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里遭了一次洗劫,官員士紳幾被屠戮一空,趙冠侯大軍進城,甚至找不到人接頭。費了很大力氣,才找到幾個逃過一劫的士紳,勉強辦了交涉。趙冠侯連出兩個命令,一不征收錢糧,二繼續維持治安,大部隊住在城外,城內只有少數人馬入駐。同時扯起五色軍旗,收攏潰散部隊。
馮煥章部損失雖然大,但并不都是被打死,有許多部隊是被白朗軍沖散了隊伍,亂了建制。見到軍旗,重新回來,依舊可以恢復成軍。只是這些部隊歸建之后,暫時要劃歸趙冠侯指揮,不能自由行動。
此次進縣城,王斌承立了一件大功,他的部隊繞路行軍,抵達商南時,正值胡云翼部下一團在城內大肆殺戮,并未防范背后有人偷襲。王部趁虛而入,并未用多大力氣,就將胡部一團解決,同時收編了原駐守于城內,保守輜重的兩營陜軍殘部。
陜西葛明之時,血洗旗城,有此一段過節在,老百姓對于旗兵入境,本來頗為抵觸。甚至有人傳言,旗兵此次入陜,專為替西安死難旗人復仇,將殺絕陜西漢人。可是王斌承部來的正是時候,本地百姓未見旗人屠戮,先受同族白兵。旗兵進城之后殺戮刀客,維持秩序,并未騷擾民間,謠言不攻而自破。有此實證在,對于未來在陜西用武,自是大有好處。
趙冠侯對于王斌承的做法也頗為贊同,其進城之后并不是讓部下發財,反倒是對戰利品實施登記造冊,封存庫房,派專人看守,嚴禁騷擾百姓。軍法隊提著大刀往來巡邏,發現違反紀律者,一律兜頭砍過去。另外,還對受害的士紳官員進行登記,等到趙冠侯一來,立刻將冊子遞過去,請求趙冠侯發令撫恤。
“撫恤?我們是魯軍,在這算客兵,我不吃他們拿他們的,就算不錯,還用的著我撫恤?”
“大帥笑談了。魯軍陜軍,都是共合軍人,陜西也是共合領土,共合軍人自然有義務保護共合民眾的生命財產安全。現在商南的衙門垮了,我們是老百姓唯一的主心骨,撫恤的事我們不辦,就沒有別人辦。再者,大帥辦了這事,就不怕收不到民心。那些士紳家被搶了不假,可是卑職的兵進城很快,他們損失不算太大。咱們把這些損失送回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十倍百倍的得到回報。客軍入境,首在爭心,只要把民心爭取到我們一邊,不管是解決白朗,還是吃掉郭劍,都不成問題。”
趙冠侯微笑道:“我們主要的任務是打白狼,現在白狼被打的沒了半條人命,說不定過幾天,就會有命令來,要我們撤退回省。郭劍,還需要考慮在內么?”
王斌承也一笑“郭賊既然膽大包天,敢去襲擊夫人所在的輜重營,咱們魯軍如果不解決他,那不是墮了大帥的威風?不管有沒有陸軍部的命令,他都得收拾。”
“陜西土地貧瘠,軍餉無著,在此打仗,可是個窮差,也是個苦差。”
“斌承蒙大帥抬舉,得任要職,自當殺身以報。不管多苦或是多累,都沒有怨言。情愿以一團之師,與郭劍死戰到底,為大帥出氣。”
趙冠侯拍拍他的肩頭“自己親戚,多余的話不說,好好干吧。在我這,不分旗人漢人,不分宗室或是留學生。我只有一個要求,對我忠心耿耿,夠忠心的,我保他榮華富貴,妻妾成群。你不會吃虧的。”
商南縣衙內,隨軍幫辦糧臺的錦姨娘,已經在心腹丫頭的服侍下,開始鋪開帳簿,核對錢糧物資。由于原馮煥章部的物資,都被魯軍扣留,憑空添了一大筆進項。登記造冊,很有一番工作要做。
丫鬟今天剛剛經歷了馬賊的襲擊,驚魂未定,加以一路鞍馬勞頓,雖然是坐在馬車里,也顛的頭暈眼花,腰酸背疼。自知,自己家的太太身體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怕也是辛苦的緊,不由抱怨道:
“我們就不該來這一趟。這地方,可不是太太您該來的。西北風沙大,日頭毒,在這待久了,連手都變粗了。就該讓男人來辦糧臺,不該讓女人跑。還有,我看大帥也沒良心的很,讓太太受這種苦,卻連慰問都沒有半句,就不該…”
“住口!”錦姨娘點燃了水煙袋,喝止了丫頭,自己隨即也是一陣咳嗽。“咳…你想氣死我是不是?這差事是我討的,就要干好。你若是嫌苦,就自己想辦法回家去,我不用你!人家大太太是大帥正室,不還是親臨前線,還差點去和馬賊接戰呢。跟她比,我受這點苦算的了什么?當初鬧飛虎團的時候,我吃的苦比這還要多。我老了,就算不來西北,皮膚也會變皺,所以,我不在乎了。你再敢多說一個字,看我不打你!”
“咳嗽的那么厲害,就少抽點煙。去,到軍醫那給錦姨娘拿點枇杷露去,就說我說的,他那準有,不許推辭。”
趙冠侯推門而入,主仆皆是一驚,丫鬟連忙低頭向外走,錦姨娘卻叫住她“蠢材,跑什么?先去給大帥泡茶,我的病不要緊。老毛病了,到了月份就要咳,進了春天就好了。”
“茶不急著泡,這地方水不好,得多煮一會的水才能喝。還有,伙房有羊肉,我還想吃羊肉羹呢。不知道,有沒有口福?”
錦姨娘的臉變的通紅,成熟的婦人,仿佛瞬間變成了個小女人,手腳都沒地方放,忙不迭的放下煙袋,起身收拾著自己的衣服,扶著頭上的首飾,頗有些惶恐道:“有…你想吃什么都有。就是…就是羊肉羹要費點時間,一時做不好。”
“沒關系,我不急的,慢慢做。你忙不過來,我幫你。”他邊說,邊拉住了錦姨的手“我摸摸看,哪里變粗了,又在說假話。說謊…是要罰的…”
錦姨娘臉上紅暈籠罩,如同剛剛喝了幾斤上好的汾酒,貪婪的摸著身邊男子那健壯的身軀,感受著那強而有力的臂膀,心神都沉浸在這偷來的片刻歡娛之中。“我以為…你再也不來了。我今年都三十多了,已經是個老女人了,也不像冷荷小姐那么漂亮,跟你的時候,就已經是殘花敗柳。我…我什么都不是,你不要我,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如果什么都不是,我又怎么會讓你來西北。山東那里,雖然董駿不常在,可是畢竟人多眼雜,有閑話不好辦。在這里,就是我們的天下,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這次打白狼加上解決郭劍,怕是要打幾次大仗,怎么也要開了春,才有可能回山東。說不定這幾個月的時間,你還能給我生個兒子。”
一想到兩人搞出個孩子來,錦姨娘羞澀之中,又不免有些興奮“我聽你的,你要我生 ,我就給你生。如果事情鬧開了,我大不了吞鴉片,總之跟了你,就算是讓我死也值了。”
“我的女人怎么能死?我要你好好活著,將來慢慢想辦法,讓你過好日子,不再這么偷偷摸摸的,這對你不公平。”
錦姨娘卻搖搖頭“不行,我跟你只能這樣,如果真的把事情挑明,對你名聲不好。只要你抽出空來看我幾回,我就心滿意足。就算是在四恒銀行里,和你一起談公事,我的心里都覺得舒服。到了晚上的時候,你就會到我的夢里來…”
她貪婪的需索著,直到再一次無力之后,趙冠侯才道:“你那丫鬟的話我都聽見了,確實,你太辛苦了。這樣,帳目的事,我另外找人。以我一軍統帥身份,想找個帳房總不為難吧。”
“那怎么行?帳就好比是一個人的血脈,哪能捏在外人手里。為了你,累死我也不在乎。”錦姨娘心滿意足的說道:“進陜西之前,我就備辦好了棉衣,過冬也不怕。打仗的事我不懂,可是我懂做買賣,陜西這地方,不通漕運,糧食比別處的貴的多。外面買十斤糧食的錢,在這只能買一斤。洋米也是一樣,運費太高。聽說當年左季高在西北辦天方,光是洋債就借了超過千萬。固然里面有大部分是買槍買炮,可是買糧食的錢也不少。咱們現在手里的糧食夠吃,可是如果打的時間長了,那還是得想法買糧。”
“簡森已經去找人談判了。華比銀行畢竟有一定影響力,她出面和洋商洽談,比本地官府可能還要好一些。再有就是那個傳教士趙約翰,他愿意出來幫我們談糧食買賣的事,幫我們壓價。代價是,要我手下留情,放馮煥章一馬。這小子在京里就報我的名字,才混到西北當兵。結果這回不遵我節制,擅自行動,差點出了大亂子。按我想,是要好好辦一辦他,可是現在為了糧食,只好給他留條路。有這幾條路子走,糧食總是可以想辦法,至于開支,你放心,我差了誰的錢,都不會差你的錢,保證不讓四恒虧本。”
錦姨娘卻道:“我的人都是你的了,錢又算的了什么,只要能幫到你,傾家蕩產我也不在乎。我反正沒有兒女,自己怎么樣都可以,只要你好我就高興。糧食的事,其實我也可以想辦法,除了洋人之外,西北這邊,還有一條路子,就是大營客。”
當初左季高西北用兵,帶動了西商的發展,趕大營成了一大批行腳商人發家致富的出路。其中,以楊柳青的津幫力量最大,其主要商號財力雖然在新江,但是在陜西,一樣有著不小的影響力。
其次者,就是山西晉商。西商于陜西、內外柔然,商號多,勢力也強,錦姨娘有董家的關系在,與這些西商,算是有個香火情分,可以說上話。
這些人多年為商,頗有些關系網可用,只要他們愿意幫襯,搞來一批低價糧食,還是可以辦到。陜西的糧食如同打仗爭比,此多彼少,一增一減之間,關系著兩方的戰爭潛力消長,比起前線作戰的重要性,并不遜色。
趙冠侯輕把玩著錦姨娘的身體“要是那樣,就要辛苦你了,你不喜歡董老頭,我們又是這個關系,如果你不想用他姨太太的名義和人見面,我不會勉強。”
“只要能為你分憂,我怎么樣都沒關系。天不早了,你趕緊著走,要不然,太太們臉上不好看。”
趙冠侯卻抱著錦姨娘的腰“我今晚上就睡你這,哪也不去。”
“睡我這?”錦姨娘的聲音竟是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這…這可不行…萬一那位洋小姐找你…”
“在這我說了算,想睡誰,就睡誰。你咳的這么厲害,我晚上也好看著,給你倒水喝藥。回頭打完仗,我讓屈大夫給你看一看,他的醫術好,一準可以治好。誰愛找我誰找我,我不在乎…”
錦姨娘并沒有在意他接下來說什么,她的眼淚已經滿臉都是,為了今晚的留宿,她粉身碎骨,也無怨無悔。
次日清晨,趙冠侯正在院子里走一路拳的當口,高升進來回稟,虎嘯林部已經從前線撤了回來,聽說頗有些斬獲。
等到了前院,見虎嘯林以及孫美瑤手下的騎兵團長孫九成正在挨訓,瑞恩斯坦的教鞭,幾乎指到兩人鼻子上“你們兩個咸魚!追擊作戰,你們的所得居然只有這么點,你們騎的是馬,還是毛驢!我要的不是勝利,而是完勝,什么叫完勝,懂么?為什么居然損失了一個連,而只抓回了不到五百名俘虜,你們到底是去追擊,還是去攻堅的?”
“參謀長,大清早起來別這么大氣性,你們兩,也別低頭耷拉腦,我聽高升說你們是勝仗,這到底怎么意思?”
“回大帥的話,這仗我們原本認為是勝仗,可是參謀長一說,我們自己也覺得還是沒打好。損失了一百多弟兄,連殺帶抓,殲敵不滿千人,打敗兵,確實是不算出色。可是這也是事出有因,郭劍的騎兵忽然殺出來接應,這是沒想到的事。原本以為他在打羌白,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誰知,他真的出死力給白狼幫忙,來接應的足足有幾千騎兵,我們看他們人太多,只好先退了下來。”
“郭劍?又是他,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和我為難了,咱不跟他過幾招,還以為咱怕他了。這回不光打狼,連這些西北虎,也一起收拾了再說。”
虎嘯林道:“大帥,郭賊所部,雖然兵力甚多,但是我們沒給您丟臉,兩下作戰,還是咱占了先機。不但打退了他的騎兵團,還帶回來一個人。是個民團的頭領,聽說讓郭劍吃了些虧,正要帶回羌白殺頭的,被咱救了下來,愿意幫著咱們對付郭賊。”
“做的好,回頭等著領賞,先把民團的人帶上來,我有話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