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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論道

  到了朱老頭家門口,李和丟了十塊錢給司機,“師傅,能不能在這等我會,我接個人就出來”。

  反正記了車牌號,也不怕人跑了。

  出租車才五毛錢一公里,師傅拿了十塊錢自然高興,更不怕人跑了,空車等人哪里有不樂意的,“你去吧,不著急”。

  然后找了路邊停車,下了車點了一根煙,優哉游哉的等李和,出租車司機也算高收入群體,找老婆都能挑花眼。

  李和沿著一條小巷子進去,好不容易才找到朱老頭家的門,這邊他也才來過一次。

  “朱師傅,你開下門”,李和取下手套,開始砰砰的敲門。

  待李和聽見了里面的動靜,才停止了敲門。

  “誰啊?”。

  待李和抽完一根煙,朱老頭才批了襖子出來,“是你小子,不能大年初一就這樣兩手空空來給我拜年吧”。

  李和道,“朱師傅,于叔過世了”。

  “什么?這什么時候的事情?”,朱老頭愣了愣,隔了好長時間才急忙問題。

  “就凌晨兩三點鐘的時候,這不我就立馬通知你了嘛”。

  朱老頭嘆口氣,神情說不出的落寞,“咋就嗝屁到我前頭呢,前個還好好的呢”。

  “朱師傅,那我先走了,我還得去通知下博師傅”。

  朱老頭擺擺手道,“不用通知,我給他落個電話就行,還不止要給他一個人電話,不少人都要通知下。你先回吧。我也不留你吃早飯了”。

  李和見省了趟差事,倒也樂意,就直接回了出租車往家趕。

  先回家,結果發現門鎖上了,不知道付霞去哪里了,他也沒帶鑰匙,就去了于家幫著搭靈堂。

  左鄰右舍都來了不少人幫襯著,因為有于老太太請的主事人,倒也有條不紊。

  付霞過來了,李和問,“你去哪了,沒瞅見你人”。

  “我打電話給壽山一家子啊,他們也得回來吧”。

  李和一拍腦袋,把這茬忘了,看來人還是沒有通知全,又喊來小威,讓他去通知蘇明、二彪他們,畢竟他們跟于德華在南方一起共過事,不管處的怎么樣,人情不能廢。

  到中午的時候有人開始陸續送花圈的過來了,從院子里一直排到了門外,李和平常對于老頭的印象也就認為是個不得志的小老頭,到現在他才發現,于家的關系還是滿多的,一的人進來,都是朱老頭和博和尚在接待。

  至于于德華他也是一個不認識,只得在孝子賢孫的位置上跪著,一個個回禮。

  壽山跟他閨女周萍匆匆忙忙趕回來的時候,自然掌廚的任務也就交給了他。

  于家按照規矩停靈三天,吊唁的人也越來越多,就連于德華自己都嚇了一跳,花圈已經把整條巷子擺滿了。

  李和看著于老頭進火化爐的那一刻,想到跟于老頭的點點滴滴,突然眼淚繃不住就出來了。

  于家的喪事辦完,李和就在歇著了,因為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于家,傷痛往往需要時間去撫平。

  朱老頭跟博和尚又來了,壽山自然要在廚藝上展示一番。

  幾個人小酒就喝起來了,不自覺的又聊起了于老頭,博和尚道,“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臺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

  朱老頭自己拔下一杯酒,“你這個和尚又拽起文來了,咱也有嗝屁拔涼那天,還能有個幾年活頭”。

  壽山忙道,“別算上我,我還沒活夠呢,能多活一天我都樂意”。

  博和尚搖頭苦笑,“我只是可嘆,以后再也遇不到如此書法大家了,知音少一人而已”。

  朱老頭肯定的道,“確實如此啊,我就可惜沒趁著他活著多讓他寫兩幅字,本想著讓他再熬幾年技法,哪想著這么快就沒了”。

  說完就又看了一眼李和家門上的那一副對聯。

  李和沒聽明白這話里的意思,就問道,“你們的意思是于叔是書法家?”。

  朱老頭嗤笑道,“你以為姓于的書法家就一個于右任嘛?老于頭祖上家大業大,這人年輕時風流不羈,自然算得紈绔,可那一手字確實是萬里無一,想當年日苯人進了北平城,想讓于老頭做維持會長,刀架到脖子,于老頭梗著脖子沒答應,這也當得‘骨氣’二字,可敬可嘆”。

  壽山這輩子就是聽不得日本人,好像日本人毀了他的青春一樣,“日苯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去年還有幾個小日苯來飯店要吃飯,要不是有市委的人在,我直接就給趕出去了”。

  壽山依然憤憤不平。

  一直在旁邊吃飯沒說過話的周萍忍不住插話了,“爹,我感覺那幾個人挺有禮貌的,也挺和氣的,又是鞠躬,又是謝謝。你非較勁干嘛,又不是所有的日苯人都是壞人,咱們開門做生意,來了都是客”。

  壽山見閨女跟他抬杠,氣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懂個屁,小日苯那是蔫壞。鬼子向來是講禮節不講道德的,就是遇到一條狗,一個乞丐,他也能鞠躬。殺你之前,他也會給你鞠躬”。

  朱老頭突然哈哈大笑,“壽山,不容易啊,臨老了,你反而活明白了。鬼子進北平前,許多人也說,這鬼子不管男人女人都一個個客客氣氣,買東西都要說謝謝,踩你腳了,也說謝謝,看到小孩子也會散個糖果。大家就說了,這日苯人是文明人,日苯人來了咱不用逃。可是等到日苯人來了,大家才發現,這日苯人搶東西時,也會說聲給你添麻煩了。殺人時也會說聲對不起,讓你費心了“。

  博和尚跟李和碰了一杯酒,也道,“這日苯人沒從咱這學到什么正經東西,三綱五常四維八德,只學了一個‘禮’,可是卻把六禮六儀這些個虛禮學了個全乎。重禮儀,守規矩,長幼有序,集體殺人,都是排著隊的,砍你頭前,還給你九十度彎腰鞠個躬。所以啊,這日苯人‘德’是沒學過去。跟中國人弄反了,中國人講心性,日苯人講禮節”。

  李和倒是認可他們的話,日苯人在禮節方面的重視,確實讓人驚嘆,往往會讓中國人產生錯覺,人家有多尊重你似得。

  其實這是日苯儀式感的一種表現,這種儀式感甚至有點變態了,泡壺茶也能搞成茶道,插花都能搞成花道,武術搞成空手道,甚至做個壽司也搞個壽司之神出來。

  但是日苯人的這種東西,偏偏能誤導人,一幫人幫著吹捧,比如某個經常戴個黑框眼鏡長頭發的姓高的胖子,把日苯人吹上天的同時,又把中國人扁的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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