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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當頭炮(下)

  5066n4;3bp飛虎團,以及隨后的鐵勒人入侵,金國在關外形同虛設的統制,已經被徹底摧毀。只要出了城,官府的力量基本就影響不到,即使是通衢大邑,亦不得免。

  像這座港口城市,雖然開埠通商,但是其環境并不安全,在城市之外,星羅棋布般分布著許多村莊。當我們把視線移開村子,看向更遠的地方,那就是一望無際的森林、荒野、以及綿延的山嶺。

  這些山嶺并不高大,但地勢復雜,不明就里的人貿然進去,多半就是個尸骨無存的局面。而這種地形地勢,也為那些來去無蹤的胡匪,提供了天然的藏身地。

  原本關外的胡匪就極有名,而在鐵勒入侵時,忠義軍、鎮東軍先后起兵抗擊,覆滅之后遁入綠林,又讓胡匪的隊伍更為壯大。在民間,他們有了保民抗洋的好名聲,于實力上,又得到了來自各方力量的接濟,聲勢越發壯大。

  由于鐵勒人的野蠻統制,越來越多的人無法生存,只能選擇上山為匪。大批山林間的好獵手,田野間耕種的本分農夫,為了可以生存下去。不得已舉起了火槍,騎上了騾馬,唱著匪調,做起了殺人越貨的營生。幻想著可以吃香喝辣,隨意的玩女人,直到在某一處荒僻的所在,成為無名尸。

  這片山林里,是一路大綹子新立的窯,首領四十幾歲,相貌并不出奇,但是身上總穿一身改良過的道袍,與眾不同。綠林里都知道他的名號石道人,乃是在關外辦飛虎團的大師兄董老道的師弟,號稱神通廣力無邊,與王和達等人辦團練拳,要與洋人見高低。鐵勒人來了,神通敵不過槍彈,飛虎團被打散了,石道人也就成了響馬。

  下面采盤子的嘍羅,將官軍的消息做了匯報,聽到趙冠侯的名字,石道人的眼睛猛的一瞪“趙冠侯!是這狗東西!就是他,害了老祝,又害了心誠大和尚。在京里打使館時,也是他故意不開炮,讓我們打使館沒成功。我早發過誓,有朝一日,要他的狗命,怎么今天他送到門上了,這是老天給的機會!”

  他身旁的二柜卻攔阻道:“大當家的,你先等一等,這事不是急的事。你想插了他,弟兄們都知道,可是現在不是咱辦拳的時候。咱現在吃綠林飯,得為弟兄們想想。他幾千大兵,咱一百多人槍,能干的過他么?聽說他在宣化,干過哥薩克騎兵,大鼻子的騎兵都不行,咱的人上去不是送死?與其跟他來勁,不如先為大家籌備點錢糧過冬,綹子里的玉粒子米可是不富裕。再有五六天,就該斷頓了。”

  糧臺也道:“是啊大當家的,二柜說的對,咱干啥也得先吃飽肚子。再說,再過些日子該過年了,咱不得讓弟兄們弄點錢過個肥年。”

  石道人點點頭“二位兄弟說的有道理,我不是不顧大伙性命的人。你們跟著我干,我不會讓弟兄們吃虧,這糧草的事,我會想辦法。他五千大軍,不能長駐在這,一兩日間就得走。只要他一走,咱們就下手。他不是出錢買糧么,我們就搶他的錢。再放下話去,誰敢賣糧給官軍,咱們就插誰的全家。我看看,他幾千人沒吃沒燒,怎么過冬,不等到新民府,就全都餓死。”

  手下的嘍羅,聽說有幾萬兩銀子的大買賣,也全都來了精神,壓馬擦槍,積極的準備。石道人山寨寨規森嚴,不許騷擾百姓,不許禍害女人,是以在百姓之中人望甚高。

  這處新窯立下之前,附近村莊里,就有幾處與他們通消息的活窯。很快,這些活窯就把打聽到的情報傳上來,這筆生意里,最大的一單,是梁老財他們家,一口氣賣了五百石糧食,換回了上千兩銀子。

  幾萬兩銀子的大單,自然不是一個商人吃得下的,石道人他們想吃下這筆款,也只能各個擊破,一個一個下手。梁老財這上千兩銀子,自是不能放過。而且他既然能出五百石米賣給官兵,證明他家里起碼也得存著這么多米,有了這些米,這個冬天就好過了。

  梁老財名叫梁存仁,鄉里的綽號叫他梁不仁,對待家里的大小工人極為苛刻。石道人在他家的長工里,也安排了兩個插仟內應。從內應那里反饋來的情報看,梁老財除了換錢,還換了二十條滑膛槍,一千發槍彈。

  綠林人缺槍缺子彈,一聽到二十條好槍,上千的槍彈,所有人都忍不住,即使梁家是有槍的響窯,也一定要砸開。

  就在眾人摩拳擦掌,準備著動手時,在山外,另一路人馬,也趕到了這里,要求與石道人合作。這一路人數雖然不多,但是戰斗力極強的綹子,大當家報號四道風,馬快槍準,舉手不空,是綠林中有名的狠人。

  他手下五十幾個人,卻有七十余匹牲口,行動速度極快。他帶著人馬前來,顯然來者不善,若是石道人拒絕,兩支綹子就先要火并。

  石道人思忖片刻后,點頭道:“弟兄們合伙,那是最好不過。但我丑話說前頭,我石道人是神拳弟子,做事講規矩,你們要是砸開響窯隨便拿盤禍害女人,那咱們可就得各走各道。你們胡來,害我神道請不上身,那不成。”

  四道風也是個極敞快的男兒,一笑道:“大橫把只管把心放肚子里,我知道你的規矩,跟手下人說了,只插不許碰。咱絕不會犯你的忌諱,還得請你給弟兄們上上法,避避槍彈。梁不仁家是響窯,家里有炮手,四邊有炮樓,要不是有大橫把的法術,我們可不敢過去打。”

  “這你只管放心,他的家里,有我們的插扦。今晚上就動手,把炮手拿酒迷倒了,掛紅燈為號。看見燈籠往里壓,進去之后都是咱的。”

  兩路綹子談的投機,下面的人看著對方也都順眼,擺酒置席,猜拳行令,一聲聲大呼小叫,傳出很遠,將山里的狼都嚇的不敢出聲,遠遠的逃開。

  城里的耳目已經傳來消息,官兵開拔了,這也在綹子的意料之中。他們不怕大軍,大軍越多,走的越快,否則光是糧食馬干,就得把地方拖累死。城里的武力,自保都困難,憑他們兩只綹子二百多人,拿下一個小小的梁家,根本不在話下。

  酒酣之際,石道人道:“四道風兄弟,我跟你交個底,梁家是開頭。所有賣給官兵東西的,我這回一個不留,全都得開了他們!城里的不提,城外的,誰也好不了!”

  “行啊,大橫把,我們這回跟你干了,你自管說,說哪,咱就打哪!”

  喧鬧的酒席持續到下午才告停止,等到傍晚時分,面帶酒意的石道人在一片空地上搭起法臺,磕頭跪拜,行起飛虎團神通來。關外綠林,拜達摩祖師,拜胡三太爺或是黃皮子,而石道人則另拜岳飛、高寵、岳云、張憲四將。

  先是禹步,后是磕頭,接著就是“一請天地動、二請鬼神驚”的咒語。雖然在洋槍面前,念同樣咒語的人,已經不知道被打死了多少。但是每當看到這儀式時,所有的綠林響馬,心內都是既懼且畏,鮮有人敢對這神通不屑一顧。

  等到一通神通演完,石道人拿著一只大海碗,將里面盛放的清水,朝所有嘍羅及頭目身上撣過去,邊撣邊道:“心誠則靈,不誠不靈,惟我神通,可破洋兵”

  這么一通折騰下來,太陽就落了山,所有人或上牲口,或步行,在夜色掩護下,如同沖出地獄的惡鬼,向梁家大院摸過去。

  這兩百余人的隊伍里,有大約一百三十多條槍,內中快槍超過四十條,論火力,比起梁家只強不弱。梁家有炮手,綹子里也有,論起來還是綠林的炮手更出色一些,真正要考慮的,只是梁家那馬跳不過去的高墻。

  可是等來到梁家外面,只見西首里,一盞紅燈高掛,石道人大喜道:“成了!點燈!”

  綹子這邊,早就準備的白紙燈籠點起來,幾處墻頭上,響起人說話的聲音“誰點燈?大晚上的怎么有人點燈?大家留神,情況不對!”

  西首的暗門,已經被人打開,石道人一馬當先沖出去,拔出左輪槍朝天放了一槍,大喊道:“壓沖進去!壓!壓!”

  在一片糝人的尖叫聲中,胡匪們開始了沖鋒,有腳力的匪徒沖在前頭,邊跑邊大聲呼喝,以此震懾人心,瓦解防守方的士氣。關外的老少爺們,只要一聽到這聲音就知道,有人要大禍臨頭了。

  梁不仁平日的苛刻,這時就有了報應,手下抵抗意志并不堅決,槍打的沒準頭,兩排槍放過去,就沒了動靜。石道人這時已經一馬沖進院子里,四道風緊隨著他殺進來,手下的嘍羅點起了火把,匪徒們開始四處放槍。

  石道人扯開脖子叫道:“梁不仁,你給我出來!今個我們人借衣裳馬借草,不犯你家女眷,不要人命。你出來搭句話,把錢糧一交,咱們彼此兩便。要是爺爺自己動手,那可就別怪我們不講交情了。”

  連喊了幾次,聽不到回應,四道風罵道:“這老癟犢子不見棺材不掉淚,走,把他掏出來!”

  進了院子,跑馬就不方便,他從自己的雪青馬上下來,提著手槍,就要沖到后院捉人。可是石道人的臉色忽然一變,猛的抓向四道風的手“四道風兄弟,情形不”

  嘍羅們已經不再亂放槍,他們彈藥補充困難,不能浪費。夜色中,只剩下他們的喝罵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石道人的話沒說完,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夜空。這種槍聲很怪,絕不是綹子手里的滑膛槍能發出的聲音。四道風的身體猛的一抖,隨后就在他的手抓住四道風的同時,四道風的人,已經無力的向后摔了下去。

  嘍羅們驚叫著,四下張望,槍聲如同信號,響過之后,四面墻頭上忽然點起了火把和燈籠,上百人出現在墻頭上,一人舉著槍,朝下冷笑道:“四道風、石道人。聽說都是關外綠林的要角,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本官,趙冠侯,今日借幾位線上朋友的腦袋,立個軍功!”

  他一聲大喝之中,手中的米尼步槍再次擊發,石道人的手剛剛舉起來,不等開火,胸前已中一彈,人向后倒下去。兩位龍頭先后倒地,匪徒們一片大亂,四面墻上的伏兵,開始有條不紊的向下傾斜彈藥,將這些嘍羅們打的鬼哭狼號。

  瑞恩斯坦的魔鬼訓練法,取得了效果,官軍無論裝彈速度還是準頭,都比土匪們強出太多。彈雨傾瀉之下,土匪們根本沒法還手,只能拼命向外逃。

  可是梁家大院外,一支馬隊已經如同幽靈般出現。馬上騎士身披胸甲,手執馬刀,鋼刀在月色下,泛起冷森森的寒光。為首者將刀一揮,戰馬蕩起死亡的旋風,坦克一般沖入匪徒的隊伍里,緊接著,就是無情的碾壓屠殺。

  一個小時之后,趙冠侯在梁家的大客廳里坐在太師椅上,聽著手下的回報。本宅的主人梁自仁,就只能在旁邊點頭哈腰的敬煙。

  活了半輩子的梁財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能打的官兵,兩百多土匪,全軍覆沒,除了幾十個俘虜外,余者盡數斬殺。而官軍方面的傷亡極微,可以忽略不計,這簡直就是天兵天將。如果一個招待不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他們反手把自己滅了,也是沒處說理。

  好在趙冠侯并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反倒是愿意與他做交易,將土匪們使用的一部分槍支彈藥留下,換取梁家存的煙土。梁自仁又連忙寫了封書信,遞到趙冠侯面前“大人,犬子在新民府做一名巡官,您拿老朽的書信給他,他就知道您是老朽家的大恩人。在新民府,他有不少朋友,一定可以幫您的忙。”

  “梁員外,有心了。剿匪安民,不過是份內之舉。員外若是方便,還請幫我散散消息出去,只要是有東西賣給我們武衛軍的,我們一律照價付錢,絕不賒欠。請各位父老鄉親,多多幫忙。”

  等次日開拔時,整個梁家屯的人,把這支馬隊送出去十幾里,才返回村莊。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對于這支隊伍而言,他們的狩獵,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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