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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洪憲朝坐江山太平春

  共合改回立憲,算是近年里,改朝換代中,動靜最小的一個。由于之前又是請愿,又是游街,大家已經有了些心里準備,不至于措手不及。北方各省的態度,看上去也較為平靜,似乎們早已經做好擁立的準備,所欠缺的,就只是這個詔告。

  在登基大典舉行之后,就有專使到山東,向趙冠侯贈送新朝禮服,外加全套儀仗。共合既改為帝制,原有的官制,也自然有所變化。袁慰亭于各省,皆加封以爵位,或為公,或為侯,比之前金時代吝惜名爵,乃至曾文正討伐太平之功,也只封侯爵相比,洪憲朝或可算的上皇恩浩蕩。

  前來山東送朝服的,卻是趙冠侯結拜手足,前金時代隆玉太后身邊心腹小德張。袁慰亭稱帝之前,曾將其聘為顧問,細問宮中禮儀以免招人恥笑。小德張原本以為,等到立憲事成,自己少不了還能做總管。不想袁慰亭恢復帝制,卻不肯恢復太監,宮中只用女官,不用閹人。

  小德張無法在宮里任職,白出來當了回佞臣,非但未能立功受賞,連帶在遺老之中,也名望大失,至此才知自己終究不如李連英。這回送封賞的差事,實際可以看做是調劑,到趙冠侯這里打完秋風,就該回津門租界的住宅閑住了。

  趙冠侯已經備了一張十萬元的存折,見面即遞過去。“租界開銷大,大哥現在不在宮里掌事,沒有太多進項,這筆錢拿著,也可防身。”

小德張威風之時,對于這十萬塊未必會如何在意。可如今自己無權無勢,趙冠侯雄兵在握,儼然北方之雄,再加上是皇貴妃的異姓手足,根本不必賣自己面子,卻還肯拿出這么大筆款來,這便是真交情。心內大為感動,說話也就格外真誠  “兄弟,哥哥不如你啊。李總管前段時間沒了,人走的很安詳,他也算活夠了。死后落一個全臉,不少老臣,提起他來,還稱贊他有片忠心。我就不如他老了,不該出來趟這混水,現在,落個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你說說,我這不是自討苦吃么。”

  “大哥還年輕,總想著有番作為,這我可以理解。不過,這事辦的確實不夠好。袁慰亭稱帝,已經是冒險,怎么還會用內官?好在租界里,我有朋友,津門我朋友也很多。有他們關照,保大哥半生安詳,不成問題。”

  小德張行了個禮“大恩不言謝,自己弟兄,就不多說什么了。哥哥欠你的,也還不清。我名下的產業,肯定都存在你的正元,咱就算一條繩上兩螞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也算是,咱們弟兄一份交情。皇帝對我不怎么樣,對你可不錯,下了旨意,一切舊侶及耆碩故人,均勿稱臣。特別還囑咐我,向兄弟說明白,這份江山千斤重,你肩擔八百有余零。此江山袁趙共有,依舊是兄弟,而非君臣。徐菊人也不過封為嵩山四友,可給兄弟封了親王。洪憲朝,一共就兩王爺,一個是皇城司胡同的黎黃坡,一個就是你。世襲罔替,爺,這放到前金的時候,也是不敢想的。”

  趙冠侯未置可否,只反問道:“我聽說,黎黃坡自己,沒接這個印?”

  “他那是不識好歹!本來說是給他個面子,賞他個王爺當當,他還不樂意。皇帝有旨,也容不得他推三阻四,其實,現在沒了總統,他那副總統也就自動作廢。把他轟出京城也不為過,還給他個王爵,又給俸祿,正是皇帝的恩典。要放前金那時候,敢抗旨?這就該賜他一個自盡!”

  “畢竟是君主立憲,不是君主制,哪能說自盡就自盡,咱還得律。這親王的名銜,算我接下,山東的謝恩電報…我想大爺已經替我擬好了,我樂得省幾個電報費。”

  小德張一愣,似乎這個親王之位,并沒讓趙冠侯多高興。想到他和皇貴妃的關系,或許是對大太子不滿?“兄弟,我聽你話里的意思,不怎么高興?要依我看,陛下對兄弟還是不錯的,何況現在有君臣之分,尊卑不可亂,你對皇帝可不能像對待大總統那樣。”

  趙冠侯微笑道:“大哥,你啊這腦子還在前金呢。現在世道變了,皇帝…親王,都沒什么用。一會讓下面給你備席,我這還有客人,可就不陪大哥了。”

  小德張如今,自然沒有和趙冠侯賭氣的資格,連忙道:“你忙,我這自便就好,待兩天我就回津門。不知道,來的是哪位貴客,方不方便介紹?”

  “沒什么不方便的,幾位念書人而已。雖不算尊,卻足以稱貴,大家不是一路人,您和他們沒話說。否則大家一起吃飯,也沒關系。”

  自洪憲帝制實行,大力倡導舊學,以孔教為國教,又全面倡導復古法。建立數年的新學,成了共合第一批殉國者。雖然沒有被拆除或是關閉,但是正策上越來越嚴,所謂獨立辦學精神,學術自有等等,都談不到。一大批新學的倡導者,連帶一些國學大家,都選擇了離京。

  他們中很有一部分人買舟南下,到江浙地區發展,但也有一部分人選擇了山東。與之前那些追求浪漫的讀書人不同,這些人更看重的是趙冠侯大破扶桑的威名,以及對待讀書人的態度。

  山東厚養書生,像是研究文學這一類于生產建設沒有多少實際作用的,也可以享受高薪資高待遇。因此,不少號稱大師的人物,也愿意到山東來生活。山東教育廳長玉美人,自身的學識并不高明。只是手段了得,善于敷衍各方,又是趙冠侯外室之一,才能坐住這個位子。現在一群大師過來,她就有點壓不住場面,趙冠侯設飯局,也是為她撐場子。

  山東的公務招待飯局,一律設在得意樓。這座楊翠玉名下的產業,依舊是由過去鳳翔班一干姐妹操持。這些出身八大胡同的女人,招待客人的本事自是毋庸質疑。趙冠侯來到時,見每位大師身邊,都已經多了一位女掌柜,彼此氣氛融洽,并沒像自己想象的那樣,這些人聯起手來,給玉美人施壓。

  “多虧幾位掌柜的,一出來,就把場面給穩當住。要不然啊,還真是個麻煩。這些宗師也好,大家也罷,既打不得,也罵不得,只能養著他們。偏生,這些人都是有學問的,眼睛里哪放的下我這個堂子出身的女人?要是聯手發難,我這個教育廳長可以鎮不住場面。”

  找了個機會,玉美人與趙冠侯熘出來,在外頭低聲交談“他們想在山東教書,這當然是好事,不過這些人的脾氣不好,會不會變成燒香引鬼?”

  “這你不用怕,有我給你撐腰,誰敢不聽你的命令,我管他是什么身份,照收拾不誤。”趙冠侯微笑著,牽起玉美人的手“你雖然沒有他們的知識豐富,學問也不夠。可是你的腦子夠用,手上又掌握著財權,還對付不了這些大師么?他們彼此之間,也不是一團和氣,拉一派打一派,用他們自己人對付自己人,不難控制住局面。雖然他們的知識,對于眼下的山東工業沒什么幫助。但是從長遠角度看,每個人都是一座寶庫。只說眼下,他們發一通號召,就能給咱們吸引來更多的知識分子,山東認識字的人越多力量就越強。皇帝損失了他們,比損失一個師的官兵,更可怕。”

  玉美人當了幾年教育廳長,于文教的重要性,已經有所感悟。點頭道:“可惜,像冠帥這種見識的人太少了。他們嘴上說的,是為了追求學術自主,教育自有,選擇離開的京城。實際上,都是錢鬧的。京城也好,各省也好,只要一鬧窮,就先朝教育經費下手。現在京里又提倡舊學,教新學的,經費減六成,還以鈔票發放。這些大師要吃好喝好,還要寫局票,這點錢又怎么夠?想來想去,能不砍教育經費的,怕也只有咱山東了。”

  “怎么,共交兩行的票子,已經開始不值錢了?”

  “那倒也不是,可是這些大師在財政部有門路,已經聽到風聲。現在造幣廠那邊,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加印鈔票。這邊鈔票剛印出來,還不等干透,就要拉出去給士兵發軍餉,給公務人員發薪水。像這么個印法,早晚票子要成廢紙。這些大師剛才一落座,就問我能不能把他們手里的票子兌成大洋…”

  與山東造幣廠的情形不同,梁士怡并沒有把票子封存起來,而是隨印隨運,時刻有幾輛大車準備運輸成品。即使造幣廠已經開足馬力,但是印出來的鈔票,與需求缺口相比,依舊是杯水車薪。讓他不止一次詛咒,這些機器實在太陳舊了,我們應該購買新式機器,讓印鈔的速度更快!

  天氣越來越冷,臨近年關歲末,所有人都需要用錢。尤其京城開銷大,用錢的人多,錢的用項也大。偏生京城的經濟,還不如外埠。

  物價越來越高,讓各位共合干城,頗有力不從心之感。陸軍部不久前上了個報告,希望加薪,大總統親自在上面批了八個字“稍有心肝,不至如此”。

  連大總統的寵兒都受了冷落,其他衙門的處境,不問可知。各部門職員欠薪,已經成了常態,年關歲末,不發薪說不過去,再加上改變正體,還要發雙薪為酬。袁克云要練新軍,籌安會雖然撤消,大典籌備處卻又成立,大總統既然已經成為皇帝,諸事都不可寒酸。宮殿要重新修繕,儀仗鹵薄玉璽冠冕都要重新制作,哪一樣,又能少的了錢?

  由于兵艦造反,軍火未能輸送到香島,阿爾比昂本已經答應的洋債借不到,就只能自己想辦法。饒是梁財神號稱羅掘有術,此時卻已經無法可想。公債、鴨片,甚至連封存于松江倉庫的查禁鴨片,都偷偷盜銷。可是所得款項,依舊不足以滿足開支。

  梁士怡并非看不出,加印鈔票,等若飲鴆止渴,可是不這么做,又哪還有辦法?新君登基,必須加恩四海,各省軍餉不能拖欠,職員要發恩餉,沒有鈔票,又該怎么辦?

  儲備金…通貨膨脹…這些曾經學過的財經知識,全都見鬼去吧!印錢,印錢,加速印錢!只有足夠的鈔票,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至于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說。

  印鈔機開足馬力,為洪憲王朝提供忠誠的保障而努力。在梁士怡看來,共合眼下的整體經濟形勢并不惡,只是因為稱帝前后開支甚巨,短時間需要一大筆開支,所以才讓財政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只要把這一關闖過去,未來的日子就好過。有幾年太平日子,這次濫發鈔票帶來的缺口就能補平。

  但是,他的想法,顯然過于樂觀,上天顯然無意眷顧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位于地圖西南的昆明,在稱帝并加封唐榮昌為一等侯的電文抵達當日,五色旗已經落下,取而代之的,則是鐵血十八星旗。

  本以湖南人身份而為云南的蔡鋒,在云南地方上,很有一些實力派反對其做云南。就在他返回云南之后,亦是多方抵制。可隨著正式稱帝的電文,以及取消省議會的命令發布,這些實力派立刻轉換陣營,改反對為支持。唐榮昌主動提出,將云南之位交還蔡鋒。

但是這位共合公謹,并沒有接過大印,反倒是一力主張,組建共合軍,護國討袁。所有團以上軍官,在護國寺誓師為盟,許下了以生命捍衛共合的誓言,蔡鋒更表示“失敗就戰死,絕不亡命;成功就下野,絕對不爭地盤”。隨即口擬電文,通電全國  “天禍中國,元首謀逆,蔑棄《約法》,背食誓言,拂逆輿情,自為帝制,…。

  總統者,民國之總統也,凡百官守,皆民國之官守也。既為背逆民國之罪人,當然喪失元首之資格。…非自今永除帝制,確保共和,則內安外攘,兩窮于術。鋒等今與軍民守此信仰,舍命不渝,所望凡食民國之祿,事民國之事者,咸激發天良,申茲大義。若猶觀望,或持異同,則事勢所趨,亦略可豫測…。造福作孽,在一念之危微;保國覆宗,待舉足之輕重。致布腹心,惟麾下實利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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