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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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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殶_是新民最大的酒樓,上下兩層,是山東人開的魯菜館,廚師精于肴饌,手段高明,于新民的老饕客中享有極高口碑。增其今天包了整個酒樓作為招待,趙冠侯三人到了地方,門口有四個護兵在那侍立。見三人帶著護兵到來,連忙上前打千“標下給臬臺和兩位軍門請安,三位高升一步,將軍在上頭呢。”

  趙冠侯帶的是自己的跟班高升,以及一個米尼步槍哨作為扈從,這些人則由護兵領著到一樓,每人一份饅頭燉牛肉,外加四兩燒酒,倒也算豐盛。而這些護兵,從門口到一樓,隨處可見,人數大約有三十人左右。可見增其走到哪,身邊都會帶上這支親信武力。

  二樓已經重新進行了擺設,桌椅在入口及左右兩側集中,中間空出好大一塊地方,顯然是要表演。在首席上,端坐一個五十上下的老人,穿著一件里外發燒的玄狐袍褂,外罩一件巴圖魯馬褂,頭上紅結子瓜皮帽,帽檐鑲一塊極大的玭霞。在右手上戴著翡翠扳指,另有一枚火油鉆鉆戒,翻頭十足,鉆石足有黃豆粒大,爍爍放光。在手邊,還放著一根司的克手杖。

  而在他的上手,則坐著一個身高體健,三十出頭的洋人,相貌極是威風,一身鐵勒軍裝筆挺,看軍銜,是個大校。

  見趙冠侯上來,那老者一招手,便算是行禮。而那名鐵勒人紋絲不動,一雙鷹眼緊盯著趙冠侯,目光中,滿是敵意。

  看這人的領章就能看出,是鐵勒軍人,趙冠侯一路上打掉的幾只花膀子隊,基本都是鐵勒人的勢力,他對自己,肯定是不會有好感。因此他只當不見,微笑著走上樓去,朝增其拱手一禮“下官趙冠侯,這廂有禮。”

  他的位分比不了盛京將軍,不過對方是已革廢員,這樣的禮數,也算恰如其分。增其并未動彈,而是笑道:“趙大人,客氣了。這邊坐,咱們有話慢聊。另外兩位,想必是趙大人的金蘭手足吧,到這別客氣,隨便坐。”

  這話一說,曹李二將就知,自己是火腿上的草繩,帶賣的,今天這宴席,正客是老四。但是增其身份尊崇,這兩人也不敢招惹,只好道謝,來到次席坐下。增其又介紹道:“這位,是鐵勒的馬德里道夫大校,是鐵勒遠東方面軍參謀部的高級參謀,二位認識一下。”

  馬德里道夫與之前趙冠侯所遇的奧列格一樣,官話說的很流利“不必了,我對于趙大人,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至于我,趙大人將來,也會很熟悉的。大家今后,少不了打交道。”

  增其連忙打著圓場“二位都是世之英杰,我們中國有句話,好漢愛好漢,英雄敬英雄,將來一定要多親多近。二位,趙大人從山東來一趟不容易,老朽這里,預備了一點我們關外的特產招待,趙大人,不要嫌簡陋。來人,準備上菜!”

  今天的陪客,一是新民知府曾蘊,其余就是新民府的幾名文武官員,原本奉天的六堂,都還留在城里維持衙門運轉。鐵勒人對于東三省的占領,在各國壓力之下,并沒有將之明顯化,而是盡量以隱晦的方式實際控制。雖然城里安排了鐵勒武官或是所謂的顧問控制局勢,但表面上,總是要由金國的官吏出面維持衙門。

  新民府屬于中立區,也暫時沒有淪陷在鐵蹄之下,這里的文武官,說話還是有一定效力。增其雖然是已革廢員,但是在新民依舊發號施令,與在位時相同,這些人不敢有絲毫違拗。紛紛在次席落座,曾蘊則是與曹、李二人同席。

  除了這些文武,另有一波伺候酒席的艷客,乃是十幾個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子。身形裊娜,香氣撲鼻,姿色也堪稱上乘。關外的紀女,原本多是北幫,后來因為官府之中南人日多,也有不少南道上來的女子來此營生,漸成南北并立之局。

  這些女子不如北地姑娘風滿挺拔,但如小鳥依人,別有風味。且南道規矩多,禮數重,也正適合伺候貴客,她們一來,氣氛就變的寬松起來。酒樓得了招呼,等人一坐下,酒菜立刻就上。

  先上來的,并不是菜,而是烈酒,這酒是正宗的關外燒酒,一打開泥封,整個二樓上高粱味四溢。那位馬德里上校的眼睛放光,顯然正是這種烈酒的不二擁躉。

  隨后上來的是壓桌碟和配菜,都是關外的一些野味,隨后,便是一個大號的紫銅火鍋。增其指著火鍋笑道:“趙大人,您從京里來,吃過見過,又是慶邸家的常客,這我就要考你一考了,您說這火鍋的湯底,該怎么才叫鮮呢?”

  “北方是羊為鮮,南方以魚為鮮。要是在京里,買鮮活的鯽魚燒好湯,用它來涮羊肉,勉強可以當個鮮字。”

  增其哈哈大笑,一挑大指“罷了,不愧是慶邸的門前貴客,果然是見過世面。咱們關外,這個月份河上凍了,可是魚一樣可以吃。只要肯花大價錢,就能雇傭到不怕死的,去砸冰眼,撈河里的魚。只是現在不太平,要找魚不容易,我這鍋魚湯,可是搭進去兩個活人,才算是湊夠一鍋湯的魚。上好的白魚,又用了關外上好的大尾巴肥羊,合在一起做湯底。大人嘗嘗湯,有沒有點京城的味道。里面放的,是三十六味關東野味,內中有幾道是連京里都吃不到的,只有在盛京才能吃個新鮮。另外幾位,對不住,這魚有限,您那幾桌是沒有,不過席面的火鍋,是用的上好的口蘑,冬菇做湯,一樣不算差…”

  他邊說邊取過純銀調羹,在里面輕輕攪動“這鍋里,好東西不多,新鮮玩意可是不少的。別的不說,就說這哈士蟆,這東西在我們這不敢算特產,到了夏天很容易找,可是這個月份可是不常見。要是在關內,這東西放到參茸莊賣,值金子價,大補。男人吃這個有好處,幾位陪酒的小娘子,好處更大。”

  此言一出,眾人齊笑,趙冠侯與馬德里道夫各自盛了一口,放在口內品嘗。這鍋底有魚翅、燕窩、哈士蟆、紫蟹、白魚、鳳雞,又有一樣關外善于腌制的酸菜吊味,開胃醒酒,較之上方珍味,亦不遜色。

  過不多時,又有幾道大菜陸續上來,既有燴烏參,又有一味虎鞭,一道駝峰,一份熊掌,另有一道烏雞炒筍片,一道飛龍,皆是關外特產,且滋補非凡。

  酒過三巡,增其道:“趙大人,我要向您說一句恭喜了。京里的朋友,給老朽派來電報,慶邸接仲翁的位子,掌樞代班,想來,趙老弟臺的前程,自可一飛沖天,鵬程萬里。年方弱冠,即方監司,開府一方,也不過指顧間事。你若是喜歡關外三省的山山水水,來做一任東三省總督也無不可,老朽把位子交給你,沒話說。”

  這話顯然把東三省總督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可以私相授受,另有一層意思,就是把這個位子交給趙冠侯之外的人,不但有話說,而且絕對不情愿。

  馬德里道夫此時開口道:“瑞堂將軍是我們鐵勒的朋友,由他坐鎮東三省,將對于貴我兩國的邦交,邊境地區的安寧,有著極為積極的意義。我希望閣下可以向慶王轉達我們的看法,并做出一個理智的選擇。貴國的章中堂,與我國素來友好,、我國也為貴國的利益多方奔走,乃至眼下這場戰爭。如果計算起因的話,也是因為之前的三國干涉還遼,導致我國與扶桑交惡,換句話說,現在我國,是在為貴國打仗。我們的勇士,是在為貴國的利益在流血犧牲。只有瑞堂將軍這樣熟悉情況的人,才能理解我國的付出。如果換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來,我想,關外的局勢,將變的對我們都無利益。”

  “大校先生所言甚善,這一層,本官已經看到了。瑞翁深得人望,新民文武都很支持,這一層官府自然該考慮。至于上報的事,容我三思。”

  增其見趙冠侯如此客氣,心內大喜,連忙套著交情“趙大人…不,我還是叫你冠侯吧。說來,咱們不是外人,我上次進京時,與振大爺可是結成了一對忘年之交。你們兩人既然有親,那咱們就也是朋友,來喝酒。”

  又喝幾杯酒,幾人都有些熱,趙冠侯到一旁的雅座里換了衣服,增其也由跟班伺候著寬衣,只有馬德里道夫脫了外面軍裝,只穿著白色襯衣,解開風紀扣,顯的極有匪氣。

  等二次坐定之后,馬德里道:“根據奉天暫時交地協議,以及貴國在戰爭前做出的局外中立表態。你們不應在中立區內保持武力,不知道趙大人這次帶數千人部隊進入新民,是什么意思。”

  “兵兇戰危,金國的軍隊有義務在金國領土上,保衛金國百姓的人身財產安全。貴國與扶桑的戰斗是一回事,是否對于我國百姓有損傷,是另一回事。我帶兵來,主要是為了保境安民,剿滅關外日漸猖獗的紅胡子,確保百姓們的生命和財產不受損害。”

  “紅胡子?可是據我所知,大人一路而來,剿滅的紅胡子并不多,反倒是把一些愿意為鐵勒效力,與扶桑人扶持的紅胡子作戰的華人義勇軍消滅了很多,這一點鐵勒無法理解。再有,如果要保證貴國子民安全,一支警查部隊已經足夠用了,為什么還要派出軍隊?我國公使,已經向貴國提出了抗議,希望貴國早日把軍隊撤回,以警查以及中鐵聯合部隊,剿匪安民。否則的話,貴我兩部一旦發生摩擦,恐怕中立區的中立很難保持。在明確命令到來之前,希望閣下約束您的部隊,不要隨意離開新民,不要對義民作出攻擊,否則的話,誰也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現在的關外,很!危!險!”

  趙冠侯冷笑一聲“我們是金國軍人,只聽自己國家的命令,其他的命令沒法聽。至于危險么,我們好歹是幾千人,倒是大校,您自己孤身一人,更要謹慎些。”

  兩人由于是用官話交談,增其都能聽的懂,連忙咳嗽幾聲“二位,一人少說一句。這關外的燒酒勁大,人喝了以后就上頭,什么虎話都說,什么事都干,我們關外的民風剽悍,易生命案,就是這么來的。大家都少說點,吃菜,吃菜。我說來人啊,告訴他們差不多準備著開唱。”

  中間空出來的地方,是作為臨時的戲臺,用來表演的。他這一吩咐,時間不長,就有戲班里的樂師從下面走上來,把單皮、銅镲之類的樂器敲響,把閑談的人的聲音壓住,隨后就是一個三塊瓦的丑角,在中間表演數蛤蟆。

  這是開場段,時間不成,鑼鼓敲響,二胡拉過門,自下而上,一生一旦走了上來。老生扮相很是瀟灑,但不出奇。那旦角卻眉眼嫵媚,艷光四射。馬德里道夫一看到這個旦角,把酒杯一放,卻是抓起了酒壇,揚頭,先喝了幾大口。

  兩人唱的是一出坐宮,唱做皆佳,彩聲不斷。增其對趙冠侯道:“關外梆子、評戲多,但是上不了臺面,正經的皮黃有限。振大爺是九門戲提調,趙大人聽說是在慈駕面前獻過藝的,必是行家里手,您看看,這兩人怎么樣?”

  “生角的嗓子不錯,是個得過傳授的票友吧,比我好。這位旦角,倒是真好,不知是誰的門人子弟,唱工做派,都沒什么話說,比起名角或有不及,但是二路角已經夠的上了。”

  增其笑道:“這老生,是四海樓的少東家。為了學整出的探母帶回令,親自進京拜訪譚貝勒,那可是用了五條黃金,學了這一出戲,自然是很好的。至于這旦角么…待會您就知道是誰。”

  此時男女不作興同臺演出,趙冠侯只當是哪個堂子的相公或是增其的欒童,與唐天喜仿佛的角色。自己又不喜此道,對之并無興趣。等到散了戲,這頓飯也吃的差不多,陸續著送客。馬德里的酒有些多,大喊大叫著,要找那個旦角。增其不好意思的笑道:“大校酒又多了,趕緊著,把他送回我的府上。”

  兩名增其手下的護兵過來,卻只兩三下,就把馬德里這高壯醉漢架下樓去,足見其身手果然不弱。增其又叫住趙冠侯“大人,您可不能走,咱們是自己人,哪能讓您這么回去。老朽在寒舍設了個牌局,請務必賞光。”

  增其的馬車就在門外,等一路到了增其暫住的那做新式學堂。只見電燈通明,幾條牛犢大小的惡狗在那里咆哮,十幾名護兵在門外巡視,見增其回來,同時舉槍致敬。

  兩人下車,增其引著趙冠侯到了書房,剛一進屋,一陣香氣撲鼻,一個明艷照人的女子,頭上梳著兩把頭,身穿旗袍,在那里盈盈下拜。增其哈哈笑道:“趙大人,你看看,這不就是方才那個鐵鏡公主么?老三,趙大人可夸你的戲唱的好來著,你還不謝謝人家?今天晚上,可不許扣趙大人的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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