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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臣反對

  房俊是真困了,對于這種話題的廷議,實在是提不起一點精神。

  這有什么好爭的?

  褚遂良滿嘴的仁義道德,簡直具有玩笑性質,會不由自主的讓人聯想到宋襄公,再來一次類似于“犯闕”的事件,就足以使得這種懷柔政策的破產。

  聽得讓人想睡覺…

  耳邊嗡嗡嗡的議論紛紛,猶如催眠曲,于是,他就真的打起瞌睡。

  倏地腿上一疼,房俊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身前的唐儉正對他擠眉弄眼,便心知不妙,微微轉頭,果然見到李二陛下正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一臉鐵青!

  房俊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這咋就睡著了呢?

  完蛋…

  心里一慌,房俊就想著補救,正好李二陛下這句“可有異議”聲猶在耳、猶有余音,下意識的便脫口而出道:“有!”

  隨即,就想一個耳光自己把自己打死算球…

  人家問“可有異議”,那幾乎等同于肯定句,即便是要回答,那也得順著家人的語氣說“沒有”,你說“有”,這不是唱反調兒么?

  房俊腸子都要悔青了…

  他的這聲“有”,聲音洪亮,中氣十足,頗有一種慷慨激烈、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振聾發聵、發人深省,在擴音條件非常好的太極殿里悠悠回蕩,震懾心神、滌蕩乾坤…

  諾大的太極殿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房俊身上,見到房俊如此意志堅定、一往無前的硬頂李二陛下,各種心思卻是五味雜陳。

  呂則頌歡喜得都快瘋了,你小子這是要作死么?誰看不出來陛下的心思?就連魏徵那老貨都默然不語,你還要跳出來?哈哈,等著陛下將你挫骨揚灰吧!

  房玄齡的角度看不到房俊,但是自然能聽得出來這是自家兒子在說話。聽到這聲“有”,房玄齡先是焦急,再是欣慰,最后居然有些慚愧…

  焦急與如此頂撞陛下,必然招致陛下不可遏止的怒火,結局殊為難料;欣慰則是滿朝文武裝聾作啞、萬馬齊喑之時,兒子能堅守自己的見解,不畏皇權;慚愧與自己一向自詡公正克明,卻連一個孩子都不如…

  至于魏徵,則是一臉贊嘆,仿佛在臨死之前終于尋到一個根骨奇佳、天賦異稟的奇才,將他的傳承延續下去,勇于對抗無上的皇權,生命不息,戰斗不止…

  當然,其實最能體會房俊心情的,還得是唐儉。

  唐儉就坐在房俊身前,一回頭就見到這小子臉上的茫然、后悔、害怕等等情緒,就知道這小子大抵是根本沒有弄清楚情況,就順嘴胡說,結果惹了大禍…

  至于李二陛下,那表情就好像便秘了一個月,頓在馬桶上使勁兒拉啊拉,臉憋得通紅,卻還是拉不出來,堵的心肝脾胃肺管子都疼!

  小兒,焉敢如此欺我!

  李二陛下雙眼冒火,恨不得手提三尺青鋒,一個箭步跳下御座,將房俊這廝摁在地上剁剁剁剁剁,剁成個十塊八塊,方消心頭之恨!

  眼見李二陛下就待發作,魏徵站了出來。

  老魏微微躬身,聲音洪亮:“老臣,有異議!”

  老夫戰斗一生,豈能讓一個小輩站在自己身前?必須要站出來,帝王之怒便讓自己替他抵擋,好保住這棵幼小的樹苗,將這股戰斗精神延續下去…

  李績猶豫了一下,瞅了瞅房玄齡,見其低眉垂目,顧忌父子身份沒有出聲,便也隨著魏徵站出來,說道:“臣,有異議。”

  接著,程咬金也出班,奏道:“臣,亦有異議!”

  再下來,尉遲敬德、侯君集、李大亮、馬周…

  這些人其實都是反對李二陛下這個政策的,但是在李二陛下強力推行之下,也都有點默認的意思。不過由于房俊的“亂入”,突然讓形勢有了轉變,這些人亦不再沉默。

  眼看著群情洶洶,李二陛下差點氣炸了肺,狠狠的瞪著房俊!

  他不怪這些大臣,因為他自己也明白,這些人是不同意自己這個懷柔的政策的,只不是是攝于自己的威勢,一時妥協而已。

  都是這個房俊!

  若不是他,怎會讓形勢發生轉折?

  若是懷柔政策不能施行,那么自己以往所說的什么“如今周邊民族都已經臣服,就是說從懷柔遠人的方面看,我又超越古人了”之類的,就全都是屁話!

  既然都已臣服,為何還要防范?

  所以,李二陛下是寧可這些胡部在自己死后造反,也要守得自己活著的時候的太平!

  他死了再反,那是他兒子的事情,誰也不能賴到他的頭上!

  況且,他的兒子敢把錯誤推到他的腦袋上?

  所以,哪怕懷柔,哪怕“以中國之租賦,供積惡之兇虜,其眾益多,非中國之利也”,他也不在乎!

  可以說,李二陛下現在一句鉆進了“千古圣名”的牛角尖兒,出不來了…

  由此可見,李二陛下對于房俊壞了自己的大事,又是何等的憤怒!

  運了運氣,李二陛下將胸口的暴躁殺意壓制住,不理那些反對的大臣,目光森冷的盯著房俊,一字一句問道:“愿聞其詳!”

  眾臣悚然動容!

  皇帝怎會對一個臣子用這種客氣的語氣說話?除非是劉備對諸葛亮說的…

  房俊是諸葛亮么?

  顯然不是。

  就算他是,李二陛下也不是軟弱無能、心無定計的劉備!

  所以,李二陛下這個語氣,只能說明心內已經怒極,但是礙于國發律例,不能因為質疑自己的決定便擅自處置大臣,那是昏君才會干的事兒…

  但是,你必須得給李二陛下一個足夠的理由!

  說得有道理,那么這筆賬以后再算;說的沒道理,現在就要你好看!反正早晚都得跟你算賬…

  眾臣不由得都為房俊捏了一把汗,當然,也不缺如同呂則頌這般幸災樂禍的…

  房俊咽了咽口水,被李二陛下憤怒的目光嚇得心驚膽跳,但此時后悔已是無用,難道大庭廣眾之下,說自己剛剛其實在睡覺,根本沒聽陛下的發言,所以才造成誤會?

  那情況更糟!

  現在這樣,還能說是堅持己見,敢于諍諫,若是皇帝講話你在睡覺,那就是一個“大不敬”之罪,收拾收拾去海南度假吧…

  當然,其實大家都看見他在睡覺的,只不過這種事誰敢出頭、誰愿意出頭,去得罪房玄齡?

  就連將房俊恨之入骨的呂則頌,以及就在房玄齡身邊不遠的劉淚也不敢…

  那就是結下死仇了!

  房俊心跳得砰砰響,不過也自知是挨不過去的,必須說點什么。

  剛剛廷議的內容,他也不是一無所知,雖然在打瞌睡,但終究不可能睡熟,迷迷糊糊還是聽了一點。

  很簡單,李二陛下要懷柔,褚遂良捧皇帝臭腳,自己老爹和魏徵、李績這伙人則主張“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一套,將突厥殘部有多遠滾多遠…

  自己既然“表態”反對李二陛下,那么就是站在老爹這一邊了。

  不過房俊不打算說那些不痛不癢的老調,必須得讓李二陛下覺得咱反對的是有道理的,起碼也要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不然被一個皇帝誤會你是在專業拆臺,還要不要混了?

  所以,他決定拿褚遂良開炮!

  既然要回答皇帝的話,當然不能依舊跪坐在茵褥上,那樣不敬。

  于是,房俊站起身來,走出朝班隊列,站到大殿正中,只是雙腿不知是因為血脈不暢亦或是嚇得,一直控制不住的顫抖…

  定了定神,房俊沒去看御座之上李二陛下噬人的目光,一攏袍袖,指著褚遂良道:“國之奸佞也!”

  褚遂良一臉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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