能確定,絕對要比過去少枉死許多。照顧病患,不是施針下藥,重要的是用心!”
這么一群勇猛無畏的戰士,可以在戰場上沖鋒陷陣視死如歸,自己又怎么能眼睜睜的為本不應導致死亡的傷勢而悲哀的死去?
醫術房俊是半點也不懂的,但是對于提升醫療衛生現狀,房俊有絕對的自信。
他的信心同樣來自于后世的傳奇護士南丁格爾…
十九世紀的戰場上,傷兵的死亡率并沒有因為科學進步而下降,始終都保持在三成到五成的水平上,不是因為醫藥,而是因為用心與否。
當英法俄土在克里米亞開戰,南丁格爾帶著護士隊來到戰地醫院,沒有高的醫術,沒有神奇的藥物,只憑著精心的護理,提燈女神就讓傷兵在戰地醫院的死亡率降到了個位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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